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Part.10
天色已經大亮,院子裏一片荒蕪。
院子中間是一大塊燒焦的土地,許多人橫七豎八躺在這土地周邊,圍成一個詭異的形狀。仍然有焦煙不時縷縷冒起,那些躺着的人身上全是一塊一塊的黑斑,有的人衣服也被燒去了一塊。
陽光普洩一片,慢慢刺激人的眼球。終于有人朦朦胧胧醒來,揉着劇痛的頭不甚清醒的打量着周圍。
漸漸地清醒的人越來越多,大都是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只是揉了揉腦袋,就立刻乖順的找到各自的主子。
一聲悲怆的哭喊驀地傳出,正是離焦土最近的地方,一個頭發散亂,幾乎看不清五官的女人抱頭痛哭,嘴裏含糊不清吼着什麽。眼淚模糊了她的臉,袖子抹上去,大塊大塊的黑着。
一個男人從她身邊爬起來,只見該男人袖子被燒掉了大半,露出的肌膚表皮都已經被燒焦,臉上更是黑灰一片,仿佛就是一塊黑炭。他吃力的坐着,拿起另外一邊袖子使勁的擦着臉,慢慢露出大半俊秀的容貌來。然後他爬向那個只會哀嚎的女人,把袖子裏邊翻出來,想要為她擦擦眼淚。
那個女人對他拳打腳踢,嘴裏仍然咕哝不清說着什麽,瑟縮着抱膝往後退幾步,哭得昏天暗地。
那個男人終于慢慢地放棄,臉上出現一道泥濘的黑痕,看的人很清楚的明白,他這是哭了。
辛吉離焦土不算近,除了身上的衣邊被火燒着一些外,別的大都完好。他起來緊張的環顧四周,看到更遠一點的地方,有一對依偎着的男女小聲交談着什麽後,松了一口氣。想了想,往那個哭了的男人走去,蹲下來道:“前輩,你沒事吧?”
漢紫緩慢的拂去臉上的髒污:“沒事,你去勸勸她吧。”
“嗯。”辛吉應了一聲,轉向哭得極其悲怆的唐淺裳,還沒說話,就看見辛海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于是駐足。
辛海昨日并沒有來林府,主要是年紀大了,來了恐怕幫不上什麽忙,再加上辛府和林府的恩怨并談不上多大,除了他這唯一一個表妹受了林行雲的欺淩外,沒有其他方面的關聯。
昨日這裏動靜太大,整個安城都受到了轟動。尋常百姓今天全部待在家裏,不敢外出。他睡得并不踏實,轟動聲響,讓他從夢中驚醒,扶起額頭,一手的虛汗。
辛海以為再也不見唐淺裳,沒想到今日來到這裏,看到瘋子一般的表妹,頓時悲從心來。有時候,活着還不如死去,起碼人死後,不會再有七情六欲,感受不到半分悲痛。可是人活着,心死了,就等于她的整個世界都已然崩塌,外界的點點滴滴,都對她産生不了影響,她将從此生活在自己營造的悲傷中,至死方休。
“淺裳,你醒一醒。”辛海蹲下,一只手扶上唐淺裳的肩膀。
唐淺裳發瘋一般掙脫掉,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話,恐懼般往後退,嗚嗚咽咽哭得更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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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辛海慢慢站直,對辛吉說,“點了她的睡穴吧。”
“好。”睡眠是麻痹人的最佳利器,辛吉應下,上前兩步,只是動了動手指,唐淺裳的身體就軟下來,閉上眼睛安詳的倒下。
“阿彌陀佛,讓貧尼帶她回去休息吧。”絕步不知何時醒來,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不卑不亢道。
辛海疲憊的說:“還請這位師太跟随我們一起回府吧,外面住客棧,總歸不方便。”
絕步倒沒有不從,淡淡的點點頭,上前輕輕松松就把唐淺裳扶起來了,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她扶起唐淺裳的時候,後面立刻竄出一個打扮活潑素雅的小丫頭,接過唐淺裳,恭恭敬敬道:“姑姑。”
“嗯。”絕步點點頭,兩人跟随辛海、辛吉一道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争吵中的阿瑄和慕容白。
“慕年不見了,我們本來就應該先去找她,現在突然回府,不是江湖中人應該做的!”阿瑄別別扭扭道。
慕容白臉色發青:“你要去找慕年,我不攔着,只是你看看你身上的傷口,出去也不過是吓人,誰會告訴跟一個儀容不整的人說話,提供線索?”
阿瑄“哼”了一聲:“我儀容不整?我儀容哪裏不整?先看看你自己再說,你身上受的傷未必比我輕。”
慕容白臉色微愠:“唐阿瑄,你定要因為這件小事生氣對吧?”若不是昨日我擋在你的前面,又怎麽會受傷?
阿瑄心裏發虛,臉上強撐着:“我就是要這樣,我爹娘都不管我,根本沒有人關心我,我才不稀罕你的關懷!”
“很好!”慕容白哂笑聲,“你最好不要後悔。”說完,一臉怒氣沖沖的轉身走開。
阿瑄嘴巴一撇,眼淚就要落下來,還是死鴨子嘴硬着:“我才不會後悔,你最好也不要後悔,誰怕誰啊!”
慕容白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阿瑄嘴角撇了撇,終于忍不住掉下淚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往另外一個方向走,看起來還真是跟慕容白杠上了。
“阿瑄……”辛吉和小玉同時喊道。小玉聞言好奇地看看辛吉,吐吐舌頭,繼續望向阿瑄。真是巧哇,第一次和姑姑一起下山,就能看見第一個來自外界的朋友。
“小玉?”阿瑄抹抹眼淚,眼眶紅通通的赧然回頭,“你也來了?昨天都沒有看見你。”
小玉高興地笑笑,為了保持形象,又很快安靜下來:“我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姑姑走得快一些,我武功還不好……”
不管怎麽說,見到舊人總歸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兩個人很快便手挽手一起交談起來。絕步難得沒有擺臉子,任由她們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直到阿瑄說到要去尋找林慕年的時候,絕步才淡淡的插了一句:“不必着急,有個人帶着她出去療傷了,想是沒有危險。”
“呃,絕步姑姑怎麽知道?”阿瑄被打斷,詫異的看過來。
絕步嘴角似乎隐了一絲笑,看不明确:“貧尼這點觀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啊。”阿瑄頓時有些失落,磨磨蹭蹭走着,臉上浮現出無比後悔的神情來。
小玉忍不住打趣道:“阿瑄,你可是後悔與剛剛那位公子拌嘴?我下山路上聽人說,一對男女時常拌嘴,要麽他們真有深仇大恨,要麽,就是兩情相悅。我看你和那位公子并不像是有深仇大恨,莫非……”
阿瑄頓時跳腳,拍了小玉一下:“小玉,絕步姑姑就不應該帶你下山的,小妮子一下山心眼就變得這麽壞,都不可愛了!”
小玉委屈的轉向絕步:“姑姑,阿瑄說我不可愛了。”
絕步歪着頭,似乎認真地思索了一陣,方緩緩開口:“唔,也許因為是阿瑄昨天眼睛被火熏了。”
阿瑄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絕步這是在罵自己眼神不好,頓時又羞又愧:“絕步姑姑!小玉!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呵呵……”辛吉忍不住輕笑一聲,雖然他身上也有不少黑灰,可是清風一拂,他看起來還是玉樹臨風。他往前走了兩步,到辛海身邊,慢慢說道:“爹,我适才觀察了一下那個黑坑,林行雲并沒有死在那裏。我推測,他很有可能逃逸了,你看……”
辛海點點頭意示知道了,轉向絕步:“不知這位師太可有觀察到,那個人的下落?”
絕步搖搖頭:“貧尼醒來的時候,那位施主已經不見蹤影了,想是趁亂逃了也未可知。”
逃了?阿瑄心髒突地一跳。湧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慶幸感,同時又多出一些不安,兩種感覺交雜在一起,并不好受。
“阿彌陀佛,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佛不會寬怒任何一個罪惡深重的人,但也不會責罰一個有錯改之的人。只要那位施主緣法到了,因果循環,他自然也能嘗到相應的後果。”絕步豎起一只手掌,淡淡說着,另外一只手撥動着一串泛着光澤的佛珠。阿瑄心定了定,便不再多想。
很快就到了辛府,安頓下唐淺裳後,阿瑄拉過辛海問道:“龍爺爺,不知道小草現在可好?”
這段時間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都沒有好好照顧小草,阿瑄覺得愧疚。
辛海微微一笑:“放心,小草我已親自送回他祖母那裏,和小花一起生活,不會有事的。你前段時間中了毒,我和辛吉都忙着尋解藥,也不能好好照顧他。再加上他是邵海兄唯一的香火傳承人,早晚都得回去的。”
見阿瑄臉上出現悵然若失的表情,辛海笑笑:“我已經和他的親人說明了當年那件事的原因,他們已經不怪罪你了,所以你無須自責。”
“嗯。”阿瑄讷讷點頭,忽然又問,“那常櫻呢?自從我痊愈後,就沒有見到她了。”
辛海招來辛吉:“你帶阿瑄去見見常櫻吧。”
“嗯。”辛吉應道,帶着阿瑄往外走,“常櫻前段時間因為你的毒耗盡心思,有些累了,我就安頓她在後院休息,現在想來也痊愈得差不多了,肯定也很想見到你。”
阿瑄細細品了品這句話,驀地擡眸一笑:“你什麽時候這麽了解她的心思了?”
辛吉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真熱鬧哇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