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有的變動發生在一周之內,直到謝銘揚搬進來,唐忻旦才終于有了一點實感。
不管以前的生活怎樣,都已經過去了,從今以後他要開始新的生活。
然而,謝銘揚搬進來第一天,唐忻旦開始感覺到了不對勁——
那天和謝銘揚以及中介三人一起的時候倒沒覺得有什麽,等他和謝銘揚兩個人共處一個屋檐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似乎對謝銘揚這個人過敏。
再說得直白點,他不喜歡謝銘揚出現在他一米五以內,超過這個距離,他就會莫名其妙有壓力,精神緊張,想快速逃開,還會變暴躁。
這不對勁,唐忻旦尋思着,莫非分手打擊這麽大,他真變成了嫉妒小年輕的怪叔叔?
從那天開始,早上七點不到唐忻旦就會出門,晚上不加班到十一點半他絕不回家,堅決不和謝銘揚多打照面。
唐忻旦很愁,他把房子租出去是為了什麽,為什麽到了最後他還要繞着房客走。
他甚至百忙之中抽空在空置的小書房裏裝了個晾衣架,為的就是不去謝銘揚那屋曬衣服。
就很離譜。
還很憋屈。
憋屈到他沒空去想別的糟心事。
謝銘揚對這事并不知情,每每和他房東碰面,甭管對方什麽反應,他都會熱情洋溢地打招呼。
這天周日,謝銘揚給自己做了番茄炖牛腩。熱騰騰一大鍋,牛腩切得很大塊,炖得入味,吃起來特別滿足。
中午,唐忻旦加班回來,謝銘揚鼓着腮幫子在客廳吃得滿屋子都是香味。
唐忻旦一聞到那味就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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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熟的謝銘揚熱情依舊:“哥!我做了番茄炖牛腩,好大一鍋,一起吃吧!”
他從不客套,說一起吃就已經站起身來打算去盛飯添筷。
唐忻旦低頭換鞋,尋思着這花裏胡哨的小孩竟然會做飯,餘光就見謝銘揚往廚房這邊來。廚房門靠近玄關,謝銘揚幾步一走,等他擡頭時發現兩人距離陡然拉近。
謝銘揚一米九,唐忻旦站直了一米八零,此刻他還彎着腰。
擡眼一瞬,謝銘揚從逆光中向他走來,唐忻旦遽然有了種下游仰視的感覺。周身空氣忽然緊
張,唐忻旦趕在身體僵硬前條件反射後退一大步。
謝銘揚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就地停下:“怎麽了你別吓我!”
距離拉開,一切恢複正常。
唐忻旦才不解釋,他就裝無事發生,換好拖鞋屏住呼吸從謝銘揚身邊走過:“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噢!”謝銘揚轉身往回走,視覺效果就是緊跟着唐忻旦。
消失的緊張感再度出現,來自背後的壓力令唐忻旦頭皮一炸。
感覺像是被什麽盯住了一般,猛然有了不趕緊走就會被拖走的錯覺。這麽一來,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唐忻旦加快腳步走到卧室,砰地甩上門。
謝銘揚莫名其妙又被吓一跳:“?”
這個人怎麽怪怪的!幹啥啊跑這麽快!他會吃了他嗎?!
住進唐忻旦家一周不到,謝銘揚開始覺得他房東有病,這病看房時根本沒看出來。
先不說別的,先說他房東對他的态度。他一開始真的以為房東就是高冷古板不好接近那挂,直到那天看到房東和門衛有說有笑。
謝銘揚差點看呆,他又觀察了幾次,發現原來整天板着臉的人也會笑的!原來他只有對自己才那麽毫不客氣!
“他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要不然怎麽唯獨對我那麽冷淡!”謝銘揚對着手機控訴。
冷淡也就算了,只要他一靠近唐忻旦,對方保證跑得比兔子都快。
比如,他倆房門其實離得很近,也就一米吧,有次謝銘揚出房門剛好碰到唐忻旦,正常人打聲招呼不就好了嗎?他那寶貝房東偏不!
唐忻旦是怎麽做的呢?人家擰着眉像是要發作又忍住的樣子,完了什麽也沒說,直接扭頭回房。
謝銘揚就挺尴尬的。
又比如,謝銘揚起床喝水,剛好碰上唐忻旦回房。
正常情況下兩個人對面走擦肩而過就行,唐忻旦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生生改變了方向,繞桌子走了一圈再回房。
都是小事,可那種明顯被避開被嫌棄的感覺好令人抓狂。
明明謝銘揚這些天都有熱情地想增進關系,誰知道剃頭擔子一頭熱,唐忻旦幾次三番這麽搞,弄得他熱臉貼冷屁股,真挺委屈。
被嫌棄的謝銘揚兀自想不明白:“我是個病毒麽需要
這麽躲?有時候覺得他讨厭我,有時候又覺得他是不是怕我。根本搞不清這人。”
對面季書喜稀奇地說:“不得了了爹,你竟然學會鑽牛角尖了!”
謝銘揚特別沮喪,悶悶不樂地低聲說:“別鬧。我就覺得他真這麽讨厭我一開始這房子就別租,租了,也別弄這麽難看。”
季書喜聽他好像真的挺不開心,收起玩笑心思認真開導:“房東和房客的相處方式有很多種,你希望和睦相處,他希望保持距離。你們都沒錯,僅僅是觀念不和沒有緣分,你順着他的想法就好。”
謝銘揚還在和牛角尖死磕:“這不是保不保持距離的問題了,他歧視我!就怎麽說呢?我一靠近他他就不得了,那反應……”
他想了好幾秒,忽然福至心靈,一拍大腿氣憤地說:“那反應就跟我要強奸他似的!”
謝銘揚躺客廳沙發上超大聲地講他房東,說完他就聽到了卧室門響。
下一秒,房東一臉陰沉走了出來。
手機對面,季書喜似乎完全想象不到這該是什麽樣的反應,終于哈哈笑開:“你別是在家裏悶壞了吧,最近有時間嗎?”
但謝銘揚早就驚得跳起來,拿手機的手瞬間垂下,隐隐有往身後藏的意思,不過好歹他控制住了做賊般的舉動。
謝銘揚尴尬得腳趾頭抓地,季書喜說什麽他根本沒聽到,他把手機貼近耳邊匆匆說了一句:“有事,晚點聊。”
然後挂斷電話。
唐忻旦不是上班去了麽怎麽還在家!
謝銘揚畢竟臉皮不厚,前幾天各種熱情對唐忻旦,現在被冷到受不了說人家壞話還被當場抓包,他做不到立刻擺出笑臉當無事發生,幹脆脖子一橫直接問:“你都聽到了?”
唐忻旦冷笑:“我不聾。”
噢天吶!又是這種表情!謝銘揚氣不過:“不要以為我在說你壞話!我說的都是事實!”
唐忻旦腳步未停,他麻利地打開客廳儲物櫃的第二層抽屜,啪地拿出感冒藥:“年紀輕輕的整天挂嘴上的都是些什麽詞?這麽能耐,是要強奸誰?”
那只是形容你見到我時反應太過的一個比喻!謝銘揚惱羞成怒:“那你躲什麽躲!正常走你身邊經過你都炸毛,我吃人嗎你
要這麽躲!”
唐忻旦就着飲水機裏接的水吞下藥,理所當然地反問:“你讨厭一個人不會躲着的麽?”
那漫不經心的語調,那不耐煩的下垂視線,那渾身不care的氣場。謝銘揚簡直滿腦袋問號,他到底哪裏這麽招人厭?
謝銘揚長相好為人還不錯,出門在外他還真就從來沒見過讨厭他的人。不對,這樣說不太嚴謹,就算有讨厭他的人,至少也從來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過,頂多就是淡淡的不熱情。
現在不僅有人說了,這人還是他前幾天散發熱情的對象。
比一只狗狗走在路上忽然被揍更慘的是什麽?是一只狗狗走在路上,碰上一個乍一看還挺喜歡的人,對那人翻了幾天肚皮示好,然後被那人揍了一頓。
謝銘揚一顆心受到了傷害,他控訴惡劣的房東:“既然這麽讨厭我又為什麽把房子租給我!”
沒有理由,單純一看到他就內心緊張渾身不适。唐忻旦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中,也從來沒有這麽莫名其妙地排斥過一個人。
他也感覺自己最近脾氣真的不好,這樣下去對謝銘揚這小孩也不公平,不如放過彼此。
唐忻旦想了想,提出最優解:“租金我全額退你,再補償你一千塊,你搬走吧。”
什麽?倒貼錢也要趕他走?他什麽時候已經被嫌棄到這種地步了?謝銘揚一臉震驚。
見謝銘揚不說話,唐忻旦再次讓步:“補償你一個月房租,你一周之內搬走。”
謝銘揚算是遇到了奇葩,他要氣死了!他在電視機前來回踱步:“憑什麽!合同都簽了你憑什麽随心所欲趕我走!我偏不走!我偏要在你眼前晃!你就躲着吧你!”
說完,他生氣地回房,并且故意把門關得超大聲。
謝銘揚回房就把眼眶給氣紅了。
因為丢人,他誰都沒告訴,連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