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限游戲裏當社牛

第59章 跟團旅行（十七）

聖佛的凝視像一根惡毒的釘子， 一下就将夏知意釘在原地，那根巨大威嚴的金剛杵正冰冷地指着她，仿佛随時都會像天罰一樣降下。

在龐大的半面聖佛石像面前， 她渺小得就像一只反手就能碾死的蝼蟻。

事态瞬間萬分危急。

她沒有愚蠢自爆， 也沒有去試探自己究竟是不是出了錯覺， 而是選擇相信周秀秀的道具。

擡手， 雙掌合十，她站在佛像面前，虔誠地彎腰行禮， 而後擡頭真摯從容地凝望高高在上的聖佛， 就像一位忠誠的信徒。

她在賭。

貓咪手鏈是鬼王珍貴的道具，影響範圍必定極廣。

如果半面聖佛不是鬼王，那麽祂一定會被貓咪手鏈迷惑，無法看穿她的身份；如果半面聖佛是鬼王……那可能就是鬼王與鬼王的極致對決了。

——好秀秀， 千萬不要輸！

她在心中祈禱。

下一秒， 她看見這尊巨佛石像的唇角忽然輕輕揚起， 露出一個邪氣四溢的笑容。

這是半面佛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在她面前動了， 不是錯覺。

不怒自威的壓迫感瞬間如山海倒灌而來， 沉沉壓在她心頭， 令她喘不過氣，也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祂的威力。

然而半面佛還是什麽也沒做，祂就是這麽讓人捉摸不透地笑了一下， 将令人倍感壓力的視線放在她身上，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夏知意：“……”

那她這算是過關了，還是沒過關？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了， 心中陡然升起一絲迷茫。

是該轉身跑呢， 還是該繼續假裝自己是這廟裏的人？

結合當前形勢仔細一想， 她其實根本沒得選擇，只能硬着頭皮裝下去。

半面佛如果沒看穿她的僞裝，那她是該繼續手上的活，一路演到底。

半面佛如果看穿了她的僞裝，就現在這個四面楚歌的情境……她特麽的也跑不掉了啊！

她果斷拿起洗幹淨的抹布，頂着來自上面的巨大壓力，從半面佛的眼皮子下走過，擡步一腳踩上了臺階，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幹自己的活。

她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恐怖壓力，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就像被丢進一個容器裏，這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壓力不停地擠充進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将她這顆小小的心髒擠壓碾碎。

但她還是沒有慌，心跳的越厲害，面上就越鎮定，一心一意地擦着自己的牆壁，仿佛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是這寺廟內虔誠的一份子。

不知道是因為僞裝并沒有被看穿，還是因為她被看穿後表現還不錯，半面佛确實沒對她做什麽。

這就好像……祂根本就沒打算要對她做什麽。

夏知意不清楚這個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也不敢放松，只是終于多了一點膽氣繼續完成自己的任務。

她又走下去洗了一次抹布，這次下去後，她洗完抹布站起身直接回望聖佛的雙眼，決定試一下對方的态度。

雙手合十，她先虔誠地拜了拜，而後指着放在地上的那盆水，真摯而又可憐地問道：“牆後有些灰塵，我想擦得幹淨些，不讓塵灰沾染到您，所以您可否允許我将這盆水端上那臺階上去？”

半面佛的眼睛又動了動，寶相莊嚴。

夏知意抓着抹布，眼巴巴又弱小地看着祂，其實心裏對祂的回答根本沒多大把握。

神明嘛，神秘嘛，能動個眼睛笑一下不錯了，怎麽可能還會讓她聽見祂老人家的天音——

“有何不可？”

半面佛突然說話了。

祂的聲音很複雜，有溫婉的女聲也有厚重的男音，多重聲線結合在一起，竟也顯得神聖莊嚴，一點也不混亂。

夏知意驚了：“！”

好家夥，神明顯靈了！

祂還給我整了個反問句，還自帶回音！！

夏知意笑得很是真摯，雙手合十又是一拜，然後就小心翼翼地捧着水盆上去了。

很好，半面佛看着不像是要幹掉她的樣子，也似乎沒認出她來這下她可以放心了！

膽子大了不少，她一邊幹活，一邊小心地繞過巨大石像，往石像神秘的後方看去。

悠悠蕩漾的水聲在耳邊倏然變得更加清晰。

果不其然，她看見了，有門——在佛像後面的牆上，真的有一道門！

喜色霎時躍上眉梢，又因為半面佛的壓力還在，她不得不控制，壓抑自己的行為，假裝什麽也沒看到，假裝自己真的只是上來擦牆的。

接着擦牆的名義，她擦完右面擦左面，一步一步挪到門前，動作極輕地打開一條縫，水聲驟然清晰，通往現實世界的渡口仿佛近在眼前。

好了，不用再往下看了，就是這裏沒錯！

克制着喜悅之心，她輕手輕腳合上門，繼續幹自己的活，就這麽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擦完了圍着佛像的半圈牆面。

太高就算了，上邊的牆面不歸她這個身高管，有別的長得高的和尚會來負責。

灑掃工作就這麽在半面佛的眼皮子底下順利結束。

獅子和尚回來指揮衆人離開正殿。

和尚們離開前還不忘打開殿內的所有窗戶通風。

夏知意抱着自己的水盆下了臺階，乖乖跟着大部隊走出正殿。

清新空氣撲面而來，瞬間消解正殿內遺留的緊張感。

夏知意如蒙大赦，心一下就放松了，但也沒完全放松，畢竟她還在龍潭虎穴裏，算不得徹底安全。

無上佛寺的夜間活動到這卻并沒有結束。

夏知意一走出正殿，就看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抱着個孩子往正殿方向走來。

他邊走邊摘下手上的戒指，好似解開封印般，瞬間變回了她先前所見的狼人模樣。

夏知意：“？”

這寺廟裏也有這種道具？？

狼人懷中的孩子還在哇哇大哭，顯然被吓得不輕。

夏知意沒再注意戒指，忽然間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狼人和尚與她擦肩而過，将小孩抱入大殿。

周圍的和尚們見怪不怪，沉默地拿着手裏的東西各自離開，默契地不做打擾。

夏知意見狀，只能跟着它們一起走。

狼人和尚将小孩和戒指放在地上就出來了。

它和獅子和尚一左一右地守在正殿門前，就像兩個威風堂堂的護衛門神。

夏知意看了眼時間，還有不少時間，她還可以看看小佛子們在正殿裏會發生什麽。

正殿的窗戶都被打開，裏面的主角似乎根本不在乎會被看見。

夏知意卻還是不能明目張膽地看，她找了個沒人經過的地方，躲在牆角，藏起身形，偷偷窺探殿內的情況。

偷窺前她還檢查過地面，絕對不放過任何一條礙事的小樹枝——她可不想在這裏上演影視劇那種偷聽踩樹枝被發現的致命橋段。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躺在地上的小孩，看不見佛像。

不過很快，半面佛出現了。

殿內憑空浮現袅袅雲霧。

青紅兩道光自佛像那頭飄出，在雲霧間自如穿行，最終融彙交合，化成一個正常成年人高的半面佛。

祂的模樣、衣着和石像雕得一模一樣。

行走間，腰間珠玉叮當作響，清脆悅耳，衣裙烏發飄揚，宛若殿中盈着朗朗清風。

雲霧團聚在祂的腳邊，缭繞不散，就像是匍匐在祂腳邊的虔誠信徒正在敬奉着祂。

夏知意見到這個神話劇般的畫面，不免覺得驚奇。

這才是神明顯靈現場吧！

然後她就這麽看着顯靈的神明走到小佛子身邊，緩緩坐下，拿起戒指戴上，而後将小佛子抱入懷中，臂彎輕晃，用溫柔的女聲輕輕地唱起了那首童謠：

“小佛子，快快長。一歲別父母，就此斷塵緣；

“小佛子，送福到。吾兒入廟去，恩澤入室來；

“小佛子，莫怨恨。修得千年果，歲歲伴佛身。”

其音溫和，如潤物無聲之雨，聽得人心湖平靜，整顆心都随之放松下來。

小佛子得到安撫，果然沒怎麽哭鬧了。

忽然，祂擡起手，指尖輕輕點在小佛子的眉心間。

只見一股黑氣自眉心而出，化作光點凝聚在祂的指尖上，最後被祂抓入手心。

夏知意微微蹙眉，感覺祂好像抽走了小孩的什麽東西。

下一秒，畫風驟變。

祂突然用另一只手抓住小孩的腦袋，殿內驟然狂風大作，伴随着這陣狂風，五顏六色的光芒從小孩子身上噴湧而出，像被吸走似的接二連三融入祂的身體裏。

珠玉碰撞，幢幡搖蕩，雲霧被狂風一掃而光，強光瞬間充斥着整個大殿！

夏知意被光刺得本能地閉上眼，等她再睜開眼時，風聲俱靜，殿內重歸安寧，半面佛懷裏的小孩也已經成了一副森森白骨。

半面佛抱着這具小小的白骨起身，餮足地動了動脖子，渾厚的男聲愉悅道：“最純淨的靈魂永遠能令人滿足。”

女聲笑道：“是啊，還是小孩子好。”

小孩子的靈魂最為幹淨清澈，對祂來說，大補。

夏知意驚訝地捂住嘴，以免自己叫出聲。

小佛子果然是被祂們“吃”了！

半面佛果然就是這個副本的鬼王！！！

半面佛掌心悠悠一展，抽出的那縷邪惡魂魄緩慢落在地上，漸漸化作人形，顯出它原本的樣貌。

夏知意眼睜睜看着那團黑氣變成剛剛那個被害死的小佛子模樣。

毫無生氣，死氣沉沉，笑容也無比邪惡——怪熟悉的。

她突然知道那些在她們床邊開《花園寶寶》粉絲見面會的小孩是怎麽來的了……

半面佛滿意地看着那個惡魂小孩，指尖輕動，輕慢地做了一個揮退的動作，兩道聲線合二為一，既神聖又渺遠：“去吧，找你的朋友們玩去吧。”

惡魂小孩嘻嘻笑笑着爬走了，而後融入牆內，消失不見。

半面佛沖外面吩咐道：“進來吧。”

狼人和獅子兩個和尚畢恭畢敬走入，身後還跟着一只野狗和一只兔子。

狼人和獅子在半面佛跟前單膝跪下，滿面虔誠。

它們身後的野狗白兔則是恭敬地五體投地。

半面佛看了看野狗與白兔，輕輕颔首，長指輕拈，兩團青色光點自指尖争先應現而出，一前一後落進野狗和白兔的眉心裏。

随後，祂恢弘的聲音再一次落下：“你們今日得本座點化，勤以修煉，來日必可化人，為本座所用。”

此時，野狗與白兔再開口便已經能和人一樣說話了。

它們頓感驚喜，感恩戴恩，千叩萬拜。

“謝聖佛垂憐，我一定會為您鞍前馬後，永生永世追随您的腳步！”

半面聖佛微微一笑，輕輕一揮手，這兩便退出去繼續欣喜若狂了。

夏知意：“……”

這什麽入教現場……

她現在合理懷疑，這偌大的寺廟裏，除了她這個卧底外，再也翻不出一個真正的人了。

她也不知道這跟聖佛曾經被世人遺忘背叛有沒有關系。

說不準祂就是因為被芸芸衆生傷了心，所以寧願開個動物園，也不願找活人當自己的手下呢？

但不管怎麽說，半面聖佛的的确确已經不再是文章裏寫的那個善良的神明了。

善良的神明可不會吸食無辜孩童的魂魄。

大殿之內，半面佛正把小佛子的遺骸交給狼人與獅子，語氣淡而從容：“指骨嵌入神像，今日的話……便用怒目的吧，上回用過慈目的，總用一種也沒意思。

“剩下的就同先前一樣丢入河中抑或是埋入土裏，你們跟在本座身邊多年，都知道該怎麽做了。

“去吧。”

狼人和獅子這便捧着小佛子的屍骨，低眉順目地退出正殿。

目睹一切的夏知意也沉默自然地走開了。

她刻意繞了一個大遠路，盡量不從正殿窗邊過。

對于半面佛的種種行為，她并不是很理解，但也沒辦法，當前能确認的就是半面佛的确就是這個副本的鬼王，頂多就是不愛營業，甚少在玩家面前露面。

但祂造出來的惡魂小孩可是天天都在營業，天天都在折磨玩家的精神。

最重要的是，渡口是在祂的身後，這比祂勤勞營業還要令人窒息……

現在她算是知道隔壁那孫子為什麽那麽積極地撺掇她自己過來找渡口了。

他就是想看她直接死在半面佛手裏吧！記仇的臭男人！

但她夏知意是絕對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

她要回去，安安全全地回去見她。

她們還說好了要一起通過新世界的考驗呢！！

目的即已完成，夏知意當即動身找機會離開無上佛寺這個動物園。

她僞裝着，步履從容不迫，從廊檐下緩慢經過，目不斜視地朝前走。

對，就這樣，一直走，走到大門走出去，然後趕緊跑回酒店……

“前面那條白蛇。”

忽然，有人喊住她。

她愣了一下而後迅即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當即回身看向聲音來源——是那狼人和獅子。

“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去丢骨頭。”

夏知意：“……”

新世界，你真的恨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困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