第28章 ...
直到确定心舞離開了,默落才放松自己。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沒底只是隐隐的心裏有了個大概的輪廓,既然還不能确定,那就更不能讓關心自己的朋友為自己擔心冒險。
三千青絲順着默落瘦弱的肩垂下淩亂地散開在床榻之上,以指為梳,整理自己的亂發,思緒卻紛紛飛越了一個世界而去。
只是怎樣都想不明白,這裏究竟還有誰,有陷害她的必要?妃子?這裏沒有。皇後皇上可都是視她如己出,那可是最沒可能要害自己的人。還有誰呢?抑或為什麽?是有什麽目的還是什麽?默落怔怔地看着自己瘦削卻白皙的抓着床榻的手。
放不下那邊的事,她如何能接受這裏的人,即使這裏有曾經很熟悉很熟悉的人。但是多年不見,而這裏又不同于那邊的世界,如何能說什麽都是過去的樣子!雖然默落不能說自己是絕頂聰明的人,但起碼她不笨,加之天生的敏感。
又再想想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事,默落可以肯定她是給自己留足了一條逃生路。也許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是沒想過要在這裏生存的,想的都是回去的事。
一個人,靜靜地呆着。偌大一個宮殿裏,除了兩三個忠心的仆婢,再沒其他人,而這個宮殿也已形同廢墟,燒毀大半,裏面也再沒什麽完整的有價值的物事,全都被大火糟蹋了。
默落在這樣的大宮殿裏一呆就是兩個月。不是不可以離開,而是還有很多事還沒有處理完。等到一切事務都打理清楚了,就可以出宮了。斜斜地靠在床榻上默落指尖繞發,打個旋再松開,打個旋,松開……
“看來你過得不錯啊!”涼涼的聲音挾帶着不滿和惱怒。
“不這樣還能怎樣?”默落白他一眼,對他的挑釁不予理會。這位皇子殿下還真是奇怪,都這麽生氣了也作了這樣的處罰了,卻還是不肯讓她出宮。
似是看穿了默落的想法,夏瑾卿幽幽開口:“我不會放開你!”眼角眉梢帶着報複的快感。
默落對此不置可否,因為在意料之中。
對默落這樣的冷漠很是看不順眼,夏瑾卿一步上前,扣住默落的下巴,惡狠狠地瞪視着垂了眼不看他的默落,放下話:“你會後悔的!”皇子殿下昔日的溫和瞬間消失,面目扭曲着。
默落終于擡起眼看着皇子夏瑾卿,但黑色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恐懼,如幽潭般的雙目深邃不可見。嘴唇翕動,吐出兩個字,卻更加深了夏瑾卿眼裏的怒火!
——“随你!”
“随你!”随你!她竟然對他說随你!
“好,好!說的好!”連說了幾個好的皇子殿下不怒反笑,但這笑卻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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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跨出門,對一旁的侍衛說:“不許讓她離開這裏半步!否則唯你是問!”簡直是用吼的。
“屬下遵命。”一本正經接下,迅速返回自己的崗位,面無表情的繼續站着。
經過剛才的那一番争吵,默落煩躁的自己回床上躺下心裏禁不住的郁悶——似乎适得其反了。皇子什麽時候脾氣變得這麽好,這樣反駁都沒有把她逐出宮。
夜了。
窗外的月亮也愈加的圓了。距離上次的火燒宮事件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可是碧深卻好像突然失去了蹤影一般,怎麽都找不見。
默落也不禁起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為什麽?苦思冥想不得,她有動機嗎?一旦和最近發生的事進行聯系上,越發覺得,碧深是最有可能的人。
但是為什麽?她為什麽?!
突然閃現的精光在默落的腦海裏撞擊,似乎所有發生過的令人費解的問題都有了答案,心中苦澀。似湖水般深幽的眼瞳裏,第一次出現了迷惘的色彩。默落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碧深……你到底要做什麽!為什麽!頹廢的氣息自周身蔓延。
窗外,天還是那麽藍,雲,依舊是那麽的白。他們不曾因為他人而放棄自己……
默落起身,拖曳着淡藍紗裙行至書案前,看了看桌上一應俱全的文房四寶,決定不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練練筆,陶冶陶冶性情。
字跡娟秀潇灑,似飛舞的彩蝶翩然落于紙上。但是這字卻顯得很是無力,似乎寫字者使不上力似的。
燎沈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赫然正是周邦彥的《蘇幕遮》。
“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轉首看向窗外在夏的懷抱裏默然的荷花,很應景不是?沒有雲遮覆的天空,如此廣闊不可測,家……在何方?
小小聲地嘆息了一下,淡淡的愁容爬上眉梢。家,這遙遠的詞。
再看向宣紙上的這首詞,字裏行間感受到了詩者的濃濃的思念,默落心裏也不再難受。這偌大的宮殿就她一個人,恐怖陰森。即使有再好的心理素質,在這樣的環境裏遲早要瘋!
“皇後娘娘駕到!”尖細的聲音高聲詠唱,也打破了默落的自憐。整整衣裝,默落來到外間。其時皇後已經到了,并揮退了左右,在廳裏坐下。
“小落,你怎麽了?”看着默落日漸消瘦的臉,皇後心裏陣陣的揪心。
“沒什麽。”相較于皇後的痛心,默落則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默落這樣瘦弱下去并不是因為這次的燒宮事件,而是因為自由,因為心裏的愛戀,因為……帶着些微的抵觸,默落撇了頭避過皇後的審視。
“你是在怪我把你鎖在這深宮中。”嘆了口氣,皇後方才繼續道,“外面很亂,伯母怕你在外面吃苦。你的性子……”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但是默落卻一直保持着沉默,沒有說話。這樣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皇後心知多說無意,也不再多說什麽。
只是在快走出門的時候回頭看着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的默落,輕輕地落下一句話。默落震驚地擡起頭,怎麽都不會想到,昔日如何疼她寵她的夏伯母……竟然……竟然……
銀牙緊咬,雙手緊緊地縮合死死地揪住裙子,眼裏的淚凝于睫上……默落不允許自己掉眼淚。維持着這樣的姿勢良久,終于似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堅定地起身回裏屋。
此後三天,默落都沒有跨出裏屋半步。而案上,卻多了好幾幅字。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納蘭《長相思》)
對潇潇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争知我,倚闌幹處,正恁凝愁。(柳永《八聲甘州》)
……
無一例外透着濃濃的思鄉之情。看着看着,卻竟産生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嘆了口氣,把紙張放于一邊就這樣趴在桌上百無聊賴的玩弄着手中的毛筆。
“落。”喚聲響起在耳邊。
默落微微轉過臉,面前卻是一張精致的人臉大特寫,“啊!沒事幹啊!”卻在瞬間拉回理智。
“我叫你很久了!”肇事者委屈地道。
“湊那麽近幹嘛!”默落沒好氣道。雖然眼前是張極具誘惑,極美的臉,但是這樣的欣賞方式……還是免了。
“人家想好好看看你嘛!”肉麻兮兮的聲音響起。
“咦……”嫌惡的挪了挪身子,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和默落一陣笑鬧之後,來人突然正了正神色,眼睛裏是難得的認真,“我們有麻煩了。”
默落就是默落,遇到麻煩不是一味的吃驚和驚慌,而是開口問,“怎麽回事?”
“我們的茶鋪有人搗亂。”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問題是,杏杉雖然平日愛鬧,總沒個正形,但是這樣嚴肅的神色卻是繼那件事後第一次出現。這下問題可就大條了。
果然還有下文,但是越是聽下去,對這事了解的更深入,默落的眉就皺的越緊。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灰隐怎麽說?”灰隐負責情報的收集,凡事都先經過她的分析和掌握的情報,事情往往能往有利的一面走,
“喏,”情報往默落面前一擺,“這裏是所有資料。”
看着面前堆放的整整齊齊的紙,“唔~”默落陷入沉思。這麽多一疊啊,後面該有多少人啊……單手扣着下巴,一頁頁地翻看。真是……輝煌啊!竟然已經引得這麽多人眼紅了啊!
嘴角扯起一抹近似殘忍的弧度,默落随手把紙張往案上一按,沒有再看手中情報,視野所及,除了原木做的頂,再看不見其他,眼前更是一片焦黑。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趕緊搖頭,甩去滞留的惱人的問題,方才回頭看向來人,“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去看看。”
“這……”宮裏怎麽辦?
“放心,我有辦法。”寬慰地拍拍杏黃衣裙的美女的肩,轉身向裏屋走去。
黃衣美女趁默落去裏間換衣服,轉身打量起這被焚毀大半的宮殿。即使只剩一點完好,但昔日的光輝仍是不能被遮掩。可是再一仔細想想,似乎這裏的侍婢很少,幾乎沒有!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感覺不對。
這麽大一座被火焚去了大半的宮殿,裏面卻沒什麽人只有默落一個人!擔憂之色滿溢。怎麽可以這樣對落!但是她再擔心卻也無法。對方可是皇子殿下,堂堂孜攸的唯一皇子。
走出來的默落看到的就是一臉怒容的杏杉。
笑笑的走過去叫了聲“杏”,看人回了神,才問,“為什麽這樣表情?”
“落~”杏杉的眼裏滿是受傷,“這麽大一個籠子,你一個人……”
還道是什麽事呢。默落失笑,“沒事的,只是時候還沒到而已。”
“嗯。”悶悶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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