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婚訊
過了年一個月,終于将王将臣吏的拜見和回禮全部處理好,我已經累得不成人樣,在行宮中好好地睡了一整天,叫誰都別來打擾。
直到入夜時分,我才醒來,頭疼得厲害。屋子裏沒有點上燈,影影綽綽似乎站着一個人。
“誰?!誰在那裏?”我緊緊盯着那人的一舉一動,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沮喪。
“阿雪,是我……茗箜……”
在我還愣怔着的時候,他點上了燈火,照亮了屋裏,我看清楚了他的臉,似乎有着很多複雜的情緒,這樣的茗箜,我很久沒有看見過了。他将什麽放在了桌上,複道:“執意要離開你,對不起。”
“那你為什麽回來?”我走近了才看見,桌上放着的正是我失蹤一個多月的玉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很昏暗,那玉珏看上去一點光彩也沒有,“你離開,為什麽要帶走它?”
茗箜想要說原因,卻終于還是沒有說出來,如果告訴他那玉珏是為了讓落雪回來,那麽現在自己誰也沒有帶回來,反會讓淩雪更加痛苦。茗箜去找凝雪的時候,卻只拿到了這塊已經失去了光彩的玉珏,凝雪的面也沒有見到,聽說是當天就離開了。
“理由,就不要問了,好嗎?淩雪,總之你要知道,我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你。”
“……我不要……”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虛幻而低沉,“你們一個個都說是為了我,可是為什麽我這麽傷心?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落雪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不要你們為了我!不要……”
似乎所有的快樂,都成為了不堪回首的記憶,似乎以前幸福的日子,成了最後痛苦時最強的推手。每每想起那年飄落的槐花,想起落雪在我耳邊說的那句承諾,心就痛得無以複加。
自從那場雨中與落雪訣別,而今每到下雨天,似乎都有蠱蟲撓心的痛苦糾纏,睡覺時便會做噩夢,夢見自己在昏暗的樹林裏獨自行走,怎麽找落雪,都找不到。醒不來的噩夢,讓心裏悶悶地難受。
擡起頭,看見茗箜不知所措的表情,我突然也感覺累了:“茗箜,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先去休息吧。”看他踟蹰不走,我只好幫他打開門,“去吧,我沒事了。”
他走到門口,又看我一眼,伸手幫我系好了随手披上的裘襖:“別受了寒。”這才走出去。
關上門,我靜立很久,直到腳底生寒,才挪步回到榻上,手中不自覺地緊緊攥着那枚失而複得的玉珏,就這樣倚在床背上,睜着眼發呆到天亮。
第一縷晨光透進屋裏的時候,我起身,将玉珏重新收好,換上了朝服。
日子簡單而單調地重複着,不時會有一些漸漸相熟的南臣和藩王過來蹭飯聊天,時間似乎也不再那麽難熬。南方的治理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只是和商人打交道之時難免費些腦子,除此之外,每個月固定去軍中轉上一轉,和舅舅們喝喝酒聊聊天,也憑空多出一些豪放之感。
茗箜如今也不能跟着我到處跑,懷素粘他粘得緊,到哪兒都要跟着,他也就安定了下來,在行宮旁邊不遠的地方開了個醫館,本想依舊叫思淩醫館,但是想想也不合時宜了,就改名叫懷素醫館。一安定下來,茗箜的桃花緣才算是冒出頭來,有時他躲到行宮中來,都是因為求親的紅娘踏破了門檻,硬是要他選一家或者幾家富家姑娘做妻房。
轉眼兩年過去,懷素也長大了些,那些紅娘媒婆卻不敢上門了,誰都對付不了這個護犢子的小家夥,他大概是将茗箜當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一開口說話便指揮着醫館的小厮将紅娘往外趕,一學會走路,甚至親自上陣趕人。
“茗哥哥,帶懷素去爹爹那兒玩。去嘛~去嘛~”
“別鬧,你爹爹今天要招待西岚府君,你別去闖了禍。”
“那個西岚郡的老頭兒又打算把自家妹妹塞給懷素當後媽,這怎麽行?茗哥哥~快帶我去嘛~”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忘得茗箜心軟,一個不留神便被小家夥唬住,答應下來。緩過神來卻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人家西岚郡的府君不過二十五、六,便被懷素叫做老頭兒,真是冤枉了。
行宮中設宴,雖說簡樸了些,但是該有的禮節排場還是少不了的。除了西岚府君宋筠,還有南澤的一些熟悉的大臣也在,另外還有……
“沒想到北國的亦舒公子與南王殿下私交甚好,本府君此番來觐見,正是來對了時候,聽說亦舒公子善棋,不如用罷餐飯,我等布上幾盤如何?”
“樂意之至,西岚府君的棋藝超絕,我等在北國之時便有所耳聞。”
“過獎過獎。”
我心中還在想,這兩人吃完飯自有事做,應該不會像之前那樣了吧……
正想着,宋筠突道:“南王殿下,如此高興之時,不如讓小妹彈奏一曲助興?”
“哦?之前西郡小姐舞文弄墨,大顯身手,此番又學了曲樂麽?”座中有人訝異道。
我聽了有些無奈,看來還是躲不過。對上宋筠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我只能扯了扯嘴角:“如此甚好。”
宋遙蒙着面紗,款款走上來,剮了我一眼後,開始用纖纖十指撫琴。我輕嘆一口氣,這丫頭是跟我杠上了,因我連着兩年拒絕她,有事沒事都會跟着她哥哥跑來,進行各種才藝表演,倒也樂此不疲。
正聽着,外面跑進一個熊孩子,小小的個子,連路還沒走穩,後面跟着失了形象的茗箜,想要喊住臭小子,卻又礙着場合沒有出聲。
“爹爹,爹爹。”他直撲我懷裏,卻在上臺階的時候絆住腳跌了下來,眼中汪起了淚花,“爹爹……”
我心疼地抱起他,撣了撣他腿上的灰:“你怎麽跑來了?不哭不哭~”
“爹爹,你要給素兒娶後媽嗎?素兒不要,素兒不要~”我一聽便知這小家夥又在耍滑頭,偏偏聲音挺大,讓宋遙渾身一震,兩記眼刀刷刷掃過來。
“好好好,爹爹不娶後媽,啊,別哭別哭~”樂得順着臺階下,我輕輕捏捏懷素的小臉,跟他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宋筠輕搖酒杯,看着宋遙氣沖沖地跑開,也不着惱,只笑道:“看來本府君還得先跟咱們南王世子處好關系,才能肖想與南王殿下結親呀。”
被懷素這麽一鬧,也不再談婚俗之事,另在右一設了座,讓茗箜也入了席。衆人都知道這個布衣醫聖的特別,也就毫不在意這件事。
酒過三巡,外面又跑進一人來:“報,王爺,易侯家傳信。”
我手中酒杯一個不穩,濺出些酒水來。連忙讓茗箜接了孩子,才把信接過來。
自從笑茹當年離開京城,易家便再沒有傳出消息,清雪也不敢再去打擾他們一家人。我曾經去找過笑瀾,他卻未曾見我,如今竟是主動送來信件,我不禁連手都微顫。對于以命換命,救了我的笑傾,我至今都難以忘懷,他舍命救我,我卻自傷性命,這是我覺得最對不起亡人的事情。對于笑傾,縱使給不了他多餘的感情,在我心底最珍貴的角落,卻也有他的方寸之地。
信是易瀾的筆跡:“南王親啓,家父垂老,故由瀾執筆。家姐婚期已近,望南王念往日舊情,移步觀禮。”看着信末所記時間,我心中激蕩,不由得展顏。
這麽久了,聽到故人消息,我才覺得生活漸漸在往好的方向行走。笑茹要成親了,她終究還是放下了過往的一切,準備努力去尋找新的生活了。
宋筠看着站在堂中的玉人,那雙向來平淡無波的雙眼突然濕潤,像月牙兒一般彎起,泛着晶瑩的光彩,紅唇上揚,勾勒出驚豔絕美的弧度,他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什麽東西突然砸中,帶着陌生的麻癢與悶痛。
轉眼看向抱着孩子的茗箜,發現一代醫聖此時也是一副呆樣,除此之外似乎還帶着些不可置信和驚喜欣慰。
看來他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聞,關于豔絕天下的雙胞王爺,并不是什麽謠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