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Part.4
風起時,将耷拉在各個景致上面的雪花紛揚起來,如同鹽粒一般細小,悉悉邃邃撲了阿瑄一頭一身。阿瑄穿的是辭詩詩專門為了她準備的新衣裙,淺粉顏色,與這潔白倒也相得益彰。發髻上的明玉蝴蝶兒一搖一晃,她驀地覺得心口一慌,放眼望去,不遠處的眉安橋處站着一個人影,粉妝玉琢,正靜靜地看着自己。
林慕年手中捧着暖爐,即使被錦緞厚厚包裹住,也透出袅袅雲煙,襯着她今日穿着的月白長襖,有些飄飄欲仙的模樣。橋邊長着不識年月的大柳樹,粗壯的枝幹被好心人裹了布繩,枯萎的樹枝覆着厚厚的雪被,風過處,揚起細粉,遮掩住林慕年的面孔。
林行雲站在林慕年的身側,俯首不知對她說了些什麽。阿瑄隔得有些遠,依稀覺得林慕年笑了一下,将暖爐遞給了林行雲,提着裙擺往她這裏趕來。
下橋的步子很急,然而離得越來越近了,林慕年的步子也慢慢踟蹰了起來,臉上帶了怯色,慢慢地往阿瑄跟前移動。好像她若是走得快了,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水中花、鏡中月一般,小心翼翼。
“阿瑄,好久沒有見,你可好?”兩年過去,林慕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嫩。不過她消瘦了好多,尖尖的下巴顯露無疑,面色不如以前紅潤,微微蒼白,加上穿着月白長襖,似要與這雪景融為一體。
阿瑄本想掉頭就走,但她實在無法對這樣的林慕年發脾氣,兩年的時間早就把她的怨念磨去。況且她本來就不是什麽記隔夜仇的人,哪裏還會摔臉子給林慕年看,扯出一個笑容:“很好,你呢?”話一出口,心裏似乎放下了什麽,心境更加開闊了。
“我、我也很好。”林慕年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喜,忙不疊的答應着。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阿瑄臉上自然的浮出笑意:“是嗎,那就好。看你臉色似乎不太好,生病了?”
“啊——”林慕年怔怔,用力搖頭,“沒有,我沒有,可、可能是有些冷的原因吧。”說着,她微微垂眸,“你、你不用擔心我。”
擔心?阿瑄恍惚了一下,卻并不排斥林慕年這樣誤解:“不管怎麽樣,好好保重身體吧。”
“嗯嗯。”林慕年輕聲認真應了,低頭好像有些羞赧的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窄長的精致木匣,低着頭遞給阿瑄,“今天是你的及笄日,我…我…準備了一件薄禮,送給你。”
很吃驚林慕年會把禮物帶在身上,阿瑄也不推脫,接了過來,準備收起了,回去再看。可是林慕年期許的目光太過強烈,阿瑄停下了收起來的動作,打開木匣子,先在心裏贊了一聲。那是一對璀璨的耳铛,鑲着金剛石,華麗不輸當年慕容白送給林慕年的手钏。月牙形狀,在蒼白的冬日裏綻出耀眼的光彩來。着實是有些感動,但她不好接下:“這個禮物實在是太珍貴了,我不能要。”
“可以要的!”林慕年将一雙小手完全縮進袖子裏,不給阿瑄退還禮物的機會,急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收下吧,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越說眼裏水霧越濃,泫然欲泣,“前兩年,在我的及笄禮上,惹你不高興了,我、我一直覺得很歉疚……”
如果是假裝,那這演技未免也太過高明,怕是最有名的戲子都比不上。阿瑄心裏犯疑,難道當年那件事,她真是一點都不知情?
“阿瑄,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吧……”林慕年眼眶都紅了,好像再動一下,晶瑩淚珠就要落下。
阿瑄終于放下了猜忌,伸出手擦去了林慕年眼裏的淚水:“你知道錯了,你哪裏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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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林慕年迷茫道:“我、我、我不該讓你生氣的,都是我不好。”
阿瑄好笑又好氣,點了一下林慕年的嬌挺秀鼻:“你呀!連你哪裏錯了都不知道,還在這裏認錯,真是個……哎,傻子!”
“你原諒我了?”林慕年眼裏猶有淚水,但更多的是驚喜。
阿瑄一見她這個樣子,哪裏還能說出個“不”字來,心間一軟,就點點頭:“哪裏還能怪了你去,你爹爹就在那邊呢,看見你哭了,還不得說是我欺負了他的寶貝女兒?”
“阿瑄你真好,就知道你最好了。”林慕年走近了很多,小臉上也是紅撲撲的,像是看見了一件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看着阿瑄。
低頭處,發現林慕年月白長襖裏的裏衣竟然是用她兩年前送的布匹制成,那只斑斓彩蝶已經褪了一層顏色,依然翹着翅膀要撲向花朵。阿瑄心中驀地一酸,又一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執起了林慕年的手。她的手冷若寒冰,想是因為身子骨弱,又沒有捧暖爐的緣故。思及此,阿瑄道:“你的手太冷了,去你爹爹那裏把暖爐拿上吧。”
林慕年垂首:“嗯。”
兩人一道走到眉安橋上,林行雲笑看着她倆,将暖爐塞到女兒手中,順勢站在林慕年身側,有些出神的看着阿瑄道:“好久不見,阿瑄都長成大姑娘了,這麽漂亮啊。”移開了視線,繼續道,“阿瑄,這天氣太冷,不如到我府裏去一趟。你們姐妹倆好久沒聚在一起,說說體己話也是應該的。”
林慕年一聽,立刻睜大眼睛看着阿瑄。
阿瑄笑着搖搖頭,抱緊懷裏的小醋壇:“不了,我還要回糖果鋪子,今天還有事情沒做呢。”看林慕年大眼睛裏鍍上失望,她心裏也有些不忍,“要不,讓慕年去鋪子裏坐坐吧。近日如意姐姐新制了些梅花糕,可以一道嘗嘗。”
林慕年一聽,又企盼的看着林行雲,一只手扯上了林行雲寬大的衣袖。
林行雲爽朗一笑,對着阿瑄道:“今日怕是不行,慕年今日沒有練功,回去得補補功課。若是你跟我們一起回去,還能一道練練功,再一塊聊天玩耍。”
林慕年不依的拽拽林行雲的衣袖,林行雲轉過頭去呵斥林慕年,雖然臉上還帶着笑意,可是聲音卻嚴厲無比:“怎麽,早上你吵着要出來,已經依你了,現在又提其他要求了嗎?!”
林慕年一聽這話,只好送開手,對阿瑄說:“那,我明日再去找你,可好?”
“嗯。”阿瑄點點頭,兩個人的關系能恢複成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
看着林慕年和林行雲漸漸走遠,阿瑄才抱緊醋壇,過了眉安橋,往糖果鋪子而去。
轉過路口,眼前突然一黑。阿瑄抱緊醋壇,無奈地開口:“印興,你又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一聲輕笑蔓開,白袍飄動,印興站在阿瑄身邊:“怎麽,我可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就這樣被你發現了。”
這兩年,兩個人的接觸非常頻繁,阿瑄閉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印興的存在,更何況是玩這種蒙人眼睛的小伎倆呢。阿瑄腳步輕移,使了一招“水上漂”,繞到了印興的身後,一腳踹上印興的小腿。誰知印興動也沒動,阿瑄卻生生的踹空了,身體前傾,看起來快要摔倒。于是再使一招“猴子撈月”,快要摔倒的身體在冰上平移一尺,再勾起小腿,轉動方向踢向印興,這一次是沖着印興的腳底而去。印興輕笑,往後走了一步,這下正中阿瑄下懷,阿瑄手腳,虛晃一圈,用腳背勾起,這次目标是印興的小腿,正好勾到,一使勁,竟然自己飛了出去。
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竟然使詐!
阿瑄哀嚎一聲,閉着眼睛任自己在空中飛翔。耳邊風聲一過,她已經穩穩的落下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而不等那人反應過來,阿瑄已經一口咬到他的胳膊上,把他衣服上糊了一層晶亮的口水。
“呲。”印興畢竟不是鐵做的,這一口實打實的咬下去,就算不脫層皮也要青紫兩天,忍不住低聲喊痛,“我錯了,好阿瑄,別咬了。”
阿瑄得意洋洋從他懷裏跳到地上,扮個鬼臉:“看你還敢欺負我不,我可是很厲害的!”
“是是是。”印興忍着笑,揉着胳膊。
“吶,你今天是來幹嘛的,這天可冷得很,別說又是來釣魚的喲。”阿瑄歪歪頭,笑道。
印興這才拿出個還比較厚的包裹,遞給阿瑄:“生辰快樂,阿瑄。”
這麽厚啊!阿瑄接過來,打開一看,訝道:“這是……狐貍皮?”原來包裹裏,竟然是一張火紅的狐貍皮,毛色純淨,不含雜質,看着就很溫暖,摸起來非常舒服。
“前不久出去打獵,得了一張皮,覺得拿來做個坎肩最妙。正逢你生辰,就送予你,可喜歡?”印興施施然笑着,笑意暖暖,如和潤的春風,将這周遭的溫度都提高了幾分。
怎麽會不喜歡……阿瑄愛不釋手的摸着那張皮毛,往臉上蹭了幾下:“好舒服,謝謝啦。”
見阿瑄接下,印興心情也很好:“你喜歡就好,快回去吧,我在這看着。”
想到辭詩詩總是念叨着自己的婚事,阿瑄突然想要捉弄她一下,湊到印興身邊如此這般的交待了幾句。印興笑着應了,扮追求者麽,也不是很難的事嘛。
于是阿瑄帶路,印興随後,一前一後往糖果鋪子而去。
離鋪子越來越近了,阿瑄覺察出了不對勁。鋪子為何如此安靜?再轉頭,那邊涼亭裏,烹在爐子上的水已經沸了,可是龍爺爺人卻不見了。如果龍爺爺來了鋪子,鋪子裏面應該非常熱鬧才是,小花小草雖然聽不懂故事,但是最愛起哄,還有阿牛,還是辭媽媽邵爹爹……
收起笑容,阿瑄快步走進鋪子,卻猛地捂住嘴,驚恐瞪眼。
鋪子遭了血洗,辭詩詩躺在中間,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而一邊邵海像是要往辭詩詩方向而來,卻橫遭空中一劍,一只手還往辭詩詩這裏伸着,身體卻倒在地上。
雪無聲落下,似想要覆蓋住一室慘烈。血腥味向阿瑄滾滾襲來,熏了她一臉淚水,淹沒了她的全部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親愛的讀者們,剛剛從醫院回來還好好的,結果現在又開始了TAT
明天估計還得去醫院,估計不能更新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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