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富察氏用力掙脫開景娴,哀喊道:“皇上!皇上你竟然喜歡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你知不知道她……她——”
富察氏一口氣沒喘上來,一口血湧上喉口,筆直的倒了下去。
景娴低頭看了她半晌,擡手捂住眼睛,嘆道:“你瞧,臨死前的人不該這般激動,這話不是擺設。”
風有些涼。
不知是誰還在唱,淩亂的語調。
契闊之念,唯心可昭;羽落燈疏,木葉飄搖。
仔細聽,卻又沒了。
景娴覺得有些累了,是不是該睡了,思忖了半晌,覺得的确該睡了,所以就癱軟了下去,眼簾垂落。
最後,透過那飄搖的白色紗帳,似乎能看見那個傍晚,那個跌坐在水畔長椅上的紅衣女子,雙手捂臉。
似乎在哭。
太後
乾隆四年元旦,貴妃舊病複發,正月二十五填倉日,皇貴妃高佳氏,薨谥曰慧賢皇貴妃。
乾隆四年三月十一日,皇後富察氏薨,三月二十二日冊谥大行皇後為孝賢皇後
乾隆短短三月之內痛失心愛的兩個女人,病重,三日不早朝。
皇太後從五臺山請願回宮,瞧見的便是那般一副頹唐的景象。後宮無主,前朝君王不早朝,連續三日不出寝宮,任何閑雜人等一概不見,只召見了內管領清泰之女魏氏,後宮嫔妃,前朝官員皆有怨言。
娴貴妃烏喇那拉氏于養心殿前的漢白玉石階梯上長跪一日一夜,終于昏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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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後聽到景娴昏厥過去幾日仍沒有醒的消息之後便急急忙忙的帶着人來了景仁宮,瞧着景娴蒼白的小臉,皇太後心中便更是難受。
要知道,這孩子是她從小就教養到大的,活潑灑脫,滿族女子的豪放開朗她都有,漢族女子的才藝她也有,雖說只是偶爾過烏喇那拉家去瞧上一眼,這孩子卻姐姐姐姐的喊的歡快。
是的,姐姐。
那時初見面,她的遠方表妹,也就是景娴的額娘帶着小景娴來陪她說話,那時的弘歷已經被人強奪過去撫養,她日日以淚洗面。.
小小的景娴胖手裏捏着個小手絹,踮着腳仔細的幫她擦眼淚,說姐姐別哭。
景娴額娘訓斥,景娴也不改口,一個勁兒的喊着姐姐,漂亮姐姐。霎那将她逗笑了,她便從心底裏喜歡上了這小丫頭片子。
後來,她便常常去看景娴,請了些極好的老師教她,自己也親自教,小丫頭聰明伶俐,學的很快,後來她嫁過來,不受寵卻沒有怨言。
景娴對她面上也是恭恭敬敬的,無人的時候便拉着她四處瘋玩,從不做出離過分的事兒,也是個讓人甚放心的丫頭。
見着景娴便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怎的允許別人作踐了去!
皇後之位,她心裏一直都是給景娴留着的,卻不曾想讓那富察氏搶了去,且不說這皇後之位,就是那皇貴妃之位竟也沒有給景娴,而是那高姓的賤人!
皇太後坐在景娴床邊,握着景娴的手,微微顫抖。一旁的桂嬷嬷忙勸道:“老佛爺,您別急啊!太醫不是說了娴貴妃沒事兒嗎?只是累了,興許過會兒就醒了呢!”
皇太後猛地轉頭,明黃的流蘇漾過前額,怒視着窗前的那盆金邊牡丹,語氣硬狠:“沒事?差人将皇帝請來瞧瞧他這僅剩的貴妃!”
琉璃簾幕前的幾個宮女慌忙跪了一地,一個身着綠色小夾襟的宮女俯身道:“回老佛爺,奴婢昨日便去請萬歲爺了,可是……”
皇太後道:“可是什麽?”
綠衣宮女稍稍擡起身子一點,面露為難道:“是魏貴人……她……她說萬歲爺累了,不許我們這些閑雜人等打擾。”
宮女說時,狠狠的咬着“閑雜人等”這四個字,說完又作害怕狀俯身下去求饒。
皇太後蹙眉,沉思道:“魏貴人?”
桂嬷嬷湊近皇太後耳邊低語了幾句便退開了,皇太後一掌拍上一邊的矮桌,拍的上頭擱着的藥碗震了震,灑出一半藥來。
“包衣奴才……好個包衣奴才!差人将她帶過來!皇上哀家請不動!難道連這個奴才都請不動?死了個狐媚子又來了個奴才!”
話落,便聽見床上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老佛爺姐姐。”
皇太後立馬便松開了緊繃的臉,蹙眉按住想要起身的景娴,柔聲道:“太醫說你還虛弱,先別急着起來,等身子調養好了哀家定給你個公道!”
景娴聞言,掙紮的更加激烈了,才爬起來一點便又被尊貴的老佛爺給按了下去,想要開口說話卻嗆的咳的撕心裂肺。
最後,皇太後見景娴似是又要咳暈過去,才松了手,佯作發怒的模樣道:“怎的?又是善心發作,想要替魏家那個奴才求情?”
景娴咳的直翻白眼,眼瞅着那要去請魏貴人的太監出了門卻發不出一點聲來,只能慌忙的擺手。
容嬷嬷連忙倒了杯茶水遞到景娴嘴邊,扶着景娴喂下了一杯茶水才好些。
皇太後也不急,只是将景娴看着,伸手替她塞了賽被子。
景娴緩了緩,道:“其實,慧貴妃冤枉我下毒害她孩子也就算了,這個魏貴人景娴也能忍,可是!”
景娴将皇太後的雙手握在手心裏,竭誠的将一雙眼睛瞪的圓溜溜水汪汪的道:“可是!可是皇上他不能斷了我的糧!”
皇太後奇道:“斷糧?”
景娴義憤填膺的将床板拍的噼裏啪啦直響:“桂花糕啊桂花糕!皇上說要替皇後守着,三年不許吃桂花糕!”
桂嬷嬷道:“……”
皇太後面上露出怒色,冷哼了幾聲道:“怎的?他死了一個富察氏便要全天下的人陪着難受了?”
景娴可憐兮兮的扯着皇太後的衣角:“我想吃桂花糕……想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吃肉都不覺得香了!”
皇太後拍了拍景娴的手:“你放心,這桂花糕是你的,後位是你的,自然這皇帝也是你的。”
景娴想了想,道:“我可不可以不要皇上?”
皇太後:“……”
容嬷嬷:“……”
桂嬷嬷:“……”
門外忽然一聲撩高音響起:“皇上駕到——魏貴人駕到——”
貴人
太監聲落,外間的翡翠珠簾被人掀開,玉觸玎玲,人還未到,一股濃郁的花香便透了過來,皇太後立刻便皺了眉,直扇着手驅味。
接着便是一陣輕快的莺笑聲,伴随着腳步聲漸近,最後一道珠簾被掀開之後,衆人終于看清了來的那女子。
一雙遠煙眉似是極淡的勾墨,下巴尖瘦,眼睛卻是很大的,水汪的如同一汪清泉,眼角是一顆淚痣,據說這樣容貌的女子生來福薄。此刻她正依偎在弘歷的懷裏,眼睛溜溜的轉着将大家瞧着。
皇太後瞧了眼床上的景娴,雖說是虛弱的,卻似乎是因為熱衷于甜食,體态有些微豐,笑開來時嘴角有着很深的梨渦,瞧着雖沒有那魏貴人楚楚動人,卻是個福澤恩厚的面相。
皇太後又瞧了眼那個魏貴人,頓時又是一陣不喜,擺了臉,冷聲道:“怎的?魏貴人好大的派頭,見了哀家也不下跪行禮!”
魏氏單薄的身子猛的一顫,慌亂的從弘歷的懷裏掙紮出來,軟軟的跪倒在地,曼聲道:“皇額娘吉祥,臣妾魏貴人魏氏拜見皇額娘。”
此話一落,鴉雀無聲。
桂嬷嬷上前一步,喝道:“大膽!魏貴人好大的身份!您可知後宮中唯有妃位之上的娘娘才能喚老佛爺一聲皇額娘嗎?”
魏氏頓時一驚,眼淚浮上眼眶,卻遲遲不落下,只是淚眼朦胧的拉着弘歷的衣擺,可憐兮兮的向他抛去求救的眼神。
老佛爺此時面上已經有些難看了,見魏氏這般不知體統的拉着皇帝的衣擺,心裏便更是不喜這個魏貴人。
景娴悄悄的戳了戳老佛爺的背,示意她該讓人起來了,老佛爺卻是裝作渾然不知,招手對弘歷道:“你這些日子瘦了許多,先皇後的病逝哀家也很心痛,但是皇帝也該保重下自己的身體。.”
弘歷應了,開口道:“老佛爺,可否讓晚兒起來了?”
老佛爺瞥了一眼地上将将要哭出來的魏貴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起來吧,擺張椅子到哀家前邊來。”
兩個太監擡了張**太師椅來,那魏貴人便笑着坐了過來,眼瞅着老佛爺又要大發雷霆了,景娴連忙好心道:“這不是給你坐的。”
說完,被老佛爺先瞪了一眼。
景娴抱着被子縮了縮,閉嘴不說話。
魏貴人奇道:“不是給我坐的是給誰坐的?”
景娴在心底扼腕嘆息了一番,平日裏極為薄弱的第六感在這個時刻媲美那最後一刻的奧特曼,蹿蹿蹿的飙升,以至于她仿佛能看見這魏貴人極為悲慘的未來。為了表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