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家家雨(32)
是他明明讓她疼了, 從頭到腳。
是他講那些污言穢語,偏就是沒一句正文跟她好好交代。
是汪鹽明明口口聲聲最讨厭孫施惠。
可是,他動真格起來, 不講理起來,汪鹽又實實在在被他趁虛而入。
她也鬧不明白了,明明該讨厭他更多一點。可是這種理智的讨厭,在熱烈歡/愉裏多不值一提呀。
那粒讨厭的沙, 灌進汪鹽整個熱騰騰的血液裏, 她自己都找不到了。
磨砺她的,只剩下實實在在的人。
他在她身後,箍着她的腰, 熱水如注下,不依不饒要汪鹽回答他, 沒感覺?汪鹽?
汪鹽被他頂撞的手都撐不住,她不耐地偏頭把花灑的水龍頭關了。
失去熱水傾注的背景音,汪鹽的反饋更無處遁藏。
她殷殷出了兩聲,孫施惠更是被她招惹的愈發的興頭。她埋怨的口吻,讓他停下來。
孫施惠難辦到,不是他不聽她的,是他……,“汪鹽,我停不下來……”
他俯下去, 毫無理智可言, 只在能碰到她的地方, 惡狠狠地咬了口。
汪鹽喊疼, 孫施惠卻撈住她, 真真切切地告訴她, “汪鹽,我好想你……”
知識分子家庭出來的汪小姐,饒是平日端莊冷豔的架子,饒是她沖着孫施惠就是不肯給好臉,在這樣的熾熱颠簸裏,也難矜持。
孫施惠不肯她捂着嘴,要她出聲,再掰她轉過來時,搖搖欲墜的人已經遭不住了,她濕漉漉的頭發,也閉着眼地要孫施惠,“別在這裏。”
Advertisement
行政房裏新風系統恒溫恒濕,孫施惠抱着汪鹽出來,卧房比浴室裏冷了好幾度。
他給她擦頭發時,汪鹽不禁打了好幾個噴嚏。
別扭的人,一直別着臉,不看孫施惠,也不看他的殷勤。
頭發反正是擦不幹的,吹幹了也是要重新洗的。有人幹脆殷勤到此為止,手裏的毛巾想丢一邊去的,看汪鹽這固執的樣子,孫施惠一時興起,蓋到她臉上。
不等汪鹽反應,他襲過去,替她再揭開。
四目相對裏,他認真問她,“汪鹽,你是在害羞嗎?”
手扶住她的臉,不肯她回避他。聽到她說:“狗當然沒皮沒臉。”
“嗯。你爸給你取個貓貓真是取對了。”
貓貓傲嬌,怕燙,怕冷,怕……疼……
身體才是這世上最誠實的載體。比花草樹木比數據公式,因為那些鬼東西只會新陳代謝春生秋落或者演變換算,而身體可以活/色/生香,可以寄居你一切不可名狀的喜怒哀樂。
也會在一息裏,無限放大這喜悅,成千上萬倍。
比如孫施惠汲汲營營擠入的這一息。
汪鹽就是不滿意他這種自顧自的性情,孫施惠卻控住她,不讓她逃也不讓她有一絲縫隙拒絕他。
他眉眼一阖再撩開,清楚得喊她,“汪鹽,你騙我。”她明明絞得他都跟着難受,“你就是口是心非!你看看床單……”
孫施惠說汪鹽不像話,她這樣,誰能挨得住。
汪鹽叫他閉嘴,罵他變态,下流。
孫施惠不怒反笑,笑他的汪鹽明明很受用,卻不肯承認。假清高,“可是我很喜歡。”
汪鹽緊閉着眼,越想排斥他,本能和他的施力越反着來,逆反到兩個人像長在了一起。
孫施惠沖撞之餘,去俯身看那裏,汪鹽一下子掰住了他的臉,不肯。
眉眼染着熱情與喟嘆的人,一時縱容的笑,伸手拖了他的外套來,也抱汪鹽躺在外套上,他不喜歡酒店的一切。
汪鹽才碰到冷冷的緞面裏子,身體就被激靈到了。不是衣服,是人……
有人不僅看了,他還捉着汪鹽的腳踝,不讓她亂蹬,臉埋下去,與親吻一般無二的伎倆。
野蠻,汲取。
汪鹽幾乎本能地捂嘴,昏慘慘的理智,一時搖頭一時驚嘆。
她明明疾言厲色地罵他,阻止他,可是如果她真是一只貓的話,汪鹽拒絕相信,上帝視角裏的她是搖曳的,搖擺的,甚至是谄媚的。
奄奄一息裏,孫施惠才過來這頭找她,他摘開她的手,也認真看她。他說沒人像他這樣的,“我跟偷來的一樣,汪鹽,你害我都不能專心,生怕你又難受了,萬一再昏過去……草,我成什麽了!”
汪鹽聽他這些,又羞又惱。誠如孫施惠所言,床上的汪鹽,乖得離譜。
她不是乖,她是根本沒力氣跟他對抗。孫施惠再颠三倒四一時dirty talk,一時低頭缱绻,汪鹽想不昏都難。
孫施惠俯首來吻她,再若即若離地別開吻,問汪鹽,難受嗎?
昏慘慘的人本能地搖頭又點頭。緊閉眼睛的人,一時沒有動作,也聽聞眼前人沒有,對弈一般地,終究汪鹽先睜眼了,光明才落進她眼裏的一瞬,有人的吻和力道齊齊而來。
沒幾下,她就真的像他說的花架子那樣,散架了。
只得兩只手臂來攀住他,不由自己瓦解。
聲音也跟着跌跌絆絆,咿咿呀呀,叫得孫施惠魂都跟着木了。
游魂的人自然什麽顧不上,或咬或親的,越來越兇,兇到他的花架子散地一地都是了,她求他,停下來,她夠了,所以不要了。
孫施惠一時笑比怒多一點,說他後悔沒錄下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沒皮沒臉。”
汪鹽也覺得被他帶壞了,真是近墨者黑!
于是,更讨厭孫施惠了。
某人的性致,她越不理他,他越來勁。沖沖撞撞、沒完沒了,汪鹽不想他這麽得意,就故意再去攀附他,色字頭上一把刀,她抽抽噎噎地喊他,“施惠……”
也銜他嘴角。
豈料,臭人始終是臭人。孫施惠一把別開汪鹽的臉,恨恨地按着她,也撈她的手指,當真的咬。十指連心痛得汪鹽……
一瞬間,摧毀倒塌下來。
痛楚的人,如疲倦的獸,相擁相依。
衛生間洗手臺盆上陳列的香薰,是某奢品最近剛出的,姚婧剛送了款枕香系列給汪鹽。
佛手柑和橙花的味道淡而綿延。
一室沉靜的香和安寧。
汪鹽這一回事後洗澡沒什麽大礙,孫施惠進來看她時,她好端端地坐在那裏吹頭發。
他抱她坐高點,坐到臺盆面上。來代勞地幫她吹,調弱吹風機的檔位,讓她聽清他的話,“所以也不是每次都這麽虛弱?”
汪鹽懶得理他,要奪回吹風機,孫施惠不肯,他偏要幫她吹。
熱風鼓噪地在耳邊響着,有人手指作梳,幫她梳攏長發。
他認識她起,汪鹽就是長頭發。
這些年,好像她無非只是脫去點稚氣,她始終是汪家那個獨生的女兒。
好不好,都與他息息相關。
孫施惠吹頭發就吹頭發,他非得故意別着汪鹽的兩膝,擠着她。
頭發沒吹多幹,汪鹽腿倒是先麻了。
她推不開他,幹脆吓唬他,以為他會買賬,“我餓了。”
豈料某人凝眉,嘲諷也促狹,“這麽快?”
“孫施惠!”
有人這才勉強打住,吹風機扔到一邊去,抱她下來前,談條件的口吻,床上那點瘋魔仿佛又封印起來了,“汪鹽,我們有必要增補一下契約條例啊:吵架可以,不可以跑路。”
孫施惠說,她真的很喜歡一言不合扭頭就走。
汪鹽也有一說一,“那不走幹嘛,留下來看你的狗頭嘴臉?”
有人身心餍足,被罵幾句也當是美人恩。然後,尤為正色地告訴她,“我不想你走。”
汪鹽一時晃了晃神,他的話可不可信有待商榷,只是這一刻,她得走,走離這該死暧昧的香薰氛圍。
否則,後果自負。
趙寅軒那頭給施惠的電話都快打爆了。
甚至以為施惠不打招呼的走了,可是他的車子還在。
等他牽着太太下樓的時候,他們這頭的飯局都快散了。
散就散罷。孫施惠說,他也就是來跟他們打個招呼。這一刻,某人又恢複了市面行走的孫家施惠,與剛才樓上的,判若兩人。
席上的諸位,都是第一面看到這位新婚太太。
不過分珠光寶氣,甚至太淡了些,一身熨帖的通勤,然而面上素淨。
顯然是什麽原因而洗去的。
酒店這種地方,什麽新聞都不新鮮。且人家正經八百的夫妻,一行人只當新婚難舍難分罷了。
趙寅軒的東道,他出面說幾句,與施惠太太握手。“你們新婚,兩回登孫家門。都沒見到新娘子,施惠和我們玩笑,說新娘子怕生。”
孫太太很是得體從容,站在先生邊上,應付他的生意夥伴,“沒有的事。因着爺爺身體不好,一應事體都辦得簡單倉促。趙先生莫怪,您的賀禮我們有收到,很喜歡。也祝您的民博一切順利。”
漂亮女人說漂亮話,沒有男人不受用的。趙寅軒爽朗拱手,說也托孫太太的福,不是因為她,施惠怕也想不起來定一個中式婚嫁的藏館。
汪鹽面上不表,随孫施惠出來的時候,才問他,“什麽婚嫁藏館?”
“就是二層一部分主題藏館。”
“因為我是什麽意思?”
“就是因為和你結婚,禮單到拜堂,行的中式禮。于是,偶得了這個主題。”
汪鹽:“……”
孫施惠回頭,“怎麽?”
“靈感來源要标出處的。”孫施惠以為她要說什麽呢,居然是句俏皮話。
“我标了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他們都知道啊,因為你才設這個層館的。”
汪鹽一時失語,失語裏頭有微妙的感動,當然也有鄙夷。鄙夷事後的男人,呵,統一行徑的賣乖,和洋洋得意的輕佻。
她才不高興配合他徜徉在這些文字游戲上,只自顧自上前去,才走兩步就覺得腳下綿軟。
而孫施惠一時又喊住她,“汪鹽,你知道趙寅軒送什麽新婚禮物給我們了,就在那裝得有板有眼,還喜歡?你确定你喜歡?”
汪鹽一時咯噔住了,因為看孫施惠那幽幽嘲笑的眉眼。這個家夥,這個樣子出來,一定十足的輕蔑和笑話。
“送的什麽?”她只是一時客套話。眼下,心裏打鼓,萬一這些沒邊的男人送個什麽取笑夫妻的東西,那她不是洋相大發了嘛。
孫施惠在那關鍵時刻賣關子。
汪鹽當真急了,“到底什麽呀?”素顏的人,一時急切的愁容,恨不得跺腳。
孫施惠朝她勾勾手,要她,“過來。”
汪鹽不理他,孩子氣的郁悶寫在臉上。有人一時心軟,朝她走過去了,牽着她的手,去吃飯。
篤篤高跟鞋的聲音跟着他的腳步,“送的什麽?孫施惠,如果是什麽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金條啦。龍鳳呈祥的一對金條。什麽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成天腦子裏在想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