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誰是兇手(十八)
周秀秀浮現在天花板上, 身旁都是面色慘白的屍體。
那一具具屍體纏繞着頭發,懸挂下來,像極了蜘蛛的獵物, 再也無處可逃。
夏知意默然無言:“……”
這個畫面也太刺激了。
看十部恐怖片, 也比不上看一眼這個來得吓人。
她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不去看那些屍體。
她也不知道周秀秀所說的“審判時間”是什麽意思, 是否能以常理解釋。
但從這麽大的陣仗裏她能清晰地感知到, 這個審判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或許一個不小心,她會直接交代在這個審判裏,再也沒辦法把答案送到景如玉手裏。
周秀秀一動不動, 在她周身飄揚的發絲籠罩着整片天花板。
她的視線緩慢地落在夏知意身上:“怎麽不說話了, 害怕了?”
夏知意見她想聽自己說話,想了想,開口道:“嗯……小聲點,你爸媽在睡覺?”
“……”
周秀秀笑着說:“他們聽不見。”
夏知意好奇:“聽不見, 那他們也看不見你嗎?”
周秀秀沒有直接回答:“這不關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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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意眉頭一挑。
這個态度讓她好像猜到答案, 又好像沒有。
周秀秀顯然不打算多說廢話, 她看向床面和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紅色字體, 直接切入主題:“夏知意, 關于這屋內的一切, 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超出範圍不作數。
“僅此一次,你要把握機會。”
夏知意動了一下脖子, 直覺告訴她:有坑。
周秀秀唇角微彎。
是的,有坑。
她要的就是玩家問在這房內出現的任何一行字,任何一個指責的言論。
只要問出口, 那他們的命就是她了。
這招很好用, 因為總是蠢貨會上當。
夏知意艱難地看向自己被捆住的手, 依稀能看見一些紅字的輪廓,像紋身似的,不疼不癢,感覺很奇妙。
她又轉頭看牆壁,看天花板,最後視線重新落在周秀秀身上。
夏知意輕輕開口:“只能問一個嗎?”
周秀秀回答:“只能問一個。”
夏知意:“噢,那我問完了。”
周秀秀:“……?”
猝不及防。
居然被她給擺了一招!
周秀秀的臉色一下就黑了:“不要投機取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認真提問。”
“?”
夏知意不服了:“你這小孩,你自己說的就一次機會!”
周秀秀不管,耍賴般道:“我是鬼王,我說了算!”
夏知意:“……呵。”
行,你鬼王,你了不起!
周秀秀只給了一分鐘的時間想問題。
夏知意被困在床上,不能動彈,只有一雙眼睛還能用。
在滴答滴答的水聲裏,自由的視線掃過牆面,掃過一切能看得到的地方。
蒼白的月色下,房間內每一絲空氣都透着令人恐懼的詭異。
這裏就是一個審判場。
審判着每一個來到這裏的玩家,包括她。
于是她能看見牆壁上的字,能聽見陰暗的聲音在耳邊徘徊,能感知到痛苦與折磨,仿佛她就是被困在這裏的受害者——就像從前的周秀秀。
她忽然知道自己要問什麽了。
“這是不是就是你所說的,我不能承受的秘密?
“你也是這屋內的一部分,這個問題應該沒有超出範圍吧。”
話音落,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周秀秀,等待答案。
周秀秀看着被困在床上的她,目光幽暗,恍惚間好似能看見從前的自己。
就在這裏,被陌生人議論,被陌生人指指點點,被陌生人審判。
她本不想在乎這些肮髒龌龊又野蠻的言論,可她偏偏看見了,從此就像烙印似的刻在腦海中,怎麽擦也擦不掉,宛如附骨之疽。
于是她在身體受到傷害後,心理也備受打擊,傷口一次又一次被撕開,每日都在痛苦中煎熬,最後終于被一點點磨滅了生的欲望。
這就是她的秘密。
令人無法承受的秘密。
“是。”
很簡潔的一個回答。
她恨孫俊,恨姜維,恨包明宇,也恨那些素不相識的人。
我們分明從未謀面,也不了解彼此,為什麽要如此揣測我?
我明明什麽錯都沒有,為什麽要如此污蔑我?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錯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她從高樓一躍而下,讓濃烈如火的恨意鑄就地獄,也讓她成為這個地獄的主人,變成如今這個萬人恐懼的模樣。
作為他們的報應,她又回來了。
夏知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也在這個沉默裏确定了最後一個答案。
“我問完了。
“我通過你的審判了嗎?”
周秀秀沉默着,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看起來心情不怎麽好。
夏知意沒聽見她的聲音,倒是明确感知到身上的束縛被解開了。
那些像石頭一樣壓在她身上的受害者有罪論正緩緩退回原位,繼續安安靜靜地貼在牆面上,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這就是周秀秀的答案。
夏知意彎了彎眼睛:“謝謝你,好孩子。”
周秀秀愣了一下。
夏知意突然往旁邊讓出一半的位置,輕輕拍了拍床位:“要不要躺下來聊聊天?有什麽不開心的,也是可以和姐姐說一下的。”
周秀秀:“……”
夏知意:“來嘛,別不好意思。”
周秀秀簡直無語。
跟鬼王睡一張床,她倒是也很敢。
周秀秀應聲而動,身子漂浮下來,腳尖落地,但卻沒有搭理夏知意,而是光腳走到自己的書桌旁。
烏黑的長發溫柔地為她打開夏知意放在桌面上的兩本數學書,她看了兩眼,面無表情地評價道:“毫無挑戰性。”
接着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夏知意翻身注視她的一舉一動,見她開門出去,還揚了一下眉頭。
好優雅一鬼王,出去還要開門,而不是直接穿門而過。
周秀秀的房間斜對面就是周父周母的房間。
夏知意看見這位年輕的鬼王在父母房門前停下,默然無聲。
她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無邪,可以肆意向父母撒嬌的小女孩了,現在的她鬼氣森森,能讓無數人戰栗恐懼,早已不是父母記憶裏的模樣。
夏知意靜靜地看着她就這麽站着,好一會後突然轉身離開,動作靜悄悄的,不知去了哪裏。
夏知意好似明白了點什麽。
她的父母,大概是看不見她的……
夏知意不由得嘆了口氣,頓時對這位鬼王充滿憐憫。
她父母愛她,她也愛他們,此時卻陰陽兩隔,這是什麽人間慘案啊。
把她逼死的那些人真該付出代價,讓他們也經歷這樣的痛苦,看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這一瞬間,夏知意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
要是她沒通過新世界的考驗就這麽死了,他們一定也會很難受……
不行,她得活着,她一定可以通過所有考驗——和景如玉一起!
再次堅定活下去的信念,夏知意翻身準備睡覺,養精蓄銳。
周秀秀走時沒幫她關門,不關也就算了,地上全是粘稠的血水,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會去踩。
就是這天花板上挂着的這些個人……多少有點影響睡眠。
她朝門外小聲試探着說:“秀啊,能把天花板上的人收走不?”
話音落。
“唰”的兩下。
有兩個人被拉進天花板裏,沒了蹤影,接着又無事發生,好像就這樣了。
夏知意心情複雜:“……”
好一個善良又不太善良的鬼王。
她緩緩抱住自己的包,默默閉上眼,在滴答滴答的水聲和表情驚恐的死屍們的凝視下,努力醞釀睡意,哄自己睡覺。
這是她進入新世界以來,睡得最刺激的一個晚上了。
……
第二日,天光熹微,窗外響起鳥鳴。
迷迷糊糊間,夏知意聽見有人在耳邊喊她:“該起床啦。”
她睜開眼,只見周母坐在床沿,含笑望着她:“你醒了,該起床刷牙洗臉,吃早餐去學校了。”
夏知意瞬間清醒,蹭的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
她看了一眼牆面,沒有字。
再看地板,也沒有血水。
電腦屏幕也是黑的,安安靜靜,好似昨夜什麽都沒發生過。
黑暗已散,白晝降臨。
窗戶外,一片明媚。
夏知意的心情瞬間就明朗起來了。
——活過來了!
“阿姨早!”她的聲音格外輕快,“在你們家打擾了一個晚上非常不好意思,謝謝!”
周母被她突如其來的活潑吓了一小跳,回過神後,彎眸笑道:“不用客氣,起來吃早餐吧。”
夏知意點頭應好,跟着她起身。
離開前,夏知意把換下來的睡裙疊好,整齊地放在床頭。
看着睡裙上可愛的貓咪圖案,她笑了一下。
“謝謝啦,秀秀。”
周父周母送她出門。
站在門口,她回身看着這一對父母。
喪女之痛在他們的神色間留下憔悴,連烏黑的頭發都帶着幾分蒼老的銀色。
這一時刻,她忽然想起昨夜站在他們房門口久久無言的周秀秀。
那個孩子,一定也很想和他們見面吧……
“叔叔,阿姨,”夏知意面向他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抱一下你們嗎?”
周父周母面面相觑,像是很意外她會提這個要求。
片刻後,二人輕笑,張開雙臂。
“不介意。”
夏知意走上前去,抱住他們,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背,千言萬語皆在其中。
周秀秀站在不遠處,靜默地望着這一切。
身後的長發悄悄裹住她,宛如擁抱。
…
學校內,景如玉一早就在校門口等着,不停地看腕表上的時間,心中越發焦急。
一秒鐘看不到夏知意的身影,她就沒辦法放心。
要是三分鐘後夏知意還不回來,她就翻牆出去找她!
老天爺好似聽到了她的心聲,她剛做完這個叛逆的決定,就看見夏知意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她背着包,正在用盡全力朝她奔跑而來。
“如玉!”
景如玉的視線一下就定在她身上,不住将她上下掃量。
很好,沒有受傷。
得到這一訊息,緊繃的心弦終于放松了。
夏知意一看見她就什麽也不怕了。
通過校門,她又是下意識地想撲進她懷裏,就像昨天那樣。
卻在下一秒突然想起昨天景如玉冷冷的那句“我們已經分手了”,腳步由此變慢。
她已經沒有資格再像以前那樣,想怎麽抱她就怎麽抱她了……
她冷靜下來,走路都沉穩許多:“我回來了,如玉。”
哪知這回景如玉不沉穩了。
她三步并作兩步走,迅速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最後一把抱住她,緊緊的,像是不願意再放開。
“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景如玉如釋重負。
夏知意輕怔。
那語氣裏分明帶着萬分慶幸,帶着對她的在乎。
她沒有聽錯,也沒辦法忽視。
這人心裏,明明就還有她嘛……
意識到喜歡的人的心裏還有自己,夏知意有些高興。
這足以證明曾經的她并非一廂情願。
她們就是互相喜歡,就是兩廂情願,情意濃濃,甚至到了堅信對方就是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良人的地步。
就是這個分手提得人措手不及。
偏偏景如玉還瞞着她,不肯說。
夏知意抓着景如玉的衣服,沒跟她拐彎抹角:“你喜歡我。”
景如玉:“……”
夏知意:“你就是還喜歡我,不是的話,你抱我那麽緊幹什麽?”
景如玉反應過來,迅速放開她。
夏知意:“遲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
景如玉不慌不忙地背起手,鎮定自若地看着她,語氣十分從容。
“你誤會了,我這是出于對隊友一夜未歸的擔憂和關心,我這個人一向都這麽善良。”
夏知意:“……”
呵,景如玉,你最好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夏知意:你的嘴變硬了,我以前親的時候明明是軟的!
景如玉:【記筆記.jpg】
夏知意:?
景如玉:這條有待商榷,以後我們再好好實踐,看看究竟是軟是硬。
夏知意:……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