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短短二十幾分鐘的車程, 兩人眼神多次交彙,縣城的繁華近在咫尺,卓翼下車之前,才扯了唇角輕笑。
極淡的弧度落入沈念君眼裏, 讓小心思不斷的沈念君無比尴尬。
到商超小衆品牌店內, 選了一件衣服換上, 再從商場專櫃出來,沈念君從土不啦叽的小丫頭, 又恢複淡雅如初的形象。
彼時卓翼長身玉立, 站在門口嗓音淺淡講電話。
只言片語落入沈念君耳中。
這才知道昨天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在江北也是十年不遇的降水量,去顧止圍母校的盤山公路遭遇了三處滑坡, 山路不同程度的損毀,沈念君和陳穗遇到的斷木和亂石攔路, 原來還是輕的。
倘若因為去顧止圍那裏真遇到什麽狀況,那簡直太虧了。
陳穗臉龐也有些僵硬。
就算沒有顧止圍已婚人士的身份,在她的認知裏面,為了一個男人喪命, 委實不值當, 畢竟熬過了七年之癢, 婆媳矛盾, 說不定以後有孩子, 也會氣死在九年義務教育上。
這麽想想,陳穗就更淡然了, 不屬于她的男人, 不一定只有遺憾, 說不定是老天眷顧, 不忍心讓她受罪呢。
緊挨着大型商場的後面,距離旅游區不遠之處,有一家店名頗有文藝氣息的飯店——玉簟秋館。
不僅是當地最繁華高檔的美味餐廳,還是一家小酒館,菜系偏融合,招牌菜麻辣酥雞,看起來外皮酥脆,肉質鮮嫩。
不過他們是奔着有“每天一頭牛,新鮮不隔夜”這個說法的紅酒煮牛腩來的,另外點了一道經典菜水煮魚,搭配的酸蘿蔔很是爽口。
果腹以後,沈念君走到院子裏,鋪着柔軟墊子的秋千架子下面閉上眼睛,任由暖意陽光撲面而來。
沈念君這兩日遭了罪,聽着玉簟秋館內,悠揚清新的民謠,這才眉目舒展,徹底放松下來。
覺得自己終于又活過來了。
雖然為貧困地區捐贈物資,是一件可以被歌功頌德的事,但是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想法,還是派個委托人比較好,畢竟聲譽這種事,沈念君本來就不太在意。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小命要緊,老天爺眷顧,可不能再瞎折騰了。
剛想到這裏,男人們買單出來,陳穗不知去向,可能去了衛生間。
她側過來眼眸,視線不經意,落到自家老公皮鞋上,只覺得那雙就連鞋面都一塵不染的男子,就連鞋子都比旁的鞋子讓人心動。
也不知道是腳的問題,還是此時此刻沈念君的主管印象。
眼波流轉間,那雙黑色皮鞋走至她跟前,沈念君款款從秋千架上挪下來,剛挪動碎步,迎頭看向卓翼。
只聽一聲低呼——
“卓太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沈念君倉皇回頭,眼前黑色晃動,雨後草地松軟,支撐秋千的架子竟然倒了過來,直直朝沈念君臉上砸下來!
她後退兩步,腦子“嗡”一聲只餘下空白,在被砸的那一刻。
沈念君覺得這次真要完了,重則傷筋動骨,輕則也要毀容!
誰知下一秒手腕一緊,“啊——”
沈念君不受控制低叫,緊接着上半身失去平衡!
就被卓翼眼疾手快拉入懷中!
殘留在胸膛的雪松香味淡淡,卷着男士身體特有的溫暖氣息,視線暗下來的短短半秒,聽到一聲“悶哼”,呼吸瞬間略顯粗重。
沈念君恍然片刻,輕顫着睫毛擡頭。
棱角清晰的男士下颌近在眼前,此刻唇線緊抿,似乎在隐忍克制什麽。
在沈念君被保護甚好,金尊玉貴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躲過一劫又一劫,堪比一場生死大逃亡!
她淺淺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眼前一幕。
在秋千支撐的鐵架落下來的一瞬,卓翼下意識把她拉入懷中,大抵擡手去遮擋,不過落下來的速度太快,擦着他的臂膀滑了下來,好在閩言也在身旁,緊跟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好在兩個男子反應及時,沒有造成不可逆轉的後果。
不過,鐵架子上銳利的凸起,劃破了閩言的掌心!
閩言此刻臉色有些凝滞,推開架子,眉宇緊皺着吸冷氣。
陳穗這時已經出來,恰好也看見,趕緊飛奔而來,關心閩言的傷勢。
這麽大陣仗,同時也驚動了玉覃秋館的負責人,手忙腳亂,一時間顧不上客人,叫了服務員趕緊打電話送醫!
卓翼确定沈念君沒有被波及,這才眼眸深深看向飯館經理負責人。
擡起來手,試探性轉了轉臂膀,在衆人都慌亂之時,沉着冷靜地吩咐:“去開車,我們都要去醫院。”
都要去醫院?
驚吓過度,愣怔站着的沈念君想起來那句悶哼,這才倏然轉移視線。
卓翼肩膀上的西裝被利物勾破,上好布料被撕裂,有些觸目驚心,不過他臉色如常,又不像受傷。
下意識上前握住他的手掌。
一股粘膩的溫熱觸感!
沈念君頓時錯愕——
低頭就看到,指尖上一抹鮮豔紅色……
沈念君雖然表面上比陳穗淡定,卻是個徹頭徹尾的紙老虎,更不要說,還是因為她接近秋千架,才讓兩個人無端受傷……
這一刻,沈念君眉尖蹙起來,眼眶微熱,盯着自己指尖的鮮血,視線就有些模糊。
不多時,一行人趕忙上車,直奔縣醫院急診室!
閩言掌心只是劃傷,清理消毒即可,卓翼的傷口卻比較深,需要縫針,不過好在拍過片子,骨頭沒事,所以修養十天半個月就好。
醫生看了看他們,低下頭繼續檢查,“最近注意一下,千萬不能碰水,不能用力,小心縫合的傷口崩開。”
被劃傷又被砸到,所以看上去,血肉模糊還伴着紅腫,就有些觸目驚心。
急診室內,男醫生穿着白大褂,挽起來袖口準備縫針的時候,沈念君就慫了。
臉色慘白,嘴唇漸漸失去血色,扶着牆壁輕輕走到外面坐下。
玉覃秋館的負責人還站在外面,飯店經理在門口踱步,對于此次事故,顯然焦慮不安。
不多時,傷口處理包紮好,失血受傷的卓翼,臉色略白地從裏面出來。
“抱歉抱歉,”對方攔住去路,“要不要去做個傷情鑒定?賠償的事情,我們一定讓您滿意!當然,這不是錢不錢的事,主要責任在我們!”
細細聽着玉覃秋館的負責人,态度恭敬語氣誠懇地主動提供賠償方案。
突然意外,是誰都不想發生的事,卓翼疏離的眼眸淡淡落到對方身上。
“把醫療費付了就好,不需要賠償。”
大抵沒想到這麽簡單就解決,方才還跟玉檀秋館的大老板确認過态度的負責人,抿了抿嘴愣在原地,。
好半晌,不确定問:“這樣就行了?”
閩言低頭看了看掌心,輕吹一口氣,“那你要是非要給錢的話,我們也不會和錢過不去,就拿着?”
對方讪笑兩聲,不知道卓翼的身份很正常,不過既然混跡生意圈,對闵總還是有所耳聞的,雖然近兩年才從寧北過來,但不知道背後有什麽勢力和靠山,短短半年時間,在圈子裏提起來,那叫一個受人尊崇。
負責人只能賠笑臉,絲毫不敢得罪閩言。
殊不知,閩言背後的勢力和靠山,就是傷的最重,身材挺拔修長站在他面前的卓翼。
不過從說話上可以判斷,闵總還要聽身後這人的決策。
心裏正在計較,穿着粉色護士服的小護士,這個時候走了過來,提醒卓翼還需要挂消炎水。
突然發生這種意外,卓翼不得不對縣城的各種設施的檢修工作産生質疑。
淡然道:“先回市裏再說吧。”
夜幕降臨,回程高速上的車廂內,光線逐漸暗淡。
沈念君一言不發低着頭,像做錯事的小孩子,靜靜坐在卓翼旁邊。
已然恢複差不多的閩言,坐在副駕駛坐,和掌舵開車的陳穗,你一句我一句的侃侃而談。
陳穗:“這次都是我瞎折騰,讓你們三個都跟着我無端受害,不好意思啊。”
閩言看過來,“按理說你去捐款應該是做好事,不過這一路說實話是有些不順當。”
陳穗也很疑惑,看了閩言一眼,“是不是掌管人間功德的神仙,最近工作積壓,功勞簿上還沒給我記下這一筆啊,要不然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讓你和卓小叔受傷?”
閩言好笑地搖了搖頭,“那大抵是這樣,想必過幾天給你記功勞以後就順當了。”
兩個人說的雲淡風輕,顯然也沒有太計較這件事。
不過沈念君還是很愧疚的,卓翼肩膀上,基本要留疤了,這麽濃墨重彩的一筆,竟然是她貢獻的……
卓翼臉龐略白,沉吟片刻才側眸。
與此同時,沈念君擡起來眼眸,忍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的淚珠,不受控制滑落下來,晶瑩剔透滑過臉龐,懸挂在精致下颌。
她克制着情緒,“現在麻藥退了,是不是很痛……”
卓翼淺嘆口氣,本來想探手去幫她擦眼淚,不小心扯動傷口,眉宇擰了擰,又靠坐回去。
“以前不也經常被某個野貓抓傷,咬傷。”
她低頭,“那怎麽一樣,這個明顯重多了。”
卓翼嗓音低沉,繼續用用僅僅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音調,借機會對沈念君施壓——
“嗯,所以以後不要私會別人,會給為夫招災。”
沈念君怔了怔,含着淚疑惑看他,“私會別人?”
她擡起來手背擦去下颌的淚痕,吸着鼻子無辜看他,一時間有些激動:“我沒有私會別人啊,你怎麽老是亂吃醋……”
亂吃醋?
沈念君嗓音太大,估計前面二人都聽清了。
卓翼顏面無存,性感凸起的喉結滾動兩下,擰緊唇線,默然看她。
“……”
這個時候果然聽前方沉默下來的閩言,攀着椅背轉過來身軀,尴尬地看了他們二人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
“這個是誤會啊卓總,那個姓顧的确實只是陳小姐的心上人,昨晚打牌的時候,我才搞清楚……”
卓翼抿了抿唇,不急不緩地從沈念君臉上抽離視線,冰冷地看向閩言。
眼眸鋒利。
現在告訴我是誤會?
陳穗後知後覺看他們,突然想到什麽,忍不住瞪眼。
驚詫之餘,把心裏想的一股腦說出來:“這次卓小叔突然來江北,不會是因為這個誤會吧?”
一瞬間車廂內寂靜非常,閩言小心翼翼觀察卓翼。
只見冰冷的面龐上,窘迫一閃即逝,随後疏離地揚起來下颌,看向窗外。
陳穗絮絮叨叨的聲音不絕于耳:“天地可鑒,念君就跟顧止圍他倆啥事都沒有,有事的是我,我暗戀顧止圍,到現在都死性不改,我——”
“不是。”
卓翼被弄得很下不來臺,只得矢口否認,“來江北,是為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