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症結
煙花最終在星空下只留下了硝煙的味道,在海風的送別中她們坐在房車中看着緩緩倒退的海浪,付微南臉上的微笑始終沒有褪去,脖頸間的項鏈滾燙炙熱熠熠發光。
不知不覺間她竟在林遇歡的肩頭睡着了,她只知道車子開的很慢那夢好美,璀璨的煙花依舊在腦海中綻放難得又美好。
房車停在小院門口,林遇歡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早已得到消息的付慶迎了過來看到女兒沉睡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歡歡,辛苦了。"
林遇歡笑着搖搖頭示意付慶開門,将人平安送回家之後她才短短與付慶寒暄了幾句回家去了。
将車子停好,在按下樓層按鈕的時候她猶豫了,電梯的門已經關上她重重的按下了一樓的按鈕。
電梯緩緩向上移動,打開的那一刻她沒有走出去,她在等,或許林淮生會在,她也會等來自己的禮物。
"回來了"
林淮生果然在,他背着手走進電梯。
"爸爸,晚上好。"
現在已經是九點多了,林淮生每天這個時間不是已經睡着了就是在外面應酬再不然就是在書房中處理工作。
兩人碰面林淮生并沒有說什麽,電梯停在了二樓打開門林淮生卻沒有急着下去,林遇歡也不知道該不該按下三樓的按鈕。
林淮生動了,他走到電梯門外就在即将關閉的時候他伸手攔住了,林遇歡不解的看着他放在按鈕上的手也頓住了,林淮生別扭的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拿出了一個盒子:"你的禮物。"
那是一個精致的禮盒,林遇歡的臉上不禁浮現出笑意抿着嘴克制着心底的狂喜接了過來想要打開。
"回到房間再看吧。"
林淮生背着手離開了,他似乎還是不太習慣這種煽情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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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遇歡重重的點頭盡管林淮生并沒有看到,回到自己的房間鄭重其事的打開了盒子是一支通體金色的鋼筆,她拿出鋼筆細細的撫摸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按理來說這樣精致的鋼筆不應該表面打磨的不平滑,拔掉筆蓋鋼筆的尖端也有一些小小的瑕疵。
一個大膽又不敢相信的念頭從腦海中滋生,這該不會是林淮生親手做的吧。
林遇歡還是發自內心的笑了,不管是不是這樣只要這份禮物是林淮生送的就已經足夠滿足了。
她像往年那樣坐在桌子邊,拿出了嶄新的信紙,她的房中沒有一點關于母親的東西不是她不想要而是林淮生每次提及母親就像被觸到了逆鱗總是會大發雷霆,久而久之母親的一切都成為了家中的禁令。
也許只有櫃子中厚厚的信封是母親留下唯一的印記吧。
(媽媽,見信吾好,又沒有和您一起吃蛋糕是最大的遺憾,有一件事想要和您說,我似乎,)
林遇歡的筆尖頓住,她的眼神變得越發柔軟再次擡筆落下。
(我似乎,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伴随了我整個童年與少年時期,一直以來的羁絆讓我在今天終于确定了心意,不知道,她是怎樣的,對了媽媽,爸爸最近身體還不錯,我和他的關系一如既往的親近,您放心……)
信中林遇歡對這些年父女之間的疏離只字不提,有的是普通的牢騷以及親密無間的分享自己的生活,信的最後她一如既往留下了那句話。
(媽媽,我很好,也很愛你,也,很像你。)
聽說有時候想念一個人只要你足夠虔誠,就算她遠在天堂也可以聽到你的聲音,你也能感受她的存在。
林遇歡對此深信不疑,雖然從未實現。
今夜的書房也亮起了一盞燈,林淮生坐在桌子邊看着信紙過去了一個小時也沒有落下一個字。
他嘆了一口氣,在書房的暗格中拿出了一個盒子,塵封已久的盒子竟一點點塵埃都沒有表面幹淨整潔,只不過那把生鏽的鎖頭證明了它的主人從未打開過。
林淮生撫摸着盒子渾身竟使不出來一點力氣,他将盒子抱回桌子邊,呆滞的盯着它許久眼中竟浸滿了淚水,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臉上終于出現了風霜。
手握住了那把鎖頭,其實已經嚴重鏽跡斑斑的鎖頭根本不需要鑰匙,只需要輕輕的擰動塵封的記憶就可以重現,盡管如此林淮生的手卻在止不住的顫抖。
心髒迅速的收縮張開,肺部急需氧氣的填充讓他的頭開始暈眩。
他顫顫巍巍的在衣服中拿出了拴着鑰匙的項鏈,握着鎖頭将鑰匙抵在鎖眼他退縮了想要将盒子放回去,而那支與林遇歡一模一樣的鋼筆卻無意間闖進了他的視野。
"咔嚓。"
他的雙手無意識的打開了鎖頭,林淮生的手仿佛觸電一般迅速收回慌張的看着那個毫無危險的盒子,洶湧的記憶如浪潮一般湧入腦海,血液中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嘗盡相思。
盒子被打開,裏面是厚厚的一摞信紙,還有一本相冊,角落裏放着一把小小的鍋鏟。
林淮生拿起那本相冊,拇指摩擦着斑駁的痕跡惱怒自己竟放了它們這麽久,他不斷在心裏責罵着自己想用這種方式給自己一點勇氣打開它。
結果無疑是失敗的,他遲遲沒有打開,直到一滴眼淚落在相冊上暈開他慌忙擦拭卻不小心将相冊掉在了地上。
相冊在地上滾了一圈停下,冊頁打開,林淮生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書黎……"
林淮生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照片上是一張溫柔微笑的臉,女人眉目灼灼,容貌清麗脫俗如花謝語潔白的婚紗襯着幸福的氛圍,在她身邊是傻傻憨厚笑着的林淮生,生澀的他在相機按下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側臉看向了自己的新娘。
沈書黎成了林淮生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夢,這場夢僅僅堅持了五年就草草收場在那夜冰冷的停屍房。
林淮生抱起了相冊一遍遍重複着她的名字,想要喚回自己的愛人在那缺失的二十幾年時空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痛哭流涕的林淮生在酒精的麻痹下終于找回了一點平靜,他翻看着有關她的一點一滴回憶。
看着她的笑臉,林淮生還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盒子中的信紙被一一打開,上面數不勝數寫着沈書黎對林淮生的愛,那些林淮生忙于生計的夜晚不知沈書黎是怎麽樣的心情寫下了這些信。
(淮生,寶寶今天踢我了,可惜你不在……)
(林淮生,今天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我就知道……)
(淮生,我今天買了好多小孩的衣服,我買的都是粉色,我就知道是個女兒,你不許問我怎麽知道的。)
(林淮生~我做噩夢了,現在是淩晨的三點半,你還沒有回來,我好想你啊……)
(林淮生,我們的孩子就要降生了,你也該回來了吧,我好想你。)
(林淮生,醫生說我明天就要生了,我很堅強,你不用擔心,還有,我想你了。)
(林淮生……)
(林淮生……)
(我想你了。)
沈書黎一遍遍的重複着想念,信紙上的字越來越少,最後僅僅剩下了她無盡的思念。
林淮生淚眼婆娑的撫摸着那些字:"對不起……"
沈書黎好怕痛的,她一個人在醫院中生下了她們的孩子,林淮生人在外地沒有來得及趕回來,如果那天他回來結局也許會截然相反吧……他會保大人的……
林淮生得到噩耗的時候人剛剛下了飛機,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整個人癱軟的像一攤爛泥,身邊的人不斷在追問他的情況,可他什麽也聽不到。
付慶和鄭初将他帶進了醫院,而他看着剛剛出生的林遇歡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他在停屍房好久好久,久到工作人員在冷櫃中找到了與沈書黎抱在一起的他,他只說了一句。
"就讓我跟她走吧。"
一聲嬰兒的啼哭喚醒了林淮生,他形同枯木般辦完了沈書黎的葬禮,整場葬禮他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沈書黎的家人瘋了一樣的對他拳打腳踹,他都沒有反抗直到她們想要帶走林遇歡。
林淮生像個神經病拿起了一旁的椅子指着他們,用生命威脅那些人這輩子孩子都不會離開自己,沈書黎的家人氣憤的離開從此去了國外再也沒有回來。
所有人在恨林淮生沒有照顧好沈書黎,連林淮生也這樣想。
他愛林遇歡,也恨這個奪走愛人的魔鬼,他故意的忙碌工作,故意留孩子一個人在家,故意裝作根本不愛她的樣子,對她嚴苛,不留情面,這樣的懲罰一過就是二十幾年。
書房的燈關閉,林淮生抱着那些回憶倒在了地上沉沉的睡去。
桌子上的信紙留下了短短的一行字。
(沈書黎,我想你了。)
就在今天他忽然想開了,所有的症結無藥自愈,所有的懊悔終将被新的遺憾遮蓋。
也許這場懲罰最終還是要結束,林淮生短短的一生想要給自己救贖,也想好好的做一個父親,沈書黎沒來得及給的愛,林淮生想要在後半生好好的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