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君
深秋時分,天色将明,肅殺的秋風獵獵吹過,毫不留情地裹挾着枝頭搖搖欲墜的紅葉,掠過深紅的宮牆與飛檐翹角,飄飄蕩蕩地朝着皇宮而去。
在皇宮的西南角有一方偏殿,向來人跡罕至。
此時剛剛有了動靜,寥寥幾個宮女手忙腳亂地進出着,燒炭、打水、沏茶......像是在準備一件大事。
沈如霜天不亮就被叫醒,任由貼身侍女玉竹推到梳妝臺前,用溫熱的素色絲帕淨面後才清醒了些,揉着惺忪的睡眼凝視着銅鏡中的自己。
她生了張清媚的面龐,眸若秋水,眉似遠山,膚白細膩如雪,鼻尖小巧挺立,粉嫩的唇瓣上沾着漱口的茶水,瑩潤柔軟,從骨子裏滲出一種溫婉與靈秀,是标标致致的江南美人。
只不過眼底下有着淡淡的烏青,眉間微蹙,眸中的水光泛着憂愁,似是江南春日的朦胧煙雨,細密而無聲。
“小姐不必緊張,您準備了那麽久,不會出什麽差錯的。”玉竹一邊給沈如霜抹着脂粉,一邊輕輕拍打她的肩頸安慰着。
沈如霜抿着唇,将雙手攏在寬袖中,暗中攥緊了手掌,掌心沁出一層薄汗。
今日是诰命夫人進宮的日子,按理應該是要去拜見皇後的。
可是蕭淩安一個月前剛剛登基,忙得不可開交,并未下旨冊封皇後,太後又稱病不出,所以這些事情不得不落在她這個暫且沒有名分的結發妻身上。
玉竹有條不紊地給沈如霜勻好妝面,梳了個垂雲髻,綴着金海棠珠花步搖,配上晴水綠玉髓耳墜,又特意挑了一身穩重的靛青織錦宮裝,繡着百鳥朝鳳暗紋。
沈如霜本就姿容昳麗,此時雖然嘴角噙着端莊矜持的笑,眸中那一抹少女般純澈靈動的光卻無處隐藏,穿在這一身衣裳裏倒是別有韻味,看得玉竹直咂嘴,嘆道:
“小姐若是自幼養在沈家,定是名動京城,求親之人踏破門檻,哪還有那些高門貴女什麽事兒呀?”
沈如霜已經嫁給蕭淩安一年有餘,這話自然是沒譜兒的,可她還是被逗笑了,心裏也輕快些許,作勢要擰玉竹的臉,笑道:
“就屬你嘴甜,還是快些去前廳吧,免得各位夫人等急了。”
“奴婢說的是實話。”玉竹笑嘻嘻地扶着沈如霜起身,替她整理好衣擺,邁着細碎的步子離開寝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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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偏殿較為狹小,會客的前廳與寝閣也就相隔了一彎拐角,兩道珠簾,立在拐角後頭都能看見人影,清楚的聽見各色聲音。
沈如霜拉住玉竹,瑩白如玉的食指抵在唇間,緊張地躲在拐角的後面,稍稍探出腦袋觀察着前廳的狀況,思忖着先一步了解些總能少出差錯。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盡管廳內一大早就燒好了銀骨炭,可因為位置偏僻,地氣陰寒,還是比不上各家的暖閣舒适,有的夫人已經暗中握緊了暖爐,而為首的沛國公夫人似是實在忍受不了,埋怨道:
“這地方怎麽這麽冷?我進宮這麽多回,還頭一次被這般苛待。”
她裹緊了身上的墨狐披風,發髻上的金累絲銜珠蝶形簪熠熠生輝,将一屋子的樸素陳設都比了下去,愈發看不順眼,忍不住說着閑話道:
“往年不都是在鳳儀宮麽?就算陛下暫時沒有立後,也不給這沈如霜安排一個好點的地方,不僅住得這般差,連個位分也沒有,該不會是根本沒将她放在心上吧?”
沛國公世代名将,軍功累累,在朝中地位顯赫,沛國公夫人也是出生将門,從不忌憚些小節,自然是一呼百應,很快就有別的夫人與她搭腔:
“您不知道吧?這沈家庶女原是沈大人的江南外室所生,登不上臺面,丢在江南十多年都沒想起來,還是她生母拼了命換來的庶出身份。聽說她當年仰慕陛下,明目張膽地就去打聽行蹤,鬧了不少笑話呢......”
“原來如此,”沛國公夫人半是嘲諷半是鄙夷,道:“陛下年少有為,卓越斐然,連正兒八經的高門貴女都瞧不上,怎麽可能看得上她呢?難怪會這麽待她,可憐她自個兒還在夢裏吧......”
後面的話越說越難聽,擺明了把沈如霜當笑話看,也都悉數落在她的耳朵裏。
拐角後,沈如霜的笑容一分一分斂盡,眉眼漸漸低垂下來,編貝般的皓齒輕輕咬着下唇,指尖扣緊了牆壁,羽睫微微顫動着。
這樣的話她聽得太多了,從她回到沈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笑柄。起初還會傷心難過,可是時日久了,這樣的話就再也傷不到她了,柔柔一笑便當是沒聽到。
可是今日,沈如霜卻覺得這話格外刺耳,聽完後覺得空落落的,一顆心都被懸了起來。
或許......是提到了蕭淩安吧。
但是沈如霜無暇多想,場面還是要撐下去,只是稍稍愣了一瞬,對上玉竹擔心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表示無事,再次擡眸時又是端莊穩重的笑意,扶着玉竹的小臂掀開了珠簾。
見她出來,各位夫人也都噤聲了,齊齊起身做着表面功夫,矜貴的面容上無一人能看出端倪。
沈如霜也不說破,笑吟吟地按照規矩來。
因為沒有位分的緣故,她與各位夫人行了平禮,坐下後又簡單寒暄幾句,也是前些日子就準備好的話,甚是熟練,讓人找不出一絲錯來,也無人再能為難她些什麽。
就這樣拘謹地坐了兩個時辰,終于熬到了夫人們離宮的時候。出宮時倒是甚少再有人背地裏說沈如霜的閑話,就連沛國公夫人也只是嘀咕了幾句就走遠了。
不過沈如霜也顧不上這些,她向來受不了這些規矩,待她們一走立刻松了口氣,癱軟地靠在美人榻上,接過玉竹端來的茶灌了下去,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臉龐,任由腦海放空着。
耳畔再次響起了那些夫人說的話,沈如霜不禁一陣恍惚,雙臂無力地垂落在身側,眸中凝聚起不安的風雲,伴随着懷疑與糾結,在她精致的眉眼間籠罩着。
她是蕭淩安的結發妻沒錯,可現在連個位分都沒有也沒錯,她們話雖難聽,卻也不算是冤枉了她。
讓她揪心的是那句“陛下心裏沒她”罷了。
“小姐,你莫要将她們說的放在心上。”玉竹看出了沈如霜的心思,趕忙替她續上溫熱的清茶,認真道:
“她們不過是嫉妒小姐,巴不得是自個兒的女兒取而代之呢。再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陪着陛下一路走過來,他心裏怎麽可能沒有你呢?”
聽了這話,沈如霜緩緩點了點頭,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
這一年裏,她陪着蕭淩安經歷了腥風血雨,親眼目睹他将那些皇兄一個一個剔除幹淨,踩着屍山血海從最不受器重的皇子登上了太子之位,受萬人敬仰。
她曾在深夜守着一盞燭燈等他回府,為他做江南的糕點,為他擦幹淨沾滿鮮血的雙手......那些最艱難的日子,沈如霜沒喊過一聲苦。
雖然蕭淩安總是淡淡的,與她相敬如賓,可沈如霜一直全心全意待他。
登基一個月以來,她未曾與蕭淩安見面,每次都是在前呼後擁的人群中匆匆一瞥,想來他是真的忙于政務,暫且顧及不到這些瑣事吧。
這麽想着,沈如霜心裏好受了很多,眸中再次泛起期待的光彩,揚起嘴角吩咐玉竹去小廚房拿上她親手做的梅花糕,一同去養心殿尋蕭淩安。
屋外秋風如刀,光是從馬車上探出頭就瑟瑟發抖,雪白細嫩的臉頰一陣刺刺的疼,沈如霜只好将披風再系緊些,縮着腦袋躲到了馬車內。
皇宮是她見過最大的地方,從西南偏殿到養心殿有一段很長的路,在漏風的馬車內,沈如霜搓着凍僵的手指,有些思念四月天的溫暖。
那是她與蕭淩安初遇的時節。
兩年前,她初來京城,總是不經意鬧出笑話,被人嘲笑沒有見識,連那一口軟糯的鄉音,也被諷刺成是秦樓楚館的做派。
還記得第一回 跟着嫡母參加筵席,當着豪門顯貴的面成為笑柄,她只能咬牙埋下頭,一個人偷偷溜到花園抹淚。
擡頭卻看見四角涼亭內,坐着一位素色衣衫的少年,劍眉星目,墨發如綢,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矜貴與俊逸,眸中一片清明,宛如仙庭白鶴,與那些奢靡的王公貴族截然不同。
他擺了張棋盤與自己對弈着,凝眉沉思,骨節分明的手指鄭重落子,仿佛天下風雲皆在一盤棋中了。
最新奇的是棋盤邊上插了一束野花,用冰青色的點墨瓷瓶裝着,還精心撒了水珠,襯得它溫婉又不失可愛,很是別致。
花園中百花争豔,野花又矮又小的一簇,月白的花朵弱不禁風,完全比不得精心培育的牡丹與月季,甚至還會被不小心的人踩上幾腳。
一如她自己,永遠比不上高門貴女如明珠般奪目,落入京城中就像野花般黯淡。
可這世上也會有人偏愛一束野花。
那少年似乎是注意到她了,讓侍從收拾了殘局,端着瓷瓶走來,挺直了脊梁伫立在她面前。
明媚春光從抽了新芽的枝丫間傾瀉而下,覆在少年如畫的眉眼上,溫熙又柔和。他嘴角噙着淺淡的笑,斯文地與她隔了一段距離,将掌中的花瓶遞給沈如霜,聲音如同山間清泉般幹淨,道:
“姑娘是喜歡這花嗎?那便贈予你吧。”
沈如霜愣怔着接過,嗅到了少年身上似有似無的冷杉與雪松的香氣,悄無聲息地在心中一筆一劃烙下少年清風朗月的模樣,惦記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馬車行過石子路,搖搖晃晃地讓人發昏,可沈如霜卻格外清醒平靜,心間慢慢浮上一股暖流,像是找到了安心的港灣。
她的夫君是這世間最好的人,怎麽可能心裏沒她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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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政變,最不起眼的弟弟陸景幽弑父弑兄,踩着屍山血海登上皇位。
她被囚于深宮,顫抖着任由陸景幽沾着血跡的雙手攀上臉頰,笑容森冷道:
“皇姐生得這麽美,朕可以留你一命,以後日日為朕侍奉枕席。”
再一睜眼,陸嘉念回到了及笄之年。
她還是金尊玉貴的公主,而陸景幽只是個被人遺忘的棄子。
她本想除掉他永絕後患,可踏入冷宮時,卻看見少年傷口猙獰,鮮血染紅了破舊的衣衫,面色慘白如紙,看着她的目光驚懼又防備。
原來前世暴戾狠絕的帝王,也曾經這麽可憐。
陸嘉念心尖一軟,終究是将他救了回去,想着只要教他成為正人君子,定能避免災禍。
先帝強奪罪臣之妻入後宮,而陸景幽是那個不為人知的遺腹子。
母妃出事後,他受盡欺辱與折磨,咬牙在冷宮中活下去。
他最恨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公主,唯獨陸嘉念是個例外。
她對他溫柔有加,關懷備至,仿佛是這黑暗日子裏的一道光。
陸景幽為了她壓抑克制,斂盡鋒芒,以為只要成為她心中清風朗月的乖巧模樣,就能夠一直留住皇姐。
直到那日他看見陸嘉念擇中驸馬,笑吟吟地給他遞上婚貼。
——
新婚之日,公主府火光沖天,驸馬血濺當場,公主不知所蹤。
在幽深昏暗的偏殿中,陸景幽愛憐地吻去陸嘉念眼角的淚珠,笑容瘋狂又偏執,聲音暗啞道:
“皇姐,這輩子你都逃不掉,你的夫君只會是我,只能是我。”
1.雙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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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赫家落魄時,他毫不猶豫地斷絕關系,毀了婚約,再也沒多看赫嫣然一眼。
他本以為自己清心寡欲,克制守禮,直到每晚都夢見那雙清媚撩人的鳳眸時,才生出悔意。
他費盡心思想要奪回,卻任憑他踏破了門檻,折斷一身傲骨,也只等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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