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汪烏黑的眼睛瞧瞧景娴,又轉過來瞧瞧弘歷,不敢說話。
自子峥懂事以來,自己的這個嫡親額娘便是一直不成器的很的,對誰都模模糊糊的笑着,迷迷糊糊的過着日子,不鹹不淡的應付着那些心懷不軌居心叵測的後妃們。
記憶中的皇額娘,是極少會露出這般表情,這般的嚴肅與咄咄逼人。
良久,弘歷擱下筷子,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養一只白狐貍麽?想養只白狐貍做女兒?怎得現在不想要了?”
景娴吶吶:“啊?”
弘歷極輕極輕的嘆了口氣:“你未嫁與我之前不是曾說過想養一只白狐貍嗎?”
景娴腦子忽然轟然一聲炸開來,身邊的一切一切聲響全部被拉扯成模模糊糊的聲線迅速的往後拉去,那些似乎沉睡過去很多年的記憶又重新醒了過來。
是的,怎麽忘了呢?
那個時候的她還是個成日成日只念叨着桂花糕的少女,容嬷嬷與她說狐貍這種東西最精明了,但是若是真正的馴服了卻是一輩子只認一個主子的。
于是她便極開心的跑去三貝勒府,她站在卧病在床的三貝勒面前滔滔不絕的講着,她說你要趕緊好起來,到時候我們在院子裏種上一片的果樹,秋天來的時候,葉子黃了掉了滿地掃也掃不過來你一定要來幫忙,她說我們還要種菜,就算種的不好也沒關系,我們看清楚了它的成長我們吃的是它們的一輩子。
最後的最後,她忽然哭了,她說小三你趕緊好起來吧我們一起去抓只狐貍,做我的女兒,我會對它很好很好,讓它再也離不開我。
那個時候的弘時精神頭不是很好,卻一直笑着看着景娴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說了那麽一堆話。他的手撫上她的臉,為她擦去眼淚,說:“嗯,那只小狐貍會很愛很愛你,他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景娴的眼睛忽然疼了一下,瞬間變得有些模糊了。
記憶中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于眼前這個神色淡漠的男人的影子分開了又重合,分開了又重合,直至最後,景娴才極認真的瞧着眼前這個長着一副好皮相的帝王,道:“你這次為我獵了一只白狐貍?”
弘歷道:“你不是聽說了麽?”
景娴帶了些哭音,顫聲道:“不是說那只白狐貍很難獵到麽?不是說去獵那只白狐貍的時候不能帶弓箭武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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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歷低頭喝了口水:“唔,其實也沒他們說的那般難,只是以往都忘了,這次想起來便随手給你獵來了。”
景娴磨了磨牙,狠狠的瞪了一眼弘歷,調整出惡狠狠的語氣朝着他一伸手:“既然獵來了怎麽還沒給我送過來?”
弘歷道:“莫着急,出了些事情,那只狐貍本是好的,現在受了些傷。現下還在養着。”
景娴訝然道:“你傷了它?”
弘歷頭也不擡:“不是,今日圍場裏突然出來的一人踩到了那狐貍的腳踝。”
子峥嚷嚷道:“皇額娘,這個子峥能作證!今天五哥突然抱了個姐姐回來,就是那個姐姐!”
景娴唔了一唔,面色淡淡的端起桌上的水湊到嘴邊,問道:“圍場怎得會突然進來一個女子?可是刺客?”
弘歷奇道:“你怎得不認為那是被你相公美貌所吸引過來的無知小姑娘?”
景娴默了半晌,嫌棄的将弘歷上下打量了一番搖頭感嘆道:“若是這樣,那個姑娘定是沒長眼。”
容嬷嬷放下簾子,忽然道:“萬歲爺,聽延禧宮的宮婢說,令妃娘娘說那姑娘的眉眼長的與你有幾分相似,許是你在人間的滄海遺珠。”
弘歷依舊是那個神情那個神态:“若真是有那個心想做朕的女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那些個兇狠成性的周邊小國前幾日遣了使者來求親,想求個朕的女兒過去聯姻。”
景娴全身上下抖了一抖。
弘歷轉頭去瞧着景娴,嘴角含笑道:“娴兒身子不舒服?”
景娴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就是肚子裏的孩子有些冷。”
燕子
第二日清晨,弘歷任是早早的去了早朝。.景娴一身素白的底衣立在門口瞧着弘歷遠去的背影許久不語。
容嬷嬷恰巧給景娴端洗臉水過來,瞧着她這般嚴肅的表情不禁奇道:“娘娘,您在想什麽不好的事情?”
景娴仰頭望着那依舊有些灰沉的天空,目光哀傷。
容嬷嬷将手裏的面盆擱到一旁的欄杆上,踱步到景娴面前揮了揮手道:“娘娘?”
半晌,景娴才緩緩的回過頭來,甚憂傷的與容嬷嬷道:“嬷嬷,他走的時候帶走了我的寶貝。”
容嬷嬷道:“啊?”
景娴耐心道:“就是弘歷啊!你們的萬歲爺皇上啊!他走的時候帶走了我的寶貝!”
容嬷嬷道:“啊啊?”
景娴默默地擰了擰袖子,道:“弘歷拿走了我最寶貝的板磚。”
容嬷嬷摸了摸腦袋:“啊啊啊?”
景娴義憤填膺的擂着門框哀嚎道:“弘歷偷走了我的板磚!那本來是我今天準備拿去拍死那個新進宮的姑娘的武器!我不想活了!”
容嬷嬷默默的轉頭端起面盆繞過景娴走了.
而另一頭,賽威賽廣則是寸步不離的盯着弘歷,據景娴的意思便是若是弘歷想要認那莫名其妙的被五阿哥射了一箭的姑娘做女兒,她便要拉着三個孩子和肚子裏頭的那個悄悄的離家出走了。
是以弘歷在聽見賽威賽廣這番話之後,甚無奈的允了賽威賽廣兩人的跟随。.
于是乎,兩根茁壯成長着的,肌肉硬邦邦的尾巴跟着弘歷去上早朝,然後下朝上書房看幾個孩子,又回了禦書房看奏折,用過午膳之後又回了禦書房。
眼瞅着就要入夜,除卻令妃曾經遣了個宮女急急忙忙的過來報告那個新進宮的姑娘有生命危險了,複而又有人過來禀報那個姑娘醒了,嚷嚷着找皇帝找父親怎得怎得一席話。
弘歷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案前将面前那本書翻了一頁,宛若許多年前午後的那個明媚少女一般,賞心悅目的很。
賽威賽廣看的實在是有些莫可奈何,互相對視了一眼後同時搖了搖腦袋又重新拿着小樹枝蹲回到窗外的草叢裏了。
夜色一點一點的沉下去的時候,整個大殿的安靜又重新被打破了。
一個粉裝小宮女急急忙忙的拎着裙擺一路噠噠的響着奔進禦書房,還未等弘歷擡頭便已經跪了下去。
禦書房是誰都不能進的地方,弘歷卻默允了令妃一行人的進入,這其實是幾年前的一些事情了,卻每每在令妃塗脂抹粉的進入禦書房後引得後宮一群人的側目。
那小宮女一開口便是嚎啕大哭起來,急急忙忙的道:“皇上!您可要救救令妃娘娘啊!”
弘歷好看的手指将書頁翻了一頁過去,面色淡淡道:“怎得?”
那宮女面露悲戚道:“皇後娘娘她……她扣留了令妃娘娘!還有,還有那個新格格!”
弘歷又要翻頁的手頓了頓,眉頭微蹙道:“皇後?”
小宮女連連點頭:“就是皇後娘娘。”
小宮女的話剛說完,弘歷手中的書已猛然被合上,驚得小宮女連規矩都不顧了擡頭去望弘歷,只看見了他面無表情的臉。
窗外的兩人亦是一把丢開了手裏的樹枝急忙忙的繞開了往禦書房門口奔去。
這些年來,景娴在衆人心目中一直都是個好人的形象的,雖說為人處事有些迷糊,雖說有些心狠手辣雖說有些心慈手軟雖說萬事都不經大腦的雖說平日裏連個放人之心都沒有的……
待到弘歷帶着賽威賽廣趕到時,已沒有瞧見了令妃,瞧見的只有被衆人簇擁着的景娴以及被一群太監拖拉着卻一直在刨地的一姑娘。
弘歷厲聲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喧鬧嚷嚷着的衆人忽然噤聲了,唯留下景娴被離她最近的容嬷嬷攙扶着,看似驚魂未定。頭上的流蘇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扯掉了一根,發髻淩亂。
弘歷稍微緩和下語氣與景娴道:“這究竟是怎麽了?”
話未落,旁邊猛然爆出一聲驚吼:“皇後娘娘!我愛你!我愛死你了!”
景娴艱難的挺着半大的肚子脫下腳上的花盆鞋往聲音來源砸去,連停頓都沒有停頓一下,一套動作做得是那個行雲流水看的衆人瞪直了眼睛。
被砸的某人死心不改,繼續咆哮道:“皇後娘娘!紫薇說了!那個什麽天都沒有棱角了水都被喝幹了我也不會放棄愛你的!”
景娴條件性反射的随手一扯,正好将一旁的愉妃的旗頭扯了下來,亦是一瞬不瞬的往那人身上砸去。
愉妃愣愣的立着,似乎未曾反應過來自己已然是披頭散發了。
弘歷蹙眉,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