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修在哪兒?!”
顧夙夜站在久違的家,看着沙發上雙腿交疊悠然品茶的顧縛槿,少了黑能量的影響,她冷靜的自己都不敢置信。
“我不是說了嗎?她死了。”
“轉世到哪兒了?”
“你沒聽明白?死了,灰飛煙滅的死了,沒有轉世。”
不,這不可能,她不信!
顧夙夜幾乎一秒躍到了顧縛槿面前,單腳踩上沙發,手肘壓在顧縛槿的咽喉,猛地将她逼按在沙發靠背!
“四姐,我不想跟你動手,你把不修藏哪兒了?!”
顧縛槿擡眸望着她,絲毫沒有被桎梏的狼狽,神色娴靜,目光淡泊,眼底透着惋惜。
“她真的死了,你親手殺死的。”
“我當時沒有能量,就算殺也只能殺死她的肉身,怎麽可能灰飛煙滅?!”
“沒錯,你的确只能殺死她的肉身,是她自己不肯轉世,你還記得你失憶的那半年嗎?”
顧夙夜微微睜大眼,心頭的不安瘋狂蔓延,幾乎要将她吞噬殆盡。
她俯視着顧縛槿,幾乎不敢問出那句話。
“你的意思是……她……”
“就是你想的那樣。”
顧夙夜渾身僵硬,每一根神經幾乎都炸裂開來,她直勾勾地瞪着顧縛槿,像是在質問她,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可能,我折磨了她那麽多世,她怎麽可能為了我灰飛煙滅?我不信!”
顧縛槿并不多費唇舌,只道:“千重域,觀塵鏡,你自己去看吧。”
千重域是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的總磁場,相當于地球的南北兩級,那裏有一面可窺視任何時空的觀塵鏡。
顧夙夜身輕如雲,穿梭在浮光掠影之間,飛出元世界,飛向許久未去的千重域。過往種種,萬馬奔騰,她想起了來龍去脈,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姐姐們編織的騙局,為了趕在黑能量徹底吞噬掉她之前,拯救她。
她能感覺得到,原本時刻折磨她的黑能量已經消失殆盡,她的靈體純淨如初。
可那麽多黑能量都去哪兒了?不修為什麽要占據她的身體整整半年?
想起這半年來天災不斷,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去,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
不修舍命救她?不可能的!她折磨了不修那麽多世,不修怎麽可能因為區區一世的報複就徹底放下?!
以往她不懂,總怪不修不愛自己,還悲天嗆地覺得自己才上最可憐的那個,可如今她親身體會過被強制的痛苦,怎麽可能還不懂?
不修作為蕭然然,對她做的那些事,不及她對不修做的萬分之一!她當着不修的面殺過的人不計其數,還不止一次殺死過不修親近的人,甚至每一世不修都是死在她的手裏!
——不修,師尊!不過區區一世你就放下仇恨了嗎?你至少得折磨我百世千世才勉強能夠抵消我對你做的那些吧?
——不修!你應該恨我!比我之前恨你還要千百萬倍的恨我!
都是她的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早點找到不修就輕易跳進大姐的圈套,打從一開始姐姐們就打定了讓不修報複她還化解仇恨的主意,用一世換那麽多世,不就是欺負不修心軟?!
姐姐們實在可恨!可她自己就不可恨嗎?
不管不修對她做了什麽,不管是不是失去記憶,她都不該對不修痛下殺手!她怎麽舉起的刀?用哪只手捅的?不修當時該有多痛?!
顧夙夜越想越心如刀絞,還在次元縫隙穿梭着就忍不住幻化出一柄長刀,手起刀落,眼看就要砍了自己當初造孽的胳膊!
“你瘋了?!才剛剛恢複就砍胳膊,這得多久才能修複?!”
二姐不知什麽時候追了上來,攔住了她。
她一把推開二姐,還要再砍,二姐夫化作一縷黑煙接住了二姐,嘲諷道:“讓她砍!反正是不修的身體,砍壞了又不關咱們的事。”
不修的身體?對啊,她還在不修的身體裏,之前的鏡像已經撤除,現在是她實實在在的靈體呆在不修的身體裏。
她看着自己修長的手,那是不修的手,摸摸自己柔白的臉,那是不修的臉。她鸠占鵲巢占了不修的肉身,怎麽還敢随意踐踏?!
長刀緩緩消散,混亂的腦子越發清醒。
不修當時為什麽不躲,她好像知道了。
不修為什麽占據她身體整整半年,她好像也知道了。
可她其實不想知道……
如果不修真的灰飛煙滅……
不,不可能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你們走吧,別再管我。”
她怕她忍不住打死二姐,二姐也是設計不修的元兇之一。
劉夏冷嗤:“你以為誰愛管你?要不是你幫我老婆分擔了黑能量,我還樂得在家看你笑話呢。”
她沒心思理會劉夏的氣話,徑直來到觀塵鏡前,俯瞰蒼茫世間,她與不修的這一世,不過是滄海一粟,稍微一翻就過去了,只能從頭看起,一點點順到如今。
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自己為救二姐,吞噬了大半個聚福鼎的黑能量,黑能量不斷侵蝕她的靈體,她變得暴戾又狠毒,不僅殺人無數,煉屍成魔,還誘騙不修忍受錐心刺骨之痛自甘為她的藥人,供她吸取修為,助她飛升。
而她卻翻臉無情,不僅囚禁不修,還繼續塗炭生靈,為飛升不擇手段。
不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盡折磨,終于被她逼瘋,成了行屍走肉。
她厭惡沒有生氣的不修,親手殺死了她,又追随她的轉世,一世世逼她,一世世囚她,一世世傷她,再一世世殺死她,不知折磨了她多少世。
如果不是不修無意間恢複了記憶,诓騙她取來軒轅劍,将她封入軒轅秘境,她可能還不會停手。
她在秘境困了整整兩萬年,直到秘境松動才得以逃脫,回到了元世界。
然而大姐卻把不修藏了起來,她怎麽找都找不到,大姐逼她心甘情願抹掉記憶,否則永遠不會讓她見不修。
她明知是計,卻只貪圖找到不修,想都沒想就抹掉了記憶。
大姐把她送去轉世,成了蕭家的獨生女。
這,只是一切的開始。
她體內負有足以動搖元世界的黑能量,黑能量是所有負面情緒的統稱,已經徹底侵蝕她的靈體,兩萬年的靜修都沒能改善多少。
而不修是天生的幻眼之體,也就是世人常說的純陽之體,是誕生與千重域幻眼之下的靈體,可以消融一切黑能量,這就是上輩子姐姐們把她送去不修身邊的原因。
姐姐們知道她撐不了多久了,就以“鏡”之力,将她的意識投射到不修轉世的棄嬰身上,再将不修的意識投射到她轉世的蕭然然身上。
這就好比陽光透過鏡面折射,折射後的陽光雖然淡一些,卻還是陽光,還可以照亮黑暗。而且最重要的是……鏡面可以折射光明,卻不會折射黑暗,她的黑能量統統留在本體,這就給了她的鏡像喘息的機會。
她扭曲的鏡像折射到不修靈體後,漸漸被不修的幻眼之體淨化,慢慢恢複本性,雖然扭曲過的性格不可能徹底複原,如同繃到極致的皮筋恢複後也還是會有一些寬松,但這并不妨礙她變成一個正常人。
反觀不修的鏡像卻沒有那麽輕松。
不修的鏡像投射到她的靈體後,本能地開始吸收她體內無法剝離的黑能量,就像磁鐵可以把一堆綠豆裏的鐵砂分離出來一樣,不修的鏡像也早慢慢淨化她的靈體。雖然鏡像不及本體吸收能力強,可水滴石穿,只要不出意外,總還是會有成功的一天。
當然,前提是,她的靈體撐得到那天。
然而,她的靈體根本撐不到,它被侵蝕的太過嚴重,甚至開始瘋狂地反撲不修的鏡像。
貓吃鼠是從古至今的常識,可一只貓面對一萬只鼠呢?以一敵萬,怎麽可能不受掣肘?
不修的鏡像在蕭然然體內,一邊艱難地淨化黑能量,一邊被黑能量侵蝕,性格逐漸扭曲,哪怕不修再怎樣意志堅定,依然無法擺脫惡化的局面。
在蕭然然和顧不修還沒碰面的那十幾年間,她的鏡像在顧不修體內越來越純淨,性格越來越好,逐漸和不修同化為一體。
然而不修的鏡像在蕭然然體內,因為淨化的速度趕不上吞噬的速度,性格越來越扭曲,脾氣越來越暴躁,也逐漸和她的靈體同化。
同化的結果就是,她真的以為自己是顧不修,而不修則真的以為自己是蕭然然,哪怕被迫恢複了前世的記憶,不修也依然以為自己才是顧夙夜。
這和她完全不同,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蘇成仙,也不覺得自己是前世的不修。
她被四姐牽引着夢回前世,以自己前世的視角又走了一遍曾經的孽債,卻始終無法代入不修,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不修。她也無法完全代入蘇成仙,因為她的鏡像還被不修的靈體影響着。
所以,前世在她眼裏就像一部漫長的全息電影,完全沒有實感。
沒有實感就是超脫,她不受前世影響,今生又在不修靈體的滋養下肆意快活,除了偶爾會被不修的靈體牽引着做些噩夢,并且排斥被深入碰觸之外,幾乎完全找不到負面的影子。
當然,這一切僅限于遇到蕭然然之前。
她作為顧不修被王立盯上時,姐姐們都知道,也做了防備,她其實根本不會出事。
可偏偏蕭然然出現在了那個小胡同,被王立誤認為是她,代替她被綁架。
她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場單純的意外?還是姐姐們計劃裏的一環?
總之,這件事激發了原本封印在蕭然然體裏的記憶,不修的鏡像獲得了這些記憶,便自動認定為自己的記憶。
在這些記憶以及她的靈體和黑能量的三重影響下,蕭然然愛上了顧不修,并為了得到顧不修做了很多極端的事。
那個時期的蕭然然還是有所控制的,實在控制不住的時候,就會單獨一個人躲起來,呼喚四姐幫她壓制。
那個時期的她也是憎恨蕭然然的,她以為蕭然然強迫了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奶奶,還傷害無辜的人,簡直無藥可救。
她重複着不修曾經受過的苦難,承受着不修曾承受過的絕望,卻不知道這其實不過是不修絕望的萬分之一,她才被折磨了幾年就忍受不住痛下了殺手,不修被她折磨了幾千年,別說殺她,就連自戕的能力都沒有,她該是怎麽的絕望痛苦?
這世界的确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稍微明白對方的痛苦。
她明白了不修曾經的絕望,那麽折磨不修的自己,真的應該千刀萬剮!
可是不修,我還是舍不得你,咱們再轉個千世萬世,我還讓你折磨,怎麽折磨都行,只求你別離開我。
她站在觀塵鏡前,淚水模糊了雙眼,被不修滌清的靈魂撕裂般的劇痛着。
她看到自己砸碎了高腳杯刺穿了蕭然然的脖頸動脈,看到她窮盡生死都不可能不愛的人倒在血泊中,看到三姐笑盈盈問她。
【想讓她忘記你嗎?只要你肯拿你的記憶來交換。】
姐姐們用鎖魂鈴把她們送進一個極小的空間,那是萬萬年前元世界分裂時,迸濺出的一個只能容納兩三個人的迷你空間。
元世界是無神世界,不能使用玄學力量,而她的鏡像投射在不修體內,也不能再次自願抹除記憶,記憶又不能被強行抹除,想要讓她們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她倆放進這個和元世界重疊的有神小空間。
在這個空間裏,她們可以無障礙地和元世界的人交流,元世界的人也會在姐姐們的催眠下修改曾經的記憶,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被喚醒真正的記憶。
同樣在這個空間裏還可以施展玄學力量,可以動用她前世的本命法器鎖魂鈴,鎖住她的記憶和存放在蕭然然體內的超常力量,進而因為折射的關系,影響到蕭然然的記憶。
只是這樣還不夠,黑能量的影響依然存在,二姐夫便借助她的聚福鼎真身,幻化出了那個紫檀镂空香爐,可以在那個有神小空間暫時壓制黑能量。
一切都按照姐姐們的計劃進行着。
她和蕭然然都忘記了一切,其他人也模糊了記憶,她們重新認識,重新糾纏在一起。
少了黑能量的侵蝕,不修的鏡像很快改變了被壓制的局面,重新占據了主導,對她深入靈魂的厭惡也重新浮出水面。
蕭然然的皮膚排斥症就是由此而來,積壓太久,噴薄而出,被任何人碰到都會惡心嘔吐。
而蕭然然被顧不修碰到不會吐,一來是因為顧不修體內雖然有她的鏡像,卻也有不修的本體,自己碰自己當然不會吐;一來則是因為蕭然然體內除了不修的鏡像,還有她的本體,她的本體又怎麽可能厭惡不修的身體?她恨不得多碰一點,當然也不會吐。
她不知道在蕭然然體內的不修有沒有愛上自己,她只知道,哪怕不修換成了自己的臉,性格也被自己的靈體影響,她還是愛上了不修。
她愛的從來都是不修這個靈魂,不管怎樣變化,不修始終都是不修。
哪怕不修作為蕭然然那樣折磨過她,她厭惡憎恨蕭然然,卻還是會夢見蕭然然勾着手指沖她笑。
觀塵鏡中真相大白,改改是她三姐,許輕岚是她三姐夫,馬也就是前世的馳钰師兄,準确的說,是馳钰的心魔。
馳钰心儀明煊師叔,因此生出心魔,明煊就是快穿到那個世界的三姐,三姐走時,心魔跟着三姐離開,大姐便把他丢進了元世界轉世為馬也。
大姐從來不是好心的人,她會這麽做,必然是早就打定了拿馬也做筏子。
改改假裝車禍殘疾和許輕岚演得那出戲,就是為了喚起馬也的心魔,讓馬也為了改改襲擊蕭然然和她。
受襲擊的蕭然然本就神魂不穩,再撞見她被改改調戲,鎖魂鈴徹底鎮壓不住,她和蕭然然都恢複了記憶。
姐姐們真是算無遺策,連蕭然然替她擋刀都算到了。
蕭然然重傷昏迷,加上恢複記憶的沖擊,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她沒有受傷,恢複了這一世的記憶,蘇醒後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逃”。
她始終以為自己是顧不修,便覺得無論如何不可能逃出顧家的掌控,便死馬當活馬醫,先失蹤引起大衆的注意,再故意去了羅布泊這樣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等網上的熱度起來後,再迅速回到帝都這個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窩在電視臺和派出所交界處,選擇了那個安保相對到位的小區,又借助潑油漆事件故意将安保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她不知道自己的自救能不能成功,可對當時的她來說,衆目睽睽還不能自救,那她就真的就沒救了,不如就死了吧。
觀塵鏡裏,蕭然然在醫院蘇醒,鎖魂鈴徹底失去了作用,碎裂消弭。
蕭然然趁着黑能量還沒來得及控制自己,瞬移到了她的公寓,切斷了她的直播,站在了她的背後。
那時的蕭然然還不知道自己是不修,她還以為自己是個施暴的惡人,她故意激怒她,讓她親手殺死自己,最後在她眉心那深深的一按,是将蕭然然體內的時空守護者能量封存到了她的體內。
她被那一按,昏迷倒地,蕭然然則爬去了窗臺,扒着窗臺也不知在看什麽,看完後,震碎了暫時壓制黑能量的紫檀镂空香爐。
不修原本想用最後那一點力量回到千重域,在幻眼之下自爆,讓幻眼吸走所有的黑能量,卻在離開元世界的瞬間,因為和她不在同一個世界,鏡像折射失效,不修終于回到了原本屬于自己的身體,而她則被排斥出來,成了游魂,被四姐收走。
回到自己身體的不修徹底想起了一切,她不知道不修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只知道,不修帶着從她靈體裏沾染的黑能量,平靜地陪了奶奶半年,像是在還債,又像是在給自己一個交代。
這半年間,四姐拼命保下了她的靈體,卻無法控制黑能量的突然失控,元世界災情不斷,華北華中因為有姐姐們的奮力鎮守災情最輕,較遠的華東地帶卻擋不住暴雨水患。
不修聰明剔透,最初不明白,後來便知道了這些災情都和她相關。
不修主動找上了四姐,然後……
顧夙夜心頭大恸,一口鮮血噴在了觀塵鏡前。
她的不修,她最愛的人!主動将黑能量全都吸附在自己靈體!帶着滿身黑能量去了海城,站在和游船那晚相似的夜空下,決絕地抛下了她。
不修借助她的力量離開了元世界,來到了這千重域。
千重域不屬于塵世,無法通過觀塵鏡窺視,她不知道不修來了千重域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可猜也知道!
她踉跄着奔到千重域中心,那裏是八卦魚眼所在,幻眼是陽眼,虛眼是陰眼。
幻眼正氣浩然,一切黑能量在它面前都會被吞噬殆盡。可如果黑能量糾纏在靈體深處,那幻眼吞噬黑能量的同時,也會撕裂靈體!
顧夙夜站在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的中心,迎着浩瀚星塵,長發撲簌,裙角翻飛,眼底映着白光瑩瑩的幻眼。她的不修就葬身在這幻眼之下,還沒來得及聽她說一句抱歉。
【為了親人,你可以卧薪藏膽。為了朋友,你可以出賣靈魂。甚至為了陌生人你都可以放棄尊嚴……那麽我呢?我算什麽?】
她想起不修還是蕭然然時滿懷凄涼的說過的這句話。
她胸中劇痛,忍不住喃喃。
“那麽我呢?我在你眼裏又算什麽?”
“用你一條命換天下蒼生,你覺得自己很偉大?”
“就算自爆也該是我自爆,你憑什麽替我死?”
“不管上輩子上上輩子我欠了你多少,這輩子你總還是欠我的,你怎麽能一句話不說就這麽死了?”
“你、怎、麽、能?!!”
顧夙夜目眦俱裂,跪趴在幻眼之下,瘋狂捶打着那再也不會傷害到她的幻眼。
是不修幫她滌清了黑能量,是不修讓她再也不懼怕幻眼,是不修,都是不修!
“不修!!!”
“蕭然然!!!!!”
“然然!!!!!!!!!!!”
【如果你不愛她,知道了反而會痛苦,倒不如不知道。】
四姐的話不停翻滾在耳邊,她何止痛苦,她痛不欲生!她恨不得馬上自絕于當場!
她不愛不修?她居然說她不愛不修?!她恨不得掏出整顆心送到不修面前,不管多鮮血淋漓!不管多痛!只求不修能看一眼,哪怕只一眼!
她居然說不愛不修?!!
她真想殺死那個說出這句話的自己!
這麽點折磨你就經受不住了嗎?這麽點考驗你就不行了?你折磨了不修幾千年,當着她的面殺了多少人?!你怪不修不愛你!你一次次掐死那個不愛你的不修!你怎麽不掐死自己?!你才受了這麽丁點兒的苦就說自己不愛不修?!!!你怎麽不去死?!!!!
對啊,死!她為什麽還活生生呆在這裏?不修都死了,她還活着幹什麽?!
呵呵……哈哈……她還活着幹什麽?!!!!!
她不顧一切朝着虛眼沖了過去。
幻眼吞噬一切黑能量,虛眼則吞噬一切正能量!
她要跟着不修灰飛煙滅!她不能讓不修一個人孤單死去!
“小五!!!”
二姐突然祭出水繩困住了她,她拼命掙紮着。
“放開我!再不放別怪我砍死你!!”
“小五!別沖動!你要是死了,不修不就白死了嗎?!”
她覺得可笑,她真的笑了,笑得滿臉是淚,幻化出的長刀都有點握不住了。
二姐真的太可笑了,不修又不是為了她死的,她死不死跟不修有什麽關系?
劉夏過來奪走她手裏的刀,生怕傷了自己老婆,還幫腔道:“不修可是替你死的,你再這麽要死要活的像什麽樣子?!”
看着劉夏漆黑的眼睛,她瘋狂奔湧的血液突然冷靜下來,才做了二十多年普通人,她就忘了自己的能力了嗎?
大姐司火,二姐司水,三姐司風,四姐司木,唯獨她是個變異,她司……晷。
晷,便是時光,是……時間。
二姐機敏,看出不對,趕忙阻攔。
“不行!不可以!元世界不是有神世界,歷史不能改變!稍有異動整個世界都會崩塌!!!”
她手掐熒光,慘然笑道:“不修都沒了,我管這世界幹什麽?”
二姐道:“可這世界是不修用命換來的!”
劉夏補刀道:“就算你能改變歷史救回不修,元世界沒了,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也會相繼崩塌,連着千重域都未必能保住,你又怎麽保不修?”
一刀不夠,再補一刀。
“你還嫌不修不夠恨你?為了她一個人置億萬無辜的人于死地,如果你是不修,你會怎麽痛恨自己?都當了這麽久不修了,你心裏還沒點兒AC數?”
她掐着手中熒光,望着遠處白芒逸動的幻眼,目光空洞地緩緩念出原本只在心底默念就可以的夙晷訣。
“月消星移,江洄雨退,磐石可轉,夙晷……能……追……”
二姐真急了,可她的水怎麽可能困得住時間?任何事物在時間面前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小五!你清醒一點!!!”
二姐急忙朝她抓來,卻只抓到滿手星塵。
她消失在了她們面前,空蕩的千重域回蕩着她最後一句話,充滿悲涼。
“我只是去……看看她……”
時光在她身邊悄然後退,星月變換,潮落潮起,她隐去身形站在病房門口,看着正在裏面做筆錄的身影。
【襲擊我的是馬也,救我的是蕭然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刑、橢圓的歐姆定律~火箭炮~包養議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