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妃, 你想見我?”梁致在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子時,即便她真切的站在自己的跟前,他仍處于不敢置信之中。
不敢相信他有朝一日會接道王妃的請帖, 還是邀他一敘的帖子。
那請帖的材質,那娟秀的字跡, 他都能确定是王妃的喜好。
他一宿未睡, 直至此時此刻, 都猶豫莊生夢蝶一般, 不知是現實,還是虛幻。
可不管是真是假,王妃的倩影映入眼中, 梁致已然什麽都不想去思量了。
“梁公,你來了。”王妃聽到梁致的聲音,她轉過身來, 沖着梁致溫婉一笑, 遲疑了一下,臉上一抹怯羞閃過。
“梁公若是願意的話, 可以喚我山蔓。”
山蔓正是王妃的小字,此話一出, 梁致激動的猶如純情少年一般,他急切的上前,再看到王妃似被他突兀的動作驚吓到時,又連忙止步,他猛的點了點頭,欣喜溢于言表。
“我願意, 山…蔓…。”
看到梁致局促的模樣,王妃終于忍不住掩起袖子‘撲哧’笑了一聲。
“今日一見, 梁公這性子,倒與傳聞,極不相同。”
梁致傻憨憨的笑了一下,算是回應王妃的話。
“瞧我這疏忽的,竟忘了請梁公入座,梁公請。”王妃似驟然醒悟一樣,連忙起身相請。
“王……山蔓,不必如此客套。”梁致手忙腳亂,同手同腳的落座,卻強做鎮定,說着讓人安心的話。
王妃微笑着,替梁致斟了茶,她遲疑着,又似下了決心一樣,滿臉憂愁,向梁致開口,“近日王爺一直借酒消愁,我百般寬慰都無解,我知梁公以往和王爺相談甚歡,不知梁公可有辦法開解于王爺。”
原來是為了三皇子之事,這倒是可以解釋了王妃為何會請他邀談了,雖然心中有些失落,當能見王妃一面,而且還是單獨見面,他已經十分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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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要一些小的不甘與嫉妒,可梁致面上卻是一臉殷切的為王妃開解。
他極為誠懇,說的亦是頭頭是道,讓人不自覺信服,以至于王妃不由得将頭靠近,想要聽得更為真切。
那杏花的頭香,嗅入鼻翼;輕顫的長睫,觸手可及。
一切的一切,都讓梁致心慌意亂,他掩飾一般的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而這似乎并不能舒緩他此刻的緊張,她又自顧自的倒了好幾杯,灌入喉中。
“梁公,你很渴嗎?”他的異樣,太過于明顯,王妃很容易的就發現了不対勁,她略有些擔心的問道,又等不及的湊上前,看到梁致頭上的虛汗,越發擔憂,他擡手,試圖去摸梁致的額頭,“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是哪裏不舒服嗎?”
纖細柔軟的指尖,觸碰到額頭,似有一股酥麻的電意,從額間擴展到了全身,為了蓄滿了力氣。
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握住王妃準備抽離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壓抑的情愫在此刻泛濫成災。
“山蔓,我傾慕你久矣。”
“啊!梁公你說什麽呢。”王妃被吓了一跳,她滿臉的心驚,意圖将手抽離。
只可惜,梁致的力道之大,根本就不容她有反抗的機會。
梁致此刻只覺得心在胸腔內狂跳,他的思緒此刻已經是一片空白,対于自己說了什麽,也不清楚了。
他将王妃擁入懷中,忘情的在王妃脖頸間留下痕跡,而正當他試圖扯落王妃的裙裳時,緊閉的廂房‘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
梁致下意識裏回頭,就看到三王爺一臉陰沉的出現門口。
“王爺,救救妾身。”王妃早已被淚水糊了面頰,她看到王爺,悲恸出聲,聲音絕望。
“梁致!本王殺了你。”不消她說,三王爺已然怒氣沖沖的迎了上前,他一把抓住梁致的後襟,将其提起,一拳揍在了梁致的臉上。
梁致被王爺的拳頭揍到一邊,他惡狠狠的回頭瞪向王爺。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兒,他就能夠得到王妃,都是他,壞了自己的好事。
殺了他,殺了他。
梁致的心中的魔鬼在肆意的叫嚣,然有另一個理智的聲音在瘋狂的遏制他此刻的沖動。
“他是王爺,不可以,絕対不可以。”
正猶豫間,王爺的拳頭已經再一次砸了他的臉上。
梁致慢了一步,将臉護住,他任由王爺的拳頭一下下砸落,眼中兇光閃動。
正在他糾結之中,一旁失了梁致禁锢的王妃,擁着衣裳,一臉絕望的抽泣,忽然她一咬牙,似下了決心,她踉跄着站起身來,一咬着牙就沖一旁的梁柱沖了過去。
她的頭砸在柱身上,鮮血迸射而出,下一秒她便無力的垂落在地,徹底失去了知覺。
被撞擊的聲音,吸引的偏過頭去,梁致正好瞧見王妃身體軟落在地上的模樣。
他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的發生了什麽事,他松開手,大喊一聲:“山蔓。”
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他丢下所有的防禦,意圖沖到王妃身側。
但顯然,三王爺此刻已被氣瘋了。
這個該死的家夥,背叛了他不說,還竟敢染指他的女人,王爺紅着眼睛,一把拖回了梁致,使出全身的氣勁,勢要将梁致挫骨揚灰。
梁致一忍再忍,忍無可忍,更可況王爺還阻止他去察看王妃的情況,他心中的魔再也忍無可忍。
都怪他,都是他的出現,才打亂了這一切,都怪他,才讓山蔓尋了死路,到如今,他居然還要阻止他。
“你該死。”梁致一把握住王爺砸過來的拳頭,反手一拳,砸在了王爺的臉上。
王爺被砸的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他一臉不敢相信的擡起袖子,抹去嘴角的血漬。
梁致的拳頭很重,重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可根本就容不得他細想,拳頭已經再次臨近,王爺一貫自認身手不錯,可在梁致的拳頭之下,竟然只有招架的力。
梁致就像瘋了一樣,全然失去了理智。
王爺勉強招架了十來招,終是不敵,被碾翻在了地上。
拳頭砸在肉上,王爺咬牙忍了兩下,可見梁致根本就沒有停手的打算,他終于忍不住叫嚣了起來,“住手,你清醒些。我可是王……爺。”
梁致聽不見,在眼下梁致的意識裏,只有一片血紅,王爺的聲音離的太遠太遠了。
殺了他,給山蔓報仇!殺了他,山蔓就是他的。
他的腦中只剩下的這個念頭。
王爺一開始還能呼救幾句,但很快血漬糊了他的眼,意識也在疼痛中漸漸遠離,最後他全然失去了只覺,任由梁致擺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行人突然闖了進來,見徹底蒙蔽了意識的梁致一把拉開,費了好幾人,這才将梁致按在了地上。
“王爺,王妃,快去請太醫……”
仆從驚慌失措的看着屋內雙雙倒在地上的王爺王妃,一股涼氣從背脊攀升。
一陣兵荒馬亂之下,王爺和王妃一并被擡回了王府,而作為這一切罪魁禍首的梁致,被送進了大理寺。
後宮之內的太後,聽聞此訊,險些昏厥了過去,慌亂中吩咐下去,将太醫院的太醫盡數抽調,擺架王府。
這一夜,王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王妃撞柱明志,好在一番救治之下,總算撿回了一條性命。
三王爺,太醫院的衆位太醫,雖盡力救治,可梁致的拳頭太重,王爺終究還是沒能撐過第二日的午時,撒手人寰。
王府之內,哭聲一片,守了一宿太後,在聽聞噩耗後,亦是昏厥過去。
消息傳去皇宮,新帝震驚之餘,即刻出宮,到了王府,王府已是白绫裹牆,好不凄涼。
知曉太後仍在昏厥之中,新帝仍前去看望了一番,後才去到王妃院裏。
他一進王妃院重,所帶內侍,片刻就将內院之人,盡數清走。
原本躺在床上的王妃,見到新帝,掙紮着起身,跪在了新帝跟前,“臣婦拜見聖皇,臣婦已按聖皇所求,還請聖皇給我齊家一條生路。”
“這是朕準你爹告老還鄉的聖旨,就由你轉交過去吧,朕不想再看到他,至于你……”新皇臉上哪還有半分悲傷之意,他低頭看着王妃恭敬的模樣,一招手,身邊的內侍已經奉上了一道聖旨。
王妃擡頭,一臉歡喜的看着聖旨,她雙手接過,再望新帝的眼眸,已是一臉決絕之色,“聖上放心,臣婦心願已了,願與王爺同寝同黃泉。”
“甚好,這也算是全了皇弟対你的維護之心。”新皇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他彎腰将王妃扶起,轉身不帶任何猶豫的而去。
梁致是在夜時,這才知曉三王爺身故之事,而這個告知他消息的人,卻是趁夜來訪的雁西。
王爺死了,死在了自己手裏。
梁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隐忍了這麽多年,除了向蕭雲谏展露過些許之外,從未向外透露半分。
第一次動用武力,他殺的居然是三王爺,他曾經視為兄弟手足之人。
這一日裏,他就像是做夢一樣,即便到了這一刻,他都有些恍惚不清楚。
因為,如此沖動莽撞的梁致,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啊!
但他偏偏卻做了,真的做了。
良久,梁致這才擡起來,望向雁西,“你為何要來特意與我說這個。”
“曾經,你讓我死的明白,我承你這恩,所以今日,我也會讓你死的明白,但不同的事,我會親自送你上路。”
雁西一臉平靜的看着梁致,不似那日梁致特意來尋他,沒有嘲諷,也沒有挑畔,她手中攥着的只有一把匕首。
她也不需要梁致的接話與疑惑,已自顧自的替梁致解釋,“你隐藏的很好,我調查了許久,都沒有尋到有關你的破綻,但是那日宮宴,你的目光,你的目光太過露骨了。我費了許久,這才知曉你対三王妃心有垂涎。”
雁西這話似戳中了梁致的痛處,他的神情激動了起來,更是忍不住辯駁道,“明明是我,是我先看上山蔓的,可憑什麽,憑什麽要先皇一道聖旨,我就什麽機會都沒有了。”
雁西不理會他的叫嚣,只等他歇了話之後,這才繼續說道,“我本來是打算尋一個替身,引你上鈎的,可好巧不巧,齊家貪墨的案子被頂倒了新皇跟前,而太後與三皇子一脈,又似乎有些蠢蠢欲動。我借爹與新皇同議了此計。”
“新帝以齊家全族之命,誘得王妃做引,請你出來相見,我讓王妃在你的茶水中下了藥,下了能迷心智的藥,以你這些年的克制,我原本還備了後手,可依結果看來,是我低估了王妃在你心中的分量。不過這樣也好,倒是省得後來得麻煩。”
雁西沒有絲毫顧忌的将自己的謀劃,細說與了梁致,似正如她一開始所言那樣,她今日來,只是想讓梁致死個明白。
接下來的話,也不需要雁西再說什麽,梁致就已經全明白了。
“先帝不殺我,新帝也不會殺我,可若我殺了三王爺,新帝的手足,我就不得不死,同時也替新帝背了殘害手足的罵名,這等一石二鳥之計,簡單而又高明,你那失憶的傳言,都是騙人的吧。”
這個計謀粗糙的到處都是破綻,他明明可以勘破的,可是他太渴望了,以至于被王妃的請帖沖昏了頭腦。
一日極樂,一日地獄,讓梁致都不由得想笑上一笑。
他笑過之後,又是擡頭,開口問道,“我聽說蕭兄最近藏了一個人,也是出自你的手段吧。”
“這并不幹你的事,你該上路了。”雁西卻不想再透露太多的事,她轉頭望向一邊的沈隅。
“兄長,麻煩了。”
一直未曾說話的沈隅,這才上得前去,制住梁致的手腳,強行扒開梁致的嘴巴。
雁西這才上前,将早已準備好的毒酒,灌入梁致的嘴裏。
她退開老遠,沈隅這才松開了手。
梁致攤在地上,咳嗽着,臉上挂着嘲諷的笑,“都到這個時候了,雁西姑娘還這麽小心啊!”
雁西沒有回話,因為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其餘的,她沒必要解釋,也沒必要再搭理梁致。
梁致還想再說什麽,但撕心裂肺的痛意瞬間席卷全身,如千萬只螞蟻啃食着自己的骨血一樣,梁致想忍着不叫,在雁西面前保有最後的尊嚴,卻是不能?
他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他在地上翻滾着,疼到撕心裂肺。
“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梁致哀求着,爬向雁西。
不等他靠近,沈隅已經擡腳把他踹開。
他只能哀嚎,痛哭流涕,再哀嚎,見到最後,他已經嘶啞的叫不出任何聲音。身體痙攣抽搐不止,雁西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到魚肚泛白,看到梁致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她這才上前,到梁致的跟前,她蹲了下來,将匕首舉起,沒有絲毫猶豫的插入梁致的胸口。
“這是你欠我和阿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