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Part.8
一條爆炸性的消息在安城傳出,原邵記糖果鋪子的鋪主養女唐阿瑄偷襲林府府主失手被抓,林府震怒,決定将她關在囚籠,游街示衆,以此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邵記糖果鋪子四年前離奇憑空消失,引起無數懸念,然而只是過眼雲煙而已,如今舊事重提,不免勾起衆人種種疑問,紛紛擁堵在街道圍觀。
這天陰沉沉烏雲壓下,兩匹駿馬領先開道,拖沓着重重的鐵鏈,“啪啦啪啦”悶悶作響。囚車喁喁前進,阿瑄雙手雙腳被縛,衣着容貌還算齊整,面無表情倚在囚籠邊上,眼神空洞。
林行雲是什麽樣子的人,她先前不知,今日總算明了。
當日兩人商議好,傳出不實消息,引誘辛吉上鈎。
誰知她事先想到了林行雲可能是混蛋,不曾想到他混蛋至此。
事先商議好的通通作廢,從她坐上前往林府的馬車開始,這場密謀就徹底拉開了帷幕。她不知道林行雲為何這麽着急要尋到女娲石,甚至不惜撕裂和慕容府多少年的交情。但是當林行雲用陰狠的語氣說出他已勢在必得之際,阿瑄心裏對他生出無限憐憫。且……僅僅是憐憫而已。
有的人活了一世,偏執所尋求的,不過是癡心妄想的一場空。這樣悲哀的人生,真是叫人難以生恨。
阿瑄視線沿周環繞一圈,赧然收回。幾個人影從人群裏消失,一如根本不曾來過。阿瑄心裏乒乒乓乓敲打起鑼鼓,當時說答應便答應了,竟然忘記派人通知慕容白,不知他從手下人嘴裏聽說自己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後,臉色會青成什麽樣子。
一想到慕容白式的典型臭臉,阿瑄嘴角不由勾起一絲暖暖的笑意。
小的時候,她不管走哪兒,都能随處看見慕容白。起初是他總和林慕年一起,然後見到她之後變成三人行。走一路吵一路,她說天熱,慕容白就扯她體虛;她說天冷,慕容白就扯她體弱;她說風景好,慕容白嗤之以鼻……只有當她不由自主維護着慕年或者慕容白的名聲時,慕容白的臉色才會稍微正常一點,頗為驕傲地輕笑一聲。
那個時候,每每內心委屈酸澀一團的自己,在做任何事之前,哪裏會考慮到慕容白會不會同意?
有的時候,機緣真的是一件,特別奇妙的事情。
囚車啪啦啪啦往前緩緩前行,途徑一座石橋,終于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阿瑄難以抑制不笑,就低下頭佯作睡着,不敢看向外面。
囚車近了,慕容白才張口:“不知林府人,為何要囚禁我的未婚妻子?”
驅使囚車的是林府的一把好手,也是有了年紀的人,聽到這般冷冰冰的話語,也忍不住躬了身子,帶了幾分讨好的樣子回答:“慕容公子,這位姑娘刺殺我們老爺,老爺下令抓住她,這……可不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以決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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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白不聲不響,只是動了下袖子,腰間的長劍刺出,“唰”的一聲深深鑽入領頭的馬匹的前蹄前一寸,銀晃陰冷的白光一道過去,馬匹受了驚吓,嘶鳴着連忙擡腳。那下人面上這才不堪起來,收起了先前乞憐讨好的模樣,正色面向慕容白。慕容白不為所動,甩下兩個字:“放人。”
那位下人皮笑肉不笑說:“慕容公子的命令,恕老奴難以聽從。”
事态突然嚴重,圍觀的群衆不由衆說紛纭。有的道是慕容公子原和現在囚車裏的女人是一對,拒絕了林府千金的婚事,讓林府府主生氣,是故派人擒了慕容公子的未婚妻,以此挽回林府的面子。有的道是這囚車裏的女人是慕容公子和林府千金的婚姻介入者,這慕容公子迷戀這個女人,推了親事,這才有了今天的鬧劇。有的道是這個囚車裏的女人愛慕慕容公子太久,為了徹底斷絕慕容公子和林府千金的關系,潛入林府想要除去林府千金,誰知錯手傷了旁人,如此自作自受,慕容公子前來是算賬的……
然而無論外界傳言如何豐富多彩,慕容白巋然不動,目光直勾勾盯着那埋着頭的女人,皺皺眉頭,這個女人真是連裝睡都不會,肩膀一直抖着,分明就是在忍着笑!不禁有些惱怒,敢情自己專門跑來劫車,她當這是件好玩的事情?
眸子一沉,慕容白往前走了幾步。
領頭的馬匹一步步往後退,直到抵到了囚車上退無可退,才悲哀的嘶鳴起來。慕容白徑直越過它,站在囚車前方,說了句:“這麽喜歡待在這裏低着頭笑,看來你過得還不錯,那我先走了,你慢慢享受。”這領頭的馬匹方才覺得自己想多了,原來慕容公子根本就沒有搭理自己,不禁惱怒的拔拔蹄子,表示抗議。
慕容白斜睨了它一眼,它這才不甘不願聳拉着腦袋走回原來的地方。
阿瑄委委屈屈擡起頭:“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我……”支支吾吾半天,始終說不出自己是上當了這樣自取其辱的話語,于是嗫嚅着垂下頭。
慕容白無力撫上眉心:“等我。”
阿瑄眼睛一亮,知道他已經有了法子,無比希冀的看過去。
慕容白輕笑一聲,心情頗好的解下外袍,直接挂在囚車上面,圍了一半,好歹擋住了別人看阿瑄的目光,才走到馬前輕巧的拔起劍走開。
直到他走出了一段距離,群衆才開始議論紛紛,只是這下話題就停留在林府府主如此蠻橫,見不得愛女受辱,居然給別人的未婚妻子冠上這樣不堪的名頭,委實太過分了些!想來這兩個人也是真心相愛,如此濃情蜜意,不見得就比與林府千金相配更差些。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希望他們兩個人能經受住考驗,好好走下去雲雲。
阿瑄埋頭在膝蓋間,聽着這些流言,忍不住笑容越來越開。
整個場景中最不和諧的,莫過于那匹自作多情的馬匹了。它懊喪的聽了半天,沒有只言片語提到了自己,忍不住失落的緩着步子往前挪。受了慕容白氣的下人耐不住如此馬速,氣狠狠的刷了幾鞭子在馬背上,疼得它嗷嗚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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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該回去了。”印興擔憂的看着身邊的男子。
他面如冰霜,眉頭擰做一團,定定的望着囚車駛遠的方向。
印興踟蹰片刻,不要命的繼續勸道:“少主,老爺說要見你,還請你即刻移步過去吧。唐……姑娘這件事分明是在做戲,你不要……”
“你覺得,她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辛吉問道。
印興一怔:“這……依小的所見,八成是自願的吧……”那個女子,在囚車裏面能笑得那麽開心,根本就沒有一點正經囚犯的樣子,要說是真的,他才不信。
“是嗎……”辛吉眼底染上一層薄霧,深邃悠遠,看不清晰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印興站在他的身邊,莫名的覺得心中刺痛,低頭,心中喟嘆。為什麽……他突然覺得,少主再也不會露出春風般暖洋洋的微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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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阿瑄被推進牢房後一直沒看見什麽動靜。
捂着肚子在牢房的地上滾了幾圈,直到看見一只灰頭灰腦的老鼠,阿瑄方才老實下來,委屈的守在一邊,怨念着,這個林行雲抓自己就抓自己,可是一般監獄裏面都提供牢飯的好不好?就算這是私家監獄,也不帶這樣餓着人的啊!
一擡頭,就看見林行雲闊步走到了牢房門口,素色長衫給他穿出一種儒雅的感覺,煞是吸引人。阿瑄無力的擡頭看去,撇撇嘴收回視線。
林行雲呵呵一笑,命令下人送來飯菜。
金燦燦的雞肉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米飯顆粒白而飽滿,看起來就很美味。阿瑄看了一眼,也不推脫,徑直端過來大口大口吃起來,一邊十分不滿的抱怨:“林府主,就算你要關我押我,這牢飯還是要提供好點的吧?這麽幹的食物你也好意思端上來,再來碗湯。”
“你這個人!”端飯的下人氣得小聲罵道,“這飯菜已經夠好了,還不知足!?”
阿瑄瞥了他一眼,眸子裏帶着森然冷意,偏偏眼角上揚着似笑非笑:“我這個人,就是不知足,你給我一道葷菜吧,我就不愛珍惜,還想着喝湯,那又怎樣?”
這句話意有所指,林行雲不惱,笑着吩咐:“來人,給唐小姐上一碗上好的血燕窩來。”
“是。”下人連忙下去準備,只是心裏依舊腹诽着。
阿瑄頭也不擡,繼續吃飯。
林行雲說:“實在對不住,唐姑娘本來應該是府上最尊貴的客人,奈何林某只能讓姑娘住這樣的地方。姑娘不管有何要求,大可以提出來,林某定當滿足你的願望。”
阿瑄拔飯的筷子頓了一下:“三日內,若是他不來,放我回去。”
林行雲面不改色:“一個月。”
“十日。”
“二十天。”
“十二日。”
“十八天。”林行雲頓了頓,“不能再少了。”
“好吧。”阿瑄眼底閃過不屑,埋頭繼續吃飯。
“唐姑娘。”林行雲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唐姑娘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就算辛府少主不來,慕容三公子放棄慕容府下任府主地位的消息,也着實讓老夫松了口氣。要知道,這慕容三少的本事可是遠遠高過其他兩位少爺,只要他不是府主,那我林府可随時牽制慕容府,最少,也能拿下整個安城的武林勢力。”
其他兩位少爺阿瑄都有所耳聞,大少爺玩玩判官筆,但是不認真,只習得一些花樣,沒有汲取到真正的功學。二少爺喜愛木雕,整天錘錘打打,對武功一竅不通不說,對其他任何事物都是一竅不通。他比慕容白要大上三歲,可是至今沒有娶一房妻室,整日埋在木頭堆裏。這樣的兩個人,不管是誰繼承慕容府,都将讓慕容府衰敗許多,所幸府主猶在……等等。
阿瑄擡頭,厲聲道:“你把慕容府主怎麽了?”
“唐姑娘好聰明。”林行雲撫掌,“果真不是簡單人物。唐姑娘放心,你未來的公公沒有大礙,不過是中了‘木荷’,或者損些內力,或許折些壽命,完全沒關系的。”
阿瑄心中一震。
要知道,‘木荷’是有名的毒藥,由于幾乎沒有什麽人會配置,解藥更是難尋。只是沒有想到,林行雲竟然忍心對自己的摯友下這等毒手,這個人……真是心如蛇蠍!
“呵,唐姑娘這樣怨恨看着我?倒好像老夫是個千古罪人?度天這個人哪裏都好,偏偏就愛刨根問底,若不是他懷疑我,我又怎麽忍心對他下毒手呢?你也不要太着急,我這裏有‘木荷’的解藥,等這件事成了,我會收了你的內力,換解藥給你,你看這筆交易是否很劃算?”林行雲笑道。
阿瑄卻再也擺不出笑臉。
所謂‘木荷’,吸食人體內力功能極強,等到事情結束了,或許慕容度天身上的內力都差不多被吸收光了。再用自己的全部內力去換取解藥?那豈不是兩個人都成為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了?
阿瑄深深吞吐幾口氣,忿忿的想着,好一個林行雲,你大爺的!老娘不發威,你真拿我當軟柿子好揉捏的!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家阿瑄還是留了後招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