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上漂
白玉堂拔了針出去的時候,騷動已經小了很多,醫院大部分也恢複了平時的有序和平靜,不過忙忙亂亂的成了走廊裏穿着警服的年輕人。春日的中午還沒有夏季的炎熱,白玉堂穿的不算多,展昭擔心他冷,便把手裏的警服披到他身上,白玉堂愣愣地看着前面,拍了拍他的胳膊,“貓兒,那是不是良子?”
展昭往後看了一眼,朝他們走過來的年輕人帽子拉得很低,估計是不想讓人看到那兩條白化的眉毛。白玉堂忽然起了促狹的心思,叫了一聲,“良子,見你五叔跑的那麽快啊?回去看我怎麽跟三哥告你的狀!”
白玉堂當然不會真告狀,不過這也足以讓那年輕人苦着臉不情願地蹭過來,展昭越看越覺得心裏疑惑,擡手一把掀了那家夥的帽子,下一刻險些笑到內傷——徐良天生的白眉毛被他染黑了,但是顯然是個失敗品,現在眉毛正以一種黑裏發白的姿态蓬勃顯示着主人的與衆不同。
染發容易,保持不易,且染且小心。
徐良捂着臉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兩三歲的小叔嗆得一連串咳嗽,展昭還算給他幾分面子,“你怎麽想的?怎麽弄成這樣?”
“我去村裏走訪,人家一見我就說鬼來了,大晚上的我也沒辦法,就找了個發廊染發的把眉毛染了,人家大約以為我以前染過,所以沒當一回事,這不……”
“你走什麽訪啊?”站在風口有點冷,白玉堂拉着身邊兩人讓開急救車的路口。徐良撓撓頭,“小叔你還不知道啊,就你們組的,剛才劉哥給我轟電話說展叔陪你沒空,叫我頂你。就今早上塌了的那個,一共預計死亡38人,不算在醫院搶救的。但是……剛才虎子那邊撈上來32具屍體,有兩具經過法醫檢測,起碼在水裏泡了七八天了,人死了還練水上漂啊。”
徐良說話比較快,平時也不知道跟白雲生白雲瑞小哥倆湊一塊學的什麽,說話帶着一股網絡語言,白玉堂也算是90後,理解起來倒是不費力,只不過他平時不大看電視也不怎麽刷微博;展昭就只聽重點,其他的……其實也聽不懂。
“……當時我一看那屍體,我勒個去啊,簡直跟那蟻後似的,全身都泡腫了,身上竟然還有手機!手機方才已經複原了,劉哥剛才給我看來着,這家夥是送快遞的還是推銷安利的啊?”
“也有可能是充話費的。”白玉堂一本正經地補了一句。
眼看叔侄倆越扯越沒譜,展昭連忙擡手止住了話匣子,“這案子現在在我那兒嗎?”
徐良愣了愣,“啊,在你桌子上呢。劉哥讓我跟你說,他叫前門倆柱子出去先到現場了,你願意陪媳婦他沒意見……”
話沒說完,徐良就連忙撒丫子跑了個沒影兒,白玉堂半晌才反應過來,沖着徐良怒喝一聲,“死小子你今晚等着挨揍吧!”
話是這麽說,但是事實上白玉堂也不會真的對徐良怎麽樣。同事之間熟悉的打趣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用他的話說,都懶得計較了。
現場還是要去看的。周圍拉了警戒線,兩具屍體就在中間,水草和淤泥的腥氣帶着屍體腐爛甜絲絲的味道,還沒有蓋上白布。強忍着反胃的感覺,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早到一邊吐去了,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來,洛可噗一聲笑出來,“別忍着了,水泡了那麽久,不好檢查什麽死因,內髒都腐爛了。不過可以确定這個事非他殺。”她指了指第一具屍體。
“而且,我差不多找到這個人了。”二組有名的美女糖糖手裏轉着筆,“一個月前這附近一中有個報案的,說是宿舍同學三天沒見人了,一般來說24小時就可以報失蹤,即便不知道的,三天也報警了。叫黎旭,男生,身高178,體重約82公斤,寸頭,膚色偏黑,戴眼鏡,失蹤是他老師和同學報的案,爸媽都不是最後見到他本人的,同學也不清楚失蹤時的打扮,不過他平時喜歡穿深藍色運動衫。這人半個月前曾經寫遺書給同學和爸媽,極言厭世感情。此人身上沒有外傷,內部腐爛嚴重,耳膜內壓性破損,是溺死的。指甲已經膨脹,但是并沒有遺留其他的傷痕,說明沒有掙紮,這個人,應該是自殺的。”
展昭沖她豎起了大拇指,糖糖的能力确實高了不少。展昭找了個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道,“那另一個呢——小白哪兒去了?”
洛可咬着筆剛想開口,一聽後面那句話險些氣的一口堵在胸口,“頭兒你案子重要還是媳婦重要啊,上個月出差十幾天怎麽沒見你回來這麽熱乎?!這人還在查,沒有失蹤報案沒有身份證就一個手機還不知道不是他的,裏面就一個電話卡還能複原,一共……三百多個短信吧。”
展昭一本正經地點頭,一開口就只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案子重要。”
洛可白了他一眼,然而緊接着,展昭更認真地回答,“媳婦更重要。”
這個案子在場的當時并不只有他們二組的人,以至于在場的所有幾十個同事都聽到了展大政委的“深情告白”,媳婦和案子的問題後來成了展昭在刑警局的第一大笑柄。
這年頭是科技迅猛發展的時代,人面像識別早就記錄在案,相比千百年前開封府一張張貼畫影圖形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倍。不過就算沒有孿生兄弟,這長得像也是在所難免,尤其是這屍體的臉都已經泡了那麽多天,別說臉都腐爛成這樣了,能看出七八分都是阿彌陀佛。幾十個人都看着展昭,這裏他是頭兒。按照慣例,屍體先拉走,洛可為主帶着法醫們屍檢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端倪。
中間一波人還是去找圖像專家,看看能否複原出屍體的臉部圖像。
“按照已經複原的電話卡信息來看,這個卡應該是路邊買的,或者說辦了很多年了。”白玉堂靠着車門翻着剛才送過來的報告單,“很多都是設計運輸,費用,以及成本,人力。綜合來看,這人應該是工程部門的。後期語氣比較激烈,可能是跟決策人員有些意見不合。”
“工程部門多了,今天早上塌了的橋算不算?”留下來的警員還剩下十幾個,白玉堂一擡頭,是三組的老王頭,看來一大早的橋算是大事件了。
“橋啊……不好說嘞。”旁邊一個小警察接了一句,“這年頭啊,貪污受賄的多了去了,真給老百姓幹實事的有幾個?任長霞死了吧?嘿嘿,那些人跟上面都有關系,倒黴的只有老百姓呢。”
“問題是橋斷了還得修,有意思麽?”一個眼鏡兒眯着眼睛問了一聲,看樣子也是哪個組留守的技術員。議論聲此起彼伏,雖然聲音不大,卻也能聽得清楚。白玉堂靠着車身又低下頭,午後的陽光透過枝繁葉茂的槐樹層疊葉片掉落下來,透過樹葉,可以看得到被切碎的一小塊瓦藍的天空。
“展昭,你這個,我建議你從高層找,這人包過不少工程,看樣子不是包工頭就是承包商,要麽就是建築設計師。”
終于,議論聲終止在白玉堂這句話裏,展昭直起腰,“都回去,等專家的複原圖——玉堂說的也記上,這或許是個突破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