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後
在得知沈如霜有了身孕後,蕭淩安并未急着做些什麽,而是将沈家謀逆的罪證盡數放出來,很快就有了處置,卻唯獨沒有提及沈如霜。
朝堂上下議論紛紛,待到幾個老臣按捺不住,主動上奏提及此事時,蕭淩安才不緊不慢地将沈如霜救駕有功和懷有子嗣的消息說出,頓時群臣嘩然。
沒過幾天,那些原本喊着要處決沈如霜的老臣就變了态度,慢慢有人顧念着沈如霜是結發妻,危急時刻能夠救駕說明本性純良,沈家的勢力也不複存在,若是為了子嗣立她為後也未嘗不可。
這正是蕭淩安等待已久的結果,當即就欣然應允,第二天就下了诏書。
天剛蒙蒙亮,冊封的聖旨就送到了西南偏殿,一同送來的還有專屬于皇後的鳳印以及一應儀制。
沈如霜始終面色沉寂,如一潭死水般看不出半點激動和歡喜,反倒是憂思更深了幾分,眸中黯淡的光芒愈發諷刺,冷冷掃過華美絕倫的鳳冠和鳳袍。
深冬清晨的天光很是微弱,但哪怕只有一絲一縷,都能将鳳冠上的花束和金鳳映照得熠熠生輝,無論從那個角度看去都有着奪目光彩,鳳袍由上好的雲錦和孔雀羽線一寸一寸織就,在昏暗燭光下流光溢彩,看得人直恍惚。
還記得數月前,蕭淩安讓她協理宮中事務,她誤以為那是要封她為後,心裏夢裏都在想着鳳冠鳳袍究竟是什麽模樣。
現在想來只覺得天真,蕭淩安的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眼下也不例外。
大梁從來沒有罪臣之女為後的先例,蕭淩安為了免于惹人非議,等着那群老臣主動開口,待到衆人都接受了才順水推舟地下旨,甚至還得了個寬仁明理的名聲,連那些原本想替沈家求情的人也閉了口。
沈如霜不禁冷笑出聲,觸及鳳冠的指尖是一片寒涼,心下也沒了絲毫溫度,疲憊又絕望地阖上了雙眸。
于她而言,沈家雖然不親近,但終究是同族之人,無論是強盛還是衰敗,終究是在宮中的支撐和依靠。現在沈家沒了,她的這個皇後才是真正的窘迫又尴尬,如同浮萍飄飄蕩蕩,任誰都可以輕易拿捏。
但是現在她也無暇顧及這些,只當是再忍耐最後一段時日。
到了辰時,沈如霜換上鳳袍,接受着各宮前來道賀,将那些嫉妒的、羨慕的、不甘的目光盡收眼底,又要母儀天下地笑着讓他們起身,過了半天臉都有些僵。
剛準備歇息之時,玉竹悄悄附耳說陳鹿歸也來了,就在殿外候着,她這才重新打起精神,找了個由頭讓所有人退下,單獨将陳鹿歸帶了進來。
剛邁進殿門,沈如霜就發現陳鹿歸與往常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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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下了宮中的青衫,只穿了一身洗得發白的棉布長袍,懷中抱着幾本曲譜,冷得縮起了手腳,但清俊的面容比上回更加松快明朗,多了幾分少年意氣。
見了沈如霜莊重威嚴的皇後妝飾,陳鹿歸一時不知所措,将曲譜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同所有人一樣恭敬地跪下,但還未磕頭就聽見上頭輕哼一聲,道:
“你若是也來恭賀我,還是趁早走吧。”
陳鹿歸一愣,思及近日發生的事情以及沈如霜在江南時的脾性,想來她現在應當并非真心稀罕這個皇後之位,心中泛起一陣不忍和心疼,趕忙起身辯解道:
“非也,其實......我今日是來辭別的。”
話音剛落,沈如霜就回過了神,微微睜大雙眸望着他,無聲地詢問着。
“馬上就到年節了,恰好整一年,我已經回了管事的話,今後就回江南了。”陳鹿歸有些慚愧地埋下了頭,搓着凍紅的雙手,解釋道:
“若是還留在宮中,既看不到前路,日子也萬般難熬,比不得江南自在快活。既如此,回去了也好,辦個學堂日子也一樣過。”
沈如霜聽後皺起了眉頭,望向陳鹿歸的目光難免不舍,畢竟皇宮裏只剩他一個故人,而他說的江南日子亦是讓她心馳神往,只能木然地點頭。
但她算了算日子,忽而發覺了什麽似的,眸中驟然間有了光彩,急匆匆地從匣子裏拿出幾兩銀子,強行塞在了陳鹿歸手中,壓低了聲音囑咐道:
“二哥哥,你出宮後能否在城南碼頭小住幾天,再找一艘去江南的商船?若是我七日後未來見面,你就先行回去。”
聽了這話,陳鹿歸心中咯噔一下,顫聲問道:“你.......想做什麽?”
“你會幫我的,對嗎?”沈如霜笑而不答。
按照大梁的規矩,封後當日要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前陣子還說太後纏綿病榻,這些繁雜的禮節能免則免,但不知為何,今日慈寧宮又傳話說太後好轉不少,讓沈如霜即刻就去。
灰蒙蒙的天空飄着小雪,經過一上午的折騰,沈如霜已經精疲力竭,孕吐又反反複複地糾纏着她,連一口茶飯都吃不下去,此時心裏自然是千百般不願意。
但是太後身邊的李姑姑親自來請,還有意無意地提及子嗣之事,她也不好明着拒絕,只能強撐着坐上了馬車。
慈寧宮绛紅色的大門緊緊閉着,就算沈如霜被攙着到了門前,也只是開了一條勉強能夠擠進去的小縫,并且她剛剛邁入就再次死死關上,如同費心防着什麽似的,讓她渾身一陣發寒。
屋內只點了幾盞燭火,陰暗得險些看不見門檻,太後端坐在正中央,一身深黃色蓮紋長衫肅穆又沉重,斑白的鬓發用一支檀木簪子挽起,手邊放着一串斷了線的菩提珠,籠罩在陰影中的眸光是難得的清明。
沈如霜掐着掌心跪下行了一禮,脂粉也掩飾不住臉色的蒼白,被玉竹扶起來時眼前已然有些發花,指尖都打着顫。
但是看着太後不為所動的臉色也只能暫且忍着,以為她挑不出什麽錯處就能快些離去,扯出一抹笑就想告退,卻被李姑姑攔住了。
“奴婢恭喜娘娘!”李姑姑臉上笑吟吟的,但是眼底卻看不見笑意,手中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一邊道賀一邊塞在沈如霜手中,道:
“太後記挂着娘娘身子弱,怕有着身孕不好受,特意準備了補藥給娘娘呢!”
沈如霜心中頓感不安,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笑得很是勉強。
太後向來避世,她與蕭淩安成親後都未曾見過幾回,怎麽好端端地給她送補藥?就算是記挂着子嗣,送到偏殿不就成了,為何偏要當着面喝下去?
腹中又泛上一陣嘔吐之感,頭腦也昏昏漲漲地疼痛難忍,總覺得這情形怪異可怖,不知不覺間退後的步子越來越大。
李姑姑眸中閃過不忍,回頭望了太後一眼,卻見她如佛像一般定在原處,只是輕微又執着地點了點頭,沒有分毫的動搖和遲疑。
“娘娘,對不住了!”
她朝着一旁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即會意控制住玉竹,而她狠下心地一步步走向沈如霜,眼疾手快地禁锢住她的雙手,捏着她的臉就要把湯藥往口中灌下去。
沈如霜臉頰上滴落滾燙的藥汁,瞬間就清醒過來,這哪是什麽補藥?十之八九是落胎藥!
她腦海中只有保住孩子這一個清晰又堅決的念頭,不知從哪裏湧上來的力氣,纖弱的雙手拼了命地推開李姑姑,“嘩啦”一聲将湯藥打翻在地,轉頭就踉踉跄跄地朝殿外奔去。
其他的宮女早就料到她會如此,死死拖着不肯放手,就在糾纏之際,殿門忽然間緩緩打開,天光驟然間劃破層層疊疊的黑暗,一道挺拔俊逸的身影映入殿內。
蕭淩安望着高高端坐的太後,目光狠厲又陰沉,眼底如波濤暗湧般藏着愠怒,全然不似看着自己的生母,而是化不開仇恨的敵人,聲音壓抑得暗啞,道: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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