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代完這件事，周明铮揮手轉身離去。
他玩得來的兄弟多，這會兒自然要湊熱鬧去觀看比賽的。
梁琦韻在原地站了會，直到望不見少年的身影。
她其實對比賽本身不感興趣，為了待會有更好的精力攝像，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走到離跳高場地最近的看臺坐下。
操場上現在各自聚成一團，第一個項目是沙池跳遠。
那邊人潮湧動，時不時傳來歡呼聲。
大概是半個小時後，梁琦韻握在手心裏的老人機亮了。
因為一直關注着，幾乎是第一時間，她就拿起手機查看。
果然收到了一條短信。
周明铮：【跳高馬上開始了，我在氣墊這邊。】
很普通的一句話，沒有前綴稱呼，也沒有後綴感謝語，可梁琦韻就是莫名地感到一陣熟稔。
她琢磨着要怎麽回複好，顧忌着時間急，飛速在按鍵上敲了幾下，發送。
梁琦韻：【好的，這就來。】
周明铮看完黑色老人機上的回信，而後手輕微一轉，就揣進兜裏。
幾乎是随着比賽場地的更換，一波一波的同學也奔向跳高氣墊這邊。
好在梁琦韻在收到消息後，就快步起身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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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距離近，她得以搶占較好的拍攝位置。
她站的地方，正好可以拍攝到選手從等候到跑步助力，再到跨越欄杆的一幕。
周明铮此時白色校服胸膛前挂了件馬甲，是“7”號選手。
他站在等候區，和其他選手一起，無疑是最耀眼的。
閑适自如的站在那，偏頭和身旁人說話，嘴角噙着一抹不加掩飾的燦爛笑容。
不經意間的，又像是有目的性的，他視線從近到遠環視着望過來，似乎是在搜尋些什麽。
梁琦韻幾乎是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單反，聚焦對準少年。
在少年視線望過來的那一剎那，她的手幾乎是有意識的，按下快門。
這是頭次，她想要拍下這一幕的迫切心理克服了來自手神經本能的顫抖。
少年像是注意到了，他對着鏡頭笑得愈發開懷，像是向日葵朝着太陽。
梁琦韻連續按下快門，記錄下這叫人難以忘懷的一刻。
很快比賽開始，最開始是分組跳決出決賽的十二名選手。
也是到了這一刻，梁琦韻才算是見識到唐棣所說的，周明铮在初中時破校記錄是什麽概念。
幾乎是迅速又毫無懸念的，周明铮進了決賽。
過了周明铮這一組，梁琦韻也算是找到機會休息。
她舍不得離開這絕佳的拍攝位置，生怕一旦退出，待會被別人占了。
可偏偏腿又開始泛酸發軟了。
就在兩廂為難之際，周明铮身穿黃色“7”馬甲，內襯白色班服，絲毫不損帥氣，步伐堅定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梁琦韻就這麽望着他越來越近。
沒有緣由的，她就是有種強烈的直覺，周明铮是朝着自己走來的。
而後少年穿過洶湧的人群，走到她身旁站定。
他側身低垂下眼眸，溫聲商量道，“我在這邊看他們比賽，要不你先去看臺歇會？”
難言的暖流自心頭湧上，梁琦韻燦然笑了，她點頭答應，“好，恭喜你進入決賽啊。那我先去看臺歇會，待會決賽再過來。”
明明都是青春肆意飛揚潇灑的年紀，可周明铮總是比其他人要心細三分。
他會顧忌着她的身體不适，而時不時地遷就着。
就像現在他以觀看比賽為由占住這個位置，讓她能夠安心去休息。
梁琦韻坐在看臺上，跳高那邊人潮湧動，時不時有人鼓掌叫好。
她一眼就能望到原先自己站着的位置。
少年正休閑地站在那，望着看臺時不時為選手鼓掌，偶爾和身旁人談論上幾句。
不管在什麽時候，在她的世界裏，他總是最耀眼的存在。
後面的幾個隊伍也很快賽出晉級者。
在決賽即将開始時，梁琦韻扛上單反，一路喊着“麻煩讓一下”才勉強擠回最靠裏的位置。
周明铮見她回來，笑着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步伐移動，轉身準備去候場區。
“加油。”
許是他今日的溫暖舉動給的勇氣，梁琦韻難得主動一回說道，擡手握拳比了個加油的姿勢。
少年已經轉身往前走。
明黃色的馬甲上是大大的“7”。
他沒回頭，只是高擡起修長的手比了個“OK”。
仍舊是記憶中的自信和驕傲。
梁琦韻不由得笑了。
她的主動得到了回應不是麽？
這就夠了。
決賽從标準高度開始，每回升高兩厘米。
每一回周明铮在助跑後撐杆一跳，輕松跨越過欄杆，在氣墊上翻滾一圈順勢利落地站起。
而橫杆穩穩當當的，沒有任何晃動跡象的。
每當這個時候，梁琦韻就一直在抓拍着少年的精彩動作瞬間。
到了最後白熱化階段，就剩下周明铮和另外一個選手的角逐了。
橫杆的高度升到了一米七八。
周圍全都沸騰起來，互相讨論着。
這是L中之前的跳高最高紀錄。
現在很有可能破紀錄，而他們能夠有幸見證這一幕，自然是興奮的。
連帶着梁琦韻也沉浸在這場青春的喧嚣中。
她難得那麽強烈的願望。
希望周明铮能贏，希望他能夠創造新的L中跳高紀錄。
這個耀眼的少年，将在14年的校運會裏，驚豔所有人。
許是消息傳了出去，源源不斷的人擠在外圍湊熱鬧看着。
而賽場上，兩個選手正在進行試跳。
另外一個選手是六班的陸陽朔，這還是梁琦韻聽身旁那些同學激動讨論說的。
随着試跳開始，在場全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在選手順利跨過欄杆後高喊一聲“好”，并送上熱烈的掌聲。
周明铮三次試跳都成功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還有餘力。
在越過橫杆時，他下意識地微擡起手，離觸碰到還有幾厘米的距離。
而陸陽朔在前面兩跳都成功了，可謂是和周明铮旗鼓相當。
但在第三跳時，他在翻身越過橫杆，擡起手時不小心碰到欄杆。
他落地站穩了，所有人的目光卻是聚集在橫杆上。
只見橫杆搖搖晃晃的，最後在風一吹下，落地發出“砰”一聲，滾動了幾圈而後停止。
全場唏噓，勝負就這麽定下。
沒有破L中記錄，但也是L中的最高記錄了。
梁琦韻擡眸望向周明铮。
少年因為連續的劇烈跳動，飽滿的額間已經沁滿了汗水。
他笑得放松，和陸陽朔擊掌慶祝。
唐棣也一邊歡呼着走過去，用尚未厚實的肩膀碰撞了下周明铮的肩膀，以示慶祝。
那是他們打籃球習慣性的慶祝方式。
三人一起說笑着離開跳高場地。
奪冠者沒有高呼吶喊；
亞軍也足夠有風度。
因為平時經常會看周明铮打球，梁琦韻也認得那一面孔。
平時六班的陸陽朔就經常和他們一起打球的。
這場比賽周明铮一戰成名，比之優異的學業成績，跳高無疑是為其增色加分的。
有不少人上前要找他拍照。
梁琦韻默默地退出人群，她走到最近的最近的看臺坐下休息。
今天的任務也算是結束了。
周明铮另外一項比賽4×100在明天上午。
長跑的話，像女子的八百米，男子的一千米和三千米都是在明天下午。
這也是經常被學生痛罵的一點。
校運會要辦兩天，但是L中又舍不得連續割舍掉兩個學習日。
索性就安排在周五周六兩天。
這樣子學校心裏舒坦些，覺得不會太耽誤學生學業，領導覺得這樣子學生意見也不會太大。
畢竟還有個周日休息不是麽？
但其實私底下，依舊有不少人會痛罵學校這個拍腦袋決定。
光是梁琦韻偶然間聽到的，就有好幾次了。
她打開單反，滿意地看着剛才拍的一張張照片。
日光絢麗，少年笑得開懷，舉手投足間皆是自信。
他動作矯健靈活，跑起步來氣勢十足，撐杆一跳越過橫杆時更是帥氣。
那一刻，所有人都成為了背景布，單反聚焦的點在少年那。
她的心也是。
第二天上午，4×100如期進行。
依舊是分成小組比賽，以總用時排名決定冠亞軍。
到了周明铮那組時，梁琦韻提前地站在交接棒的位置。
L中的操場是标準的400米跑道。
他是跑第三棒的，正好在半圈轉彎的位置。
梁琦韻大致看過，到時候她拍完周明铮起跑之後，只需要直線穿過草坪，走到下一個交接棒的位置等着就好。
那樣子正好可以拍到他迎風跑來的模樣。
所有選手準備就位，全都站到自己要起跑的位置。
梁琦韻拿起單反對着少年，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少年如松，挺直了腰杆站在那紅線上。
他偶爾伸手擡腿，活動着身子。
因為短跑的緣故，他今天特意穿了短袖短褲，愈發襯得腿長。
許是因為平時除開運動時，基本上都穿長褲，他的腿并不像其他男生那般黑，反而勻稱顯白。
黃希芸走過來湊到梁琦韻身旁，她遞了瓶水給梁琦韻。
梁琦韻不解，“希芸，這是？”
“家委那邊送了兩箱礦泉水過來，給他們比賽完喝的。”黃希芸笑着解釋着礦泉水的來源。
她指了指手中的那瓶礦泉水說道，“唐棣跑最後一棒，待會等他跑完給他送水。”
“你手上這瓶水先拿着，待會等周明铮跑完給送給他就好了。”黃希芸說着，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梁琦韻不敢去猜想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只能笑着應下。
黃希芸幾乎是在她點頭答應下來後，就轉身跑回第四棒那等着。
梁琦韻低頭看着手中的那瓶某寶礦泉水，用力握緊又松開。
他們是同桌，送水是很尋常的一件事。
哪怕是青春期的男女再敏感，也不會有人察覺到的。
黃希芸只是因為長期相處，又心細了點。
她把礦泉水塞進單反包裏，這樣子才能騰出雙手舉起單反，不至于因為手顫抖而讓照片拍糊了。
起點處一聲槍響，操場全是“加油”的呼喊。
梁琦韻回頭看見身穿自己班白色校服的男同學一往無前地跑着，在第三位。
而後第二棒交接。
她回頭看到周明铮已經做好起跑準備，正回頭望着第二棒的同學跑來。
距離越來越近。
單反已經舉起。
周明铮起跑，手背在身後接過接力棒，速度加快。
梁琦韻趕緊轉身，疾步直穿過草坪。
她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氣，甚至是顧不得腿在發酸。
她就想着快點，再快點。
一定要在交接棒之前趕到那裏。
少年穿過風聲而來的模樣，她想要記錄下這一幕。
耳旁是無數人的尖叫呼喊。
她聽到有人說，“快看，那個白色衣服的趕超了一個人！！！”
會是他嗎？
好像只有他穿的是白色班服。
梁琦韻喘着氣站到交接棒前內圍的綠蔭草坪上。
她強忍着脫力舉起單反聚焦，看到小小屏幕前的少年正奔來。
按下快門鍵。
少年在臨近交接棒時，再次趕超了一個對手，成為領跑之人。
他跑過線，伸手把交接棒遞給唐棣。
接着唐棣如脫弓的箭般飛去，身後其他人才剛交接棒完成。
小組第一似乎已經毫無懸念了。
梁琦韻站穩身子，強撐着不倒下。
她瞧見周明铮走到草坪這邊來，想要拿出那瓶礦泉水遞給他。
可少年似乎半點兒也沒看到她，慢跑向着終點去。
其他圍在草坪旁的同學也都向着終點跑去。
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着去見證最後沖線的一刻。
那才是校運會上，任何比賽中，最激動人心的一幕。
日光似乎愈發猛烈了，落在身上竟有些灼燙。
周圍沒什麽人走過。
梁琦韻終于不再強撐着。
她放松下來，縱容着雙腿發軟，就這麽随意地坐下在草坪上休息。
稍顯劇烈喘着氣。
她這回沒有再去看單反裏拍的少年照片。
而是看向單反包，上頭豎立着一瓶礦泉水，裏頭的水還在搖晃着。
她拿出來，手放在瓶蓋上想要擰開。
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
瓶蓋卻是沒有任何轉動的跡象。
反而是她那細嫩的手指腹滿是紅。
終點處歡呼聲傳來。
梁琦韻望過去，只能看到人潮湧動，各色班服的同學湊在一起。
那是一群人的狂歡。
只是不屬于她的。
這邊安靜得只剩陽光陪伴。
她和他們，本就處于兩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