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求原諒(一更)
蕭淩安從未想過沈如霜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也從未想過局面會變成如今這樣,一切都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其實選秀這件事也不是沈如霜第一回 同他提起,還記得在沈如霜态度堅決地問他要避子湯的時候, 似乎就已經說過只要應允了她的要求,她連選秀都毫不介意。
蕭淩安那時只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 抑或是沈如霜得不到避子湯故意說出來的氣話,未曾想到沒過多久竟然變成了事實。他那時明明說過,他只會有沈如霜一個人,也不想在後宮增添任何人, 只要能夠和霜兒像尋常夫妻那樣度過餘生,将阿淮撫養長大就心滿意足。
他确信沈如霜那時聽得很清楚,所以今日還會這麽做, 就是她一廂情願故意為之。
但是他不明白沈如霜究竟是為了什麽,就算他們夫妻之情已經消磨殆盡,終日相對也沉默寡言,開口也只剩下無盡的争吵, 可他始終是沈如霜名義上的夫君,天下人都知道他們夫妻琴瑟和鳴。
當着所有人的面親手将自己的夫君推出去......真是賢惠至極,也疏離至極,連最後一絲情分也不願意留給他做個念想。
可是聽了蕭淩安這樣滿是悲憤和無奈的問題, 沈如霜反而覺得有些可笑,抿着明豔胭脂的唇角在天光下揚起, 端莊的姿容中透出幾分清媚, 閃着晶瑩光芒的眸子裏始終平靜無波,帶着幾分諷刺道:
“陛下何出此言?為大梁開枝散葉是皇後的本分, 陛下既然讓我坐上了這個位置, 不僅被禁锢在深宮之中還要承受着朝臣的指指點點, 那倒不如我用心做好這個皇後,起碼在外人眼裏也能少被诟病。”
話音落後,蕭淩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皇後這個位置會讓霜兒這樣難受。
他曾經一直以為沈如霜是想當皇後的,所有對他的讨好都是為了得到皇後的權勢,進而能夠更好地照顧沈家和操控皇宮的情勢,所以當沈家被他清除而霜兒又恰好懷上阿淮的時候,他立即給了她皇後的位置。
那些流言蜚語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自己就是在謾罵和诟病中長大的,向來将這些話當做犬吠一般不會理會,未曾想過會讓霜兒這樣無法釋懷。
蕭淩安望向沈如霜的目光一陣心疼,思及過往的事情亦是有些心虛,上前想要拉着沈如霜的手,聲音低沉道:
“霜兒,從前興許是朕未曾思慮周全,以後再也不會了,你也不必為了這些來勉強同意選秀,只要你現在改變心意,朕會給所有人一個解釋,就算他們心有怨言也不會沖着你來,如何?”
“不必了,我怎敢勞煩陛下呢?”沈如霜的笑容愈發讓蕭淩安捉摸不透,如同隔着一層迷霧般不甚明白她究竟是什麽用意,身姿體态和方才那樣緊繃着沒有放松半分,眸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道:
“身為皇後就應當賢良淑德,這不是陛下從前對我的要求嗎?那時候是我年少任性,總是對所有事情都帶着奢望,如今已經明白了當初陛下所說的道理,願意盡皇後的本分,陛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這麽一說完,沈如霜頓時覺得壓抑在心底許久的一口氣終于抒發出來,唇角輕松地揚起一個弧度,饒有趣味地凝視着蕭淩安的神色。
Advertisement
無論是她成為皇後之前還是之後,蕭淩安總是明裏暗裏指責她不夠賢惠端莊,總是看不起她的出身,認為她配不上皇後這樣高高在上的身份。
那時她心裏還是把蕭淩安當做夫君,覺得太過于賢良的事情做不出來,如今她沒有一絲情分可以放手去做了,她倒是想看看蕭淩安還能拿出些什麽來壓着她,哪怕蕭淩安現在想要廢了她,也能恰好合上她的心意。
蕭淩安聽完沈如霜所言,薄唇微微張合想要說些話來為自己辯解抑或是安慰霜兒,可是他思緒飛轉了許久也沒有說出一句話,終究是啞口無言。
他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情,這才慢慢發覺沈如霜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都是真真切切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只不過他當時覺得尋常,壓根兒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所有不經意的過往就像一根根繡花針紮在心上,看似不起眼,但是越攢越多也會錐心刺骨地疼。
見他久久不答話,沈如霜也沒什麽耐心再好好等下去,寒風吹得她的臉頰都有些僵硬,不願再為了這麽個男人受寒,只想快些回到暖閣中去圍着火爐逗阿淮,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要離開。
“霜兒,就原諒朕這一次,好不好?”
蕭淩安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夠挽留她,情急之下只好快步走上前去拉着沈如霜的衣袖,十指稍稍用力攥緊了不肯松手,仿佛這樣就可以再次将沈如霜困在掌心之中,再也不會離他而去。
但是沈如霜只是不悅地身形微微凝滞,頭也不會地将蕭淩安的手緩緩扯開,指尖用力地在他堅決的手指上刻下一道道血痕,血珠染紅了雲錦鳳袍,與上面的紅綢融為一體。
蕭淩安終究是什麽也沒有抓住,甚至連沈如霜一個是否肯原諒的回答都沒有得到,柔軟順滑的綢緞從掌心滑落而去,只有寒涼的風雪落在溫熱的手掌上。
他獨自在大殿門口伫立,目送着沈如霜窈窕纖弱卻倔強決然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蕭淩安心裏已經知道了是誰,胸腔間傳出一聲森冷狠厲的冷笑,轉過身疲憊地揉着鼻梁道:
“出來吧。”
陳鹿歸唯唯諾諾地從門後探出一個腦袋,看到蕭淩安波瀾不驚的眸光時心下一驚,知道這下他應當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趕忙哭喊着磕頭道:
“陛下恕罪,微臣當時說過會幫陛下留住皇後娘娘,今日貿然給娘娘傳消息也是想以此激她,想着她若是能夠幫陛下解圍就一舉兩得.......”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微弱得極難聽清楚,自知理虧地将頭埋得很低。
“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蕭淩安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陳鹿歸,緩緩踱步至他身前,擡起龍紋靴底就毫不猶豫地碾在他文弱的五指上,力道大得幾乎将所有骨節踏碎,能聽見“咯吱”的聲響。
陳鹿歸向他說這話的時候,他剛剛找到沈如霜,二人都是極其不冷靜,恨不得一見面就鬧得不可開交,還一心覺得霜兒心裏是有陳鹿歸的,所以才會信了他。
現在想來,陳鹿歸從未有過妻妾,又怎會知道如何洞悉所愛之人的心呢?就算他和霜兒是青梅竹馬,出事後不還是只能淪落到如此下場?他還不需要這種弱者的憐憫和同情,更不需要他這樣毫無意義的幫助。
陳鹿歸整只手都在蕭淩安的碾壓之下,疼得幾乎失去知覺卻偏偏不能在大殿之前叫喊出聲,只能咬碎牙齒來勉強克制着喉嚨間的嗚咽,連求饒的力氣都幾乎喪失。
“按照規矩下去領罰吧。”蕭淩安似乎是玩夠了,将愠怒和懊惱全部發洩幹淨,無趣地踹了一腳将陳鹿歸踢到一邊,如同丢棄一顆廢子。
陳鹿歸用僅剩的理智思忖着,他所犯下的錯誤不小,若是仗責起碼是五十以上,他之前被蕭淩安所害的傷才剛剛養好,如今又如何能挺得住......
他望着蕭淩安遠去的身影哭喊地聲嘶力竭,但是安公公立即上來用粗布塞住了他的嘴巴,拖拽着走遠了。
此後的好幾日,沈如霜都不想再見到蕭淩安,盡管他每日都會來好幾次。
每日下朝的時候,她剛剛起床梳洗,玉竹都會告訴她蕭淩安已經等在殿外了,這幾日風雨無阻,哪怕是下了極大的雪也一直伫立等候着,直到兩個時辰後才會走。
宮女們都不知道帝後鬧了什麽不愉快,見蕭淩安如此做派都被感動了,紛紛勸着沈如霜還是見一見,可得到的回應永遠是否定地搖頭。
有什麽好見的呢,都是翻來覆去的那些話,還有無盡的争吵,沈如霜已經精疲力竭。
蕭淩安等了許久也未見沈如霜回心轉意,心中也漸漸有些憋悶,又試探了幾番後還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幹脆也賭氣地回了養心殿,當做是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
于是兩個人就這樣對峙着,将近一旬都未曾再見面。
沈如霜樂得清閑,無時無刻都有找到事情去做,倒是蕭淩安愈發煩悶,急匆匆地處理完政事就來回踱步,每隔一會兒就要問安公公有沒有沈如霜的消息,她幾時睡幾時醒,夜裏有沒有風寒咳嗽,阿淮有沒有好好聽話,或者.......沈如霜有沒有提起過他。
只是他得到的答案永遠是一次搖頭,一聲嘆息。
直到有一天,蕭淩安照常這樣問起,安公公向來平和的臉色驟然間變了,支支吾吾道:
“啓禀陛下,确實有一件不同尋常的事兒,皇後娘娘定好了選秀的日子......就在三日後。”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這幾天剛剛換了新的鍵盤不太習慣,所以會晚了一點點QAQ
二更在十二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