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輪椅
一句話，把顏沁從剛剛兒慈女孝的幻覺中拉了出來，感動的情緒劈了個大叉，表情管理跟不上趟，本來笑出來的兩排剛冷光美白完的小米牙，此刻僵成個不知所措的弧度。
奕笙沒留意到她媽媽臉僵着，自顧自沉浸在對家族事業力挽狂瀾的美好憧憬裏——
“今晚是林辰澤的生日，媽媽你再跟他們提提以前的那樁婚事，他們應該也樂意的。”
“到時林家的人脈資源可以幫助媽媽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現在和你打對臺的那些美容中心，是想打價格戰，他們其實也不賺錢，純粹是想用資本把對手的店拖垮。”
“咱們家也不是不能跟他們耗，但是有林家那層資本在，那些人就不敢太猖狂了。”
“所以……”奕笙端的是英勇就義的氣勢，“媽媽，我跟林辰澤訂婚，對我們家有利無弊，我想替家裏分擔。”
顏沁看着大女兒帶着紅暈的臉，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林家想林辰澤跟顏訂婚”這個決定。
她斟酌一下用詞，把話題拐了個彎，問：“小笙，你喜歡林辰澤嗎？”
顏沁雖然是三個孩子的媽，但是誰還沒少女過呢？
少女那點心思，也就少女本人自覺藏得好，但是旁人一聽就懂了。
顏沁覺得，大女兒雖然有私心，但依然能替家裏想麽多，也着實難得。
所以她硬話說不出。
奕笙愣了愣，對着自己媽媽，她十分直白，小臉嬌羞地說：“我喜歡的。”
顏沁腦子裏嗡的一聲響，腦裏立馬蹦出好幾個想法——
“我為什麽要跟小笙上樓？”
“為什麽要我聽這些？”
“我可以不可馬上從這裏消失？”
這個豪門出來的，自小就會霍霍家裏錢，成日只想把不正經的生意假正經地做起來的，經驗豐富的二世祖媽媽，在這個節點上，只想扛着門提鞋逃跑。
上天是公平而又殘忍的，顏沁默了兩秒，發現自己并沒有神奇消失，依然在這尴尬的局面裏尴尬地獨自面對這個問題。
她硬着頭皮把話接上：“其實……你……真的喜歡他……嗎？”
奕笙急了：“真的！”
顏沁欲哭無淚，想着橫豎都是一死，幹脆快刀斬亂麻。
她拿出慈母三步曲，慈母笑，溫柔抱，低聲語。
“小笙啊……”她說，“林家那邊的意思是，讓林辰澤跟小顏訂婚。”
話剛出口，她大女兒就在她溫柔的懷抱裏僵成臘月裏的鐵板，并且十分得她真傳地，表情管理也跟不上趟了。
顏沁實在不忍心看這一幕，她說：“你覺得馮家怎麽樣？你認識馮家的大兒子嗎？”
馮家的大兒子，奕笙沒見過，但是這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這人跟她哥喆同屆，現在在讀高三，見過的人都說帥，試過的女孩都說渣。
傳聞他恃帥行兇，傷了無數少女心，萬花叢中過，每朵花都被連根撥起。
馮家老家子為他操碎了心，砸了無數銀子替他擺平了新華字典似的風流賬。
奕笙像這個年齡大多數少女一樣，都愛林辰澤那種冰山禁欲系的，對馮家大兒子那種，很是不屑。
她感覺媽媽給她介紹這個人，是對她莫大的侮辱。
當然，她知道，馮家的財力不比林家差。
林家是地産生意，馮家的主力是it領域，各領風騷。
林家是江城的.名門望族，底蘊稍足。
馮家是新貴中的後起之秀，也不差。
就是馮家的大兒子，馮策，着實一難盡。
顏沁料想大女兒也聽過這些傳聞，她有心替馮策正名，解釋了幾句：“其實外頭的傳聞聽聽就算了，他是你哥的同學，你哥說過，馮策并不是那樣的人。如果可以，你找個機會跟他接觸接觸？”
奕笙深谙不能把父母逼得太緊的道理，雖然心裏不高興，但是也勉強應下了。
也把林家人要選顏這事給恨下了，這些恨意全歸到顏頭上。
她覺得凡事得靠自己争取，萬一林辰澤喜歡自己呢？都是家的，林辰澤跟哪個結婚都是結，到時只要林辰澤開口了，她顏也只能靠邊站。
她還是心儀林辰澤，聽到林家要選擇顏之後，就更想得到林辰澤了。
但凡未得到的，總是最撩人最好。
林家有錢得早，早到往上數幾代都是望族，所說祖上還跟皇親國戚沾點邊。
這種家族難免保留一些老毛病，例如凡事講究個門當戶對。
林家覺得自己開了金口跟家聯婚，再怎麽不願意，這婚也得聯。
但是家那些個糟心事他們也沒少聽，大女兒知書識禮，模樣可人，可惜是個收養的，按他們林家老一輩人的說法，這大女兒就不算正經家人。
親生那個雖然接了回來，但是腿腳不好，臉還有疤，還是拐子養大的，融不進他們這個圈子。
所以他們也實在不願意讓林家剛剛去國外讀大學的兒子趟這渾水，于是這任務就落到了小兒子林辰澤頭上。
林辰澤在林家地位一般，他剛上初三那年，父母在飛機失事裏去了，就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林家家主沒了最得力的兒子，對這孫子也沒好臉色過，漸漸地，林辰澤就被林家邊緣化了。
于是一聽聯婚這事兒，當着正在撐着手扶扛複健的林辰澤的面就擱下“拐杖襯輪椅，跛子配跛子”的結論，把這門他老人家看不上眼的婚事給拍了板。
他老人家大手一揮，不想麻煩，幹脆決定把這克死爸媽的孫子的生日宴和訂婚宴一起辦了，省事。
林辰澤臉色平靜，當時就回了句“謝謝爺爺”。
繼續咬牙完成了他的定期複健。
林家家主覺得一拳打進了棉花裏，指着林辰澤大罵：“沒你爸的狠辣也沒你媽的氣魄，怎麽出個你這種窩囊廢，還複什麽健，林家還養不起一個殘疾嗎？”
臨走的時候，差點沒把林辰澤的電動輪椅踹散了架。
林辰澤的生日宴，就在各懷鬼胎的萬衆期待中，拉開了序幕。
奕笙一見着林辰澤，就擺出了我雖柔弱但可以為你背扛整個世界的大義凜然。
客氣地聊了幾句，許是林辰澤過于客氣，奕笙心理氣氛到了點上，情緒就上頭了。
她手扶林辰澤的輪椅扶手，深情地說：“林辰澤，他們都說你的腿好不了了，別管他們，如果真的這樣，我願意推一輩子的輪椅。”
林辰澤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韬光養晦的目的只為了讓林家其他人不把他當威脅，方便日後出手，這幾年早就磨練出非同凡響的忍耐力，面對親爺爺的辱罵依然能波瀾不驚。
萬萬沒想到被奕笙一句“推一輩子的輪椅”就直擊命門，炸了心理防線。
他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心想——
推你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