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意經 (3)
捏了他的臉幾把。劉平安急忙去救自己的臉,頭碰頭着,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兩人呼吸交織在一起,張章瞅着他笑得紅潤的嘴唇,一口就咬了上去,劉平安吓了一大跳。因為在外面,他生怕別人見到了,連連推開張章,正襟而坐的說:“做什麽呢,開車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2004年,我媽花了三百多塊給我外婆買了對金耳環,樂得老人家顯擺了好久。其實那就是一對細細的小圓圈。大約三克吧。
☆、21新衣
回到家,張章的臉上不僅還帶着笑容,更是興奮的吹着口哨。讓看慣了他冷漠樣子的劉平安很是不習慣。究其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心情實在太好,只不過那笑容看在劉平安眼裏,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得意,象極了偷吃了魚的貓一樣,而他自己就象那條魚啊。剛才在車上,劉平安倒底還是允許張章多親了他幾口,親着親着,兩人就不自覺的口舌相交,緾綿了好一會兒,那美妙的感覺,劉平安現在想來都感到面紅耳赤。
“笑夠了沒?”劉平安嗔怪道。
“嘿嘿,笑都不行啊。難道要我哭嗎?”張章心情大好,說着竟然象小孩子一樣嗚咽了幾聲。只不過,他那大個子,再怎麽學也不象小孩子不說,反而有點東施效颦的味兒,弄得劉平安滿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實在不能适應這個樣子的張章。哪裏還是個成功的社會人士,完全就象個不成熟的小青年。
他這麽一鬧,兩人之間原本绮麗的氣氛一下子就消散了,哪裏還有半點暧昧可言。劉平安放下東西,直奔浴室而去:“懶得理你,我要早點休息。明早坐早班車回家。”
“早班車?多早啊?”張章隔着門問。
“六點半的車。我已經買好了票。”劉平安說。
“有沒有搞錯啊,六點半,這麽早。遲點不行嗎?”張章大驚。六點半,大家睡得正香。這大冬天的誰樂意起大早床啊,冷死個人。
“沒法子啊。本來就得五六個小時才能到我們縣城,而且現在這個天氣,路上也不好走。說不定,得七八個小時才能到縣城呢。”劉平安也不想這麽早起床啊,實在到了縣城還得兩個小時才能到他們鎮上,到了鎮上還得坐個小三輪車搖晃到鄉下,再步行兩三裏泥巴路才能到家呢。這樣滿打滿算,晚上七點左右能到家就不錯了。
“幹脆去退了票,我送你去你們縣。自己開車的話,頂多四個小時就到了。”張章說。
“不要。現在這天氣,開車也不太安全。再說了,你一個人來回得開八個小時的車,還不得累壞。”劉平安反對。
“哦。”張章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退回到沙發上攤着,再也不想動了,實則上他真的很累。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忙,休息嚴重不足,今天兩人又是菜市又是超市,象打戰一樣是馬不停蹄,這會兒一歇下,就覺雙腿無力,人也累得慌。既然劉平安反對,他也就沒有再強求。他現在這個狀态,也不太适合長時間的開車。
劉平安從浴室出來,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東西并不多,等張章洗完澡,他的東西就弄齊活了,兩個包擺在客廳裏。
Advertisement
“就這麽點兒?”張章問。一般人回家過年,都是大包小包的,就這麽一大一小兩個包,劉平安的東西還真不多啊。
“我自己不帶什麽,都是給家人帶的東西,坐車帶太多東西麻煩。”劉平安說。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又去房間拿了件六七成新的短款厚棉衣。他原本是不想帶這外衣回家換的,但又怕身上穿的這件新的淺色棉衣容易髒。他的換洗衣服,只帶了秋衣,襪子和外褲,當然占不了多少地方。
“你沒給自己買新衣服嗎?”張章皺眉,剛才怎麽忘記給劉平安也買點衣服呢?實在是劉平安這兩個月來,身上穿的衣服多半都還過得去,全身上下都新添兩套。張章也就沒想到,這會兒劉平安竟然要帶一件舊衣服回家過年穿。
“我有新衣服穿啊。我身上這件可是剛買的,就穿過一天呢。”劉平安說。
“你手上這件呢?”張章不滿的問,就好象過年不穿新衣服,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反正他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過春節是一定要弄件新衣服的,特別是年初一,大人小孩子都換上新衣服,表示新年新氣象,也是一種好彩頭。其實他以前不講究這些,但現在就是不能容忍劉平安帶舊衣服回家過年。
“這件也是今年才買的。一入冬就買了,穿的次數多,顯得有些舊。其實也才買兩三個月呢。”劉平安解釋,說實話,他平時是有點節省,主要是手中沒錢。但與張章攪在一起,他還是很注意衣着打扮的,添制了不少新的行頭,實是是不想讓兩人看上去相差太大。
張章不說話,進了自己房間一陣亂翻,他新衣服雖然不少,但實在找不出一件能給劉平安穿的衣服。他倆的尺寸相差了三個碼。他奧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後悔沒有早一點發現這事,現在上哪兒去買件新衣服送給劉平安。正想着,手指無意觸到手機,翻出了郭青雲的名字。他頓時高興起來,郭青雲最愛臭美,新衣服當然不少,最重要的是他的身材和劉平安差不多。
“喂,在家嗎?”張章立馬給郭青雲打電話。
“在。什麽事?”郭青雲懶洋洋的問。趙越今天又有事出去了,沒在家陪他。
“趙哥在家嗎?”張章又問。
“不在。”郭青雲惱怒的叫起來,這句話完全是觸到了他的痛腳。
“我馬上過來。等着我。”張章風一樣的沖出了家門。
得知他的來意後,郭青雲差點兒笑死,不過最終他還是大方的提供了一件嶄新的短款皮大衣給他。這件衣服,他還一次都沒穿過呢,實在是他的衣服太多,經常有買回來就忘記的事。
“這是演哪出呢?送給小情兒?”郭青雲滿臉寫滿了疑問。真恨不得拿刀撬開張章的嘴巴,但張章不想說的話,他還自認沒本領能讓他開口,只得硬生生的憋着。
“你管呢。嘴上收着點,別亂說。”張章才不理他,拿了衣服就回家。他現在也捂着和劉平安的事,誰讓這家夥瞞了他那麽久呢。其實他下意識的怕說出來,讓郭青雲笑話他,因為到現在為止,他和劉平安也不過是親了幾把,不知幾時才能真正上手呢。這話要是說出來,還中得讓郭青雲把他笑死。
劉平安奇怪的看着張章扔下一句話風風火火的跑了。實在搞不懂他抽什麽風,不過一個小時後,他明白了。因為現在他正在試穿郭青雲的衣服,其實這件衣服的主人馬上就會變成他。只是,他實在不好意思問,這件衣服是從哪裏弄來的?
“恩,不錯嘛。就帶這個回家過年。”張章說。他不得不承認,郭青雲還真有眼光,這件衣服看着也不出奇,但穿在劉平安身上真的很好看,立馬顯出他修長勻稱的身體,特別是那小腰,真恨不得摸了幾把。只是袖子稍微長了一點兒,但不礙事。
“哎,我又不是沒衣服穿。”劉平安穿衣時,就已經覺察到這件衣服不便宜,皮質很好,摸在手上舒服極了,而且穿在身上也很暖和,樣式更不錯,他心裏是有點喜歡。但就這麽接受總是覺得有點別扭。
“先将舊一下,下次再給你挑件合身的。”張章心裏想的與他完全不同。
“好吧。”劉平安也不與他矯情,衣服嘛不過是件小事,再說就張章這興興頭,也輪不到他拒絕,更何況這也張章的一片好意,人家特意去尋來的,怎麽也得接受才好。不過到了第二年的冬天,郭青雲偶爾見到他穿這件衣服,一開始是相當吃驚,後來又笑得象狐貍一樣告訴他這件衣服有小一萬時,還是吓了他一大跳。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豐盛的早餐後,張章很是貼心的送劉平安去車站,還順帶給他弄了一大包吃的零食和水果,得花一天的時間才能到家呢,怎麽也不能在路上餓肚子吧。看着劉平安坐的車子離開視線,他滿是委屈的回了家,總覺得自己象是被抛棄的孩子一樣,又沒人愛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穿新衣,過新年。在我們老家,可是執行的很徹底呢。
☆、22劉家
劉平安坐了一天的車,步行了近兩個鐘頭,晚上七點多了才到村頭,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寒風凜凜,吹得他臉都麻木了。黑漆漆的夜晚見不到一個人影,他完全是機械的往前走,再轉過一個彎後,他終于見到遠處的村莊燈光點點。眼見着就快要到家了,疲憊的他加快腳步,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個紅點在一閃一閃,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吸煙。
“爸爸,爸爸。”劉平安試探着大聲叫。
“哦。平安回來了。”果然這個吸煙的人就是劉爸爸,聽到兒子的叫聲,他連忙打開手電筒。笑眯眯的走近兒子,接過他手中的包。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要晚點回家,年前幹活工錢多呢。”劉平安說話的聲音很大,因為劉爸爸聽力有點問題,和他說話,都得很大聲。他知道爸爸肯定是天天等在村頭,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家裏沒裝電話,他也不能告訴爸媽确切到家的時間。
父子倆對話的聲音實在是太大,弄得村頭的李大爺都走出來和他們打招呼,劉平安連忙從包裏掏出兩把糖果餅幹來送給人家的小孫子。李大爺見這兩父子走遠了,才低聲嘆息着:“劉家,總算是熬出頭喽。”大家都有眼力,這一年來,劉爸爸那臉上的笑就沒停過。再加上他自己藏不住事,又憨直,大家稍微一問,他就把劉平安不要家裏錢,自己在省城打工賺學費生活費的事情一古腦都說出來了,其實他就覺得特別驕傲,自己兒子有出息。
“快點回家,你媽弄了你愛吃的菜呢。”劉爸爸很是心疼兒子,大過年的都要打工。
“媽,我回來了。”一進家門,劉平安就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快點,餓壞了吧。”劉媽媽連忙指使老伴給兒子端來熱水,她自己剛忙颠颠兒子拿來碗筷,端出兒子愛吃的雞湯。
看着父母圍着他打轉,劉平安眼睛都紅了,差點要掉下眼淚,怕一開口就哽咽,只得一個勁的吃菜吃飯。這也是他重生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爸媽。這個時候他的父母身體都還過得去,家裏還種了不少的地。雖然窮,但日子也還得正常。
“唉喲,餓狠了,怎麽不在縣城裏吃頓飯,這吃得象幾天沒吃過飯似的。”劉媽媽偷偷擦了一下眼圈。他知道兒子節省,肯定沒有在外吃飯。其實劉平安也吃過東西,張章的給他的那一包裏的東西,他吃了一大包最愛吃的肉松面包,還啃了一個大蘋果,根本就沒餓着。再說了,就是怕餓着,早上他可吃得不少。
“那能呢,主要是媽媽做的菜格外好吃,想死我了。”劉平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默默的讨好老媽。
“就是,在外面哪能象家裏呢,多吃點。”劉爸爸樂呵呵的又給兒子夾了一筷子菜。
一家三口,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劉平安吃完飯,拿出買給爸媽的禮物,兩老人象做夢似的接過自己的東西,好半天,才小心的問:“平安,這得花不少錢吧?”
“還好啦。我今年打工賺了不少錢。這點小錢,你們兒子花得起。”劉平安說。
“平安,這在外面,得踏踏實實的做人啊。可不興學着人家亂來。”劉媽媽急了,這衣服她看不出來值多少錢,可一對金耳環,她多少能猜出來,總得大幾百塊吧。現在就算是他們這個窮地方,結婚都得辦些金首飾,最差的也得買個金戒指,所以看着這對耳環,她心裏在打鼓。生怕兒子在外面做了什麽壞事。
“媽,看您說的,我這可是正經的打工。我們老板是專營電腦的,那東西賺錢,人家開的工錢也就高,再說了,我這可是憑技術吃飯呢。”劉平安說。他知道在父母眼裏,這高科技的東西,就是值錢。
“電腦,就象你吳二叔家的那會放電影的東西?”劉媽媽又問。吳二叔年輕,在外面打了幾年工,家裏也蓋上了新房子,還弄了一臺電腦回來,說是他打工的工廠就是生産電腦的。
“是啊。可比他家的那臺高級多了。”劉平安趁熱打鐵,生怕他媽懷疑東懷疑西的,他本來心裏就有點虛。
“平安是個老實孩子,哪裏會些亂七八糟的事。”劉爸爸嗔怪老伴。孩子從小懂事,家裏活兒哪樣不會幹,成績還特好,不說在村子裏,就是十裏八鄉也是有名的。後來還考上了重點大學,那可是他們這兒難得一見的大學生啊。現在他走出門,再也不見那拿狗眼看他的人了。以前劉平安沒上大學時,他們家可以算得上是拚着命在供兒子上學,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他們,肚子都吃不飽,還借着高利貸供兒子上學。
劉家村地處偏遠,是個很貧窮的地方。這裏孩子都少讀書,一般讀完初中,就算是高學歷了,直接去廣東打工賺錢。哪個有閑錢供着十大幾歲的孩子讀書,小學初中沒有納入義務教育之前,讀初中要到鎮上去住讀,很多家庭就供不起了,更別談象劉平安是在縣城裏讀的高中,那幾年家裏東拼西湊才拿得出部分學雜費,學校還減免了部分,劉平安才能讀完高中。上大學第一年的學費,生活費,老劉家更是借遍了親戚朋友鄰居家,差點砸鍋賣鐵,最後還是借了高利貸才湊足了錢,劉平安才得以去上大學。
劉家在村子裏,可以說是真正的貧困戶,還出了不少讓村民嘲笑的事情。弄得劉平安前世,根本就不樂意回村子裏來。後來又和張章那種關系,他一年回來的次數就更少了。老人家過的什麽日子,他其實并不清楚。只知道按時寄錢回家。
“哦。”劉媽媽這才不說話了。美滋滋的撫摸着自己的金耳環。又指點着老伴試穿兒子買回來的新衣服。兩老口,都是樂得合不攏嘴。這兒子還在上學,就不用家裏負擔學費不說,還能賺錢給他們買東西,怎能不讓老人覺得驕傲和開心呢?
劉平安原本是想給父母一筆錢的,現在也不敢拿出來了。要不然,劉媽媽肯定會擔心他的錢來路不正,她可不敢相信,劉平安大半年能賺二三萬。他們村子裏,收成再好,一年也就是萬把塊。就是在外面打工的人,因為文化低,賺得錢都不多,一年能寄回來五六千的,就算是大家羨慕的對象了。怎麽着也不是劉平安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可比的。
在老人的眼裏,學生就是學生,打個工不過是賺點零花錢,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罷了。其實要不是家裏太窮,哪能讓讀書的孩子去打工呢。劉媽媽這麽想着,越發覺得心酸,又偷偷的抹了幾把眼淚。
劉家這麽熱熱鬧鬧的,隔壁左右的人家都知道劉平安回來了,有幾戶還特意過來,說了幾句閑話。大家都知道劉平安在省城讀大學,自個兒賺學費和生活費,暑假都沒回來,為了多賺點錢,硬是拖到臘月二十七才匆匆趕回家。又見他穿着一身體面的衣服,臉色紅潤,看那身量還似乎長高了點,個子更是長壯實了些,可見得他雖然在打工,但日子應該過得不艱難。
劉媽媽連忙拿出劉平安那包零食來招待鄰居。劉爸爸則在衆人面前顯擺兒子帶回來的新衣服,大家摸着衣服,紛紛表示:“真不錯,适合咱農村人穿。紮實,又暖和。”這衣服雖然在大城市不算啥,但在他們這農村老人家眼裏也算得上是高檔貨。
劉媽媽早就收藏起金耳環,現在家裏窮,還欠着外債,哪能這麽顯擺。大家嘗着劉平安帶回來的高級零食,說了幾句閑話,也就各回各家了。農村人愛熱鬧,整個村子的新聞也就那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劉平安的事,大家當然是議論了不知多少次,但是今天見過了劉平安,其實大家心裏都羨慕不已,覺得劉家馬上就要過好日子了。
以前大家沒少在背後議論,說他們家就是個笤,不會算帳。上了大學還不一樣得打工,村子裏有幾戶孩子出去打工的早,這幾年都幫着家裏蓋上了新房子,家境也早就脫了貧。也只有劉家還住着七八十年代的破舊老房子,家裏唯一的電器還是一臺黑白電視機,還欠着高利貸,那幾天莊稼一收,要債的就上了門,賣糧食的錢,劉家根本就沒落過手,就全部還給了人家不說,還欠着不少。平時劉家兩老口那個叫節省啊,一年到頭碗裏不見一點葷腥,連個雞蛋都舍不得吃,全部拿到鎮上去換了錢。平時,家裏也根本就沒來過客人,親戚朋友都被他們借怕了。就是遇上村子裏誰家辦喜事,大家都得随份子,劉家随的都是最低檔的,在大家眼裏,這家人既小氣又可憐。
可現在見劉平安賺了錢,大家又覺得該咬牙讓孩子多讀點書,他們在外面打工的孩子,都是在工廠裏當個普通工人,哪裏有劉平安賺的錢多。大家都會算帳,劉平安一年的學費生活費,怎麽着也要五六千塊。一個上學的孩子,不僅能賺到這筆錢,還能給家裏人買點東西,實在是不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姨媽家的大表姐當初上大學,在他們那村子裏真是說什麽話的人都有。姨媽家窮,真是借了高利貸,大表姐才能上得成大學。不過四年後,大表姐畢業,直接去了廣東工作,兩年內就還完了家裏的全部欠債。村民們這才沒話好說了。現在姨媽家也成了村子裏的富裕戶。因為大表姐賺得錢多,也顧着家裏父母弟妹。他們家幾個孩子全都上了大學。就現在而言,他們家都是我們這裏十裏八鄉有名的人家呢。
☆、23過年
第二天,劉平安硬拉着父母一起到鄉裏集市上去辦年貨。因為窮,劉家從來沒有認真的辦過年貨。割幾斤肉,殺兩只雞就算是過年了。這一次劉平安手上有了點錢,怎麽也得讓父母過年好好吃幾頓,過個象樣的年。
其實鎮上東西要多得多,也好一些,但來回太麻煩了。所以劉家村的人多半都是去離村子一裏路的鄉集市上買東西,這條路與從鎮上來,正好相反。路反而還好走一些,大家一般是騎自行車。
“媽,割十斤肉吧。買幾只蹄子。再買幾條魚,其他的東西,您看着辦?”到了集上,果然人流不少,擠滿了來買東西的農家人。都是附近幾條村子的人。這幾年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手上有了幾個錢,大家買年貨都很積極。還有很多人認識老劉兩口子的,互相之間還打着招呼,不過對于他們也來買年貨,大家多少有點吃驚。看劉平安的眼神就格外熱烈,少不得要說幾句恭維的話。弄得劉平安不得不又應付了一陣子,才瞅了個機會帶媽媽往肉攤邊擠過去。
“平安。少買點吧。”劉媽媽幾乎有點吓着了。見兒子掏出來的錢都是百元大鈔,就他說的這幾樣東西,三百元就沒了。
“媽,買吧,我有錢。”劉平安拿了五百元給她,讓她去選購東西,生怕她不肯買,又低聲在她耳邊說:“別舍不得了。過年要是有個親戚朋友來,您拿什麽招待人家?”
聽了兒子的話,劉媽媽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是狠狠心,按照兒子的意思買了東西。她也是個愛面子的人,這幾年因為家裏實在是太窮了,過年就象過難一樣,今天兒子拿回了錢,也是該好好過個年,熱鬧一下。
劉媽媽終究還是舍不得多花錢,買了這三大樣,就再也不肯買東西了。她說家裏有雞,蛋,花生,自己磨的豆腐,白菜蘿蔔更是不少,能做出不少菜呢。最後,還是劉平安自己動手買了一點海帶和粉條,筍子類的幹貨,再弄了點糖果餅幹,打了一壺白酒,其實也沒花多少錢。劉爸爸全程就是個陪同,專門負責提東西。
“媽,買件新衣服過年吧。在外面不敢随便給您買,怕買的大小不對,浪費了錢。”劉平安又拉着媽媽到了服裝攤。這裏的服裝便宜,當然質量也不怎麽樣,但是總比他媽媽身上那些舊衣服要好得多。經過一翻讨價還價後,花了六十塊買了件棉衣。
劉媽媽很滿意的說:“以後不要想着在外面給我買衣服。這裏的就很好。村子裏的人都穿這樣的衣服。”她也怕現在不買,兒子真的在外面給她帶衣服回來,那花的可就不是這麽幾十塊錢了,幹脆就買了件自己合意的新衣服。
要回家時,劉媽媽突然說:“哎喲,差點不記得買鞭炮和錢紙香燭了。今年咱們買多點。”過年,村子人都得給祖先上墳,吃團年飯時和初一早晨的都必須放鞭炮。這些東西是必有可少的。
回到家,劉媽媽喜滋滋的腌制了一點臘肉臘魚,這在往年,她可不敢想。今年買的比往年多了兩倍都不止,腌制一點,留着慢慢吃,可不敢幾天就吃完。
大年三十,劉媽媽一大早就開始忙活着年夜飯,劉平安本來是想幫忙的,但被直接趕到一邊去玩。劉爸爸這幾天心情超好,一個人樂呵呵的四處轉,有時和幾個老哥兒們說說話,總之一天到晚都不怎麽呆在家裏,再說他就算在家裏,也幫了不什麽忙。劉平安一個人閑着無聊,就和張章發短信。這地方信號不好,打電話總是時斷時續的,還不如發短信方便。
“我媽在做年夜飯。你那邊準備怎麽吃?”劉平安問。
“還能怎麽吃,就是把菜拿出來熱熱。湯放點蘿蔔炖一炖呗。”張章回。
“哦,對了,那盤煎的武昌魚你沒有吃掉吧?”劉平安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還沒,怎麽啦?”
“那就好,今天吃年飯,你把這盤菜直接端上桌,也不要動筷子吃,留下來到明天吃。”劉平安叮囑他。
“幹嘛呢?年年有餘的意思嗎?”張章問。
“哦,你也知道啊。讨個好彩頭嘛。大家都是這樣子做的。”劉平安記起每年吃年夜飯,桌子上面都有一盤整頭整尾的煎魚,但大家都不動筷子,直到初一再吃。
兩人聊得帶勁,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直到劉媽媽來才打斷:“平安,喊你爸回來準備吃飯了。”這時,村子裏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意味着大家都開始吃團圓飯了。
劉爸爸根本就不用叫,掐着點回來,劉媽媽忙指揮着他去大門口放鞭炮,又讓劉平安在堂屋裏給爺爺奶奶上香燒錢紙,還在桌上給他們備了酒水,表示一家人可以吃團圓飯了。
鞭炮響完,一家人正試上桌開飯,今年的團圓飯格外豐盛。大塊的肉,大盤的魚,整只的雞,還有肥厚的豬蹄湯,外加上自己家有的花生米,豆腐等等。劉媽媽一共弄了十個菜,劉爸爸破天荒的喝了幾杯小酒,吃完飯,帶着兒子出門去給爺奶上墳。
一路上遇上不少村民,大家都是去上墳,劉家村的祖墳在遠處的小山坡上,大夥兒都是扛着鐵鍬,帶着錢紙香燭鞭炮等物。大家一路走,一路說笑,話裏話外離不開劉平安,無外乎是說他一看就是個有出息啦,現在就有本領賺錢啦,等等。這樣的話,他這幾天聽得多了,真是快要煩死了,又不得不笑着臉對着大家,還要時不時的恩哼幾聲,表示在聽人家說話,要不然大家又得說他瞧不起大家什麽的。這小地方就是有小地方的煩惱,一點兒小事,大家都能說上好半,哪家有個什麽事,很快就會全村人都知道,甚至全鄉的人都知道。
劉平安在家裏呆的這幾天,根本就不得安寧,村子裏人基本全都來過他們家了。年輕人想知道,他打工賺錢的門路,甚至有人還想着讓他給介紹個工作幹幹。年紀大的人,又覺得自己家的孩子比不上他有出息,也要過來讨教一下。他還得笑臉相迎,好言好語的和人家說話。幸好他幹的是電腦這一行,村子裏還真沒人懂,就是吳二叔,也不過是裝懂而已,大家才沒真的巴着他不放。
特別是年初二開始,村子裏走親串友的多了起來,連別人家的親戚朋友也會過來他們說說話兒。
劉平安簡直恨不得馬上就離開村子,其實他們家在村子裏原本真沒什麽地位。劉爸爸憨直的甚至有點笨,完全拿不出一點兒主意,幹活都只會出死力,還得劉媽媽在一邊指點着,基本上是劉媽媽指到哪兒他幹到哪兒,就算沒有劉平安上學,他們家也比不上大部分人家庭。就因為他爸不給力,大家在背後不知道嘲笑過他們家多少次。現在見到劉平安真的賺到了錢,一個一個的又巴結起他們家來。讓他覺得可笑又可悲。
現在想想前世,他畢業後真的沒回家幾趟,最多就是過春節回來呆上個三五天,他又一向沉默寡言,張章那時又管得嚴,有時候真是只讓他回來就吃個年夜飯,以至于他極少和村民們說話,哪有現在這種感受,更是不知道村民們對他們家的看法。
在爺爺奶奶的墳前,爺倆燒了不少錢紙,劉爸爸更是自豪的跪在自己父母墳前一個勁的唠叨:“爸,姆媽。平安現在真的有出息了,都能賺錢給我們花啦。”其他村民上完自己家的墳,也會給周圍的墳都燒幾張紙,點幾柱香,這一回劉平安的爺奶墳上,真是圍滿了人,大家都在給這兩老墳添東西,也跟着劉爸爸在唠叨,弄得劉平安萬分尴尬。只得假裝給爺奶燒錢紙,低着頭不說話。
回去的途中,劉叔叔的酒勁兒上來了,進了屋就悶頭大睡。而其他村民們這個時候,都已經約好了牌搭子,早就開始摸麻将了。劉家兩老口一向不好這一口,并且也沒有閑錢去輸。劉平安的耳根總算是清靜下來了。偎在被窩裏和張章發短信,不料卻好一會兒不見回信,知道他可能是出去了,也許是哪個朋友叫他出去玩兒,心裏有些不爽。但一想到他一個人過年,又覺得有朋友陪他玩,總好過他一個人孤單孤單,這樣七想八想的,竟然慢慢睡着了。
晚上一家人圍着黑白小電視看中央臺的春節聯歡會,劉平安老後悔,為嘛不給家裏添一臺新電視機,這年頭,普通彩色電視機早就過時了,只要幾百塊就可以買一臺大彩電。他環視了家裏一圈,這屋子裏真的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些年,家裏早就掏空了。父母年紀也越發大了,常年的辛苦勞作,他們的雙手粗糙黝黑,指關節都變形了,弄得他都不忍直視。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自己只會寫這些家長裏短的普通的事情啊。
☆、24家人
“媽媽。家裏種的莊稼,收成高不高?”劉平安心裏一動,父母年紀大了,這樣的勞作,太傷身體了。還不如想想其他法子賺錢。最重要的是他和張章的事情,遲早是要擺到父母面前來,如果是在這個小村子,這兩老人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淹死。現在也該慢慢有所準備了。
“還算行吧,今年收了差不多一萬。莊稼人不種莊稼,還能幹什麽?我們年紀大了,也不可能學着年青人出外打工啊。就守着這幾畝田慢慢過,過兩年還完了債,家裏日子也就好過了。”劉媽媽一向是家裏當家作主的人。
“可是,如果趕上內澇外旱,收成不好,那不是賺不了幾個錢?”劉平安又說。
“恩,前年不就這樣嗎?咱家才收入五千塊,拉的債的多了些。”劉媽媽嘆了口氣,前年劉平安要上大學,家裏收成又差,那真是借錢都借的,要了她半條命。就怕湊不足錢,兒子不能去上學。幸好有人告訴她,民間高利貸的事,她鼓足勇氣貸了錢,送兒子上了大學。雖然利息高了點,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要不,咱們家弄點別的,來錢總比種莊稼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要強點吧。”劉平安提示媽媽。
“我也想啊。就不知道該如何弄?”劉媽媽笑起來了。這兒子一年不見,不僅賺了錢,性子也變得好多了,以前在家就知道悶頭幹活和搞學習,哪裏會想到和媽媽拉家常,更不可能笑着臉應付村民。果然大地方是鍛煉人的好地方,兒子明顯成熟有了男子漢的擔當,比起他老子不知道強了多少輩,一想到男人,她臉上的笑容就散了。這個男人,讓她吃了一輩子的苦,跟着個太無能的男人,女人就得當男人。這個家裏裏外外,就全靠她一個女人忙活。好在,老天有眼,現在兒子也算是有出息了,她也可以松口氣了。
“媽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