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分離(2)
蕭慕天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盡了。寂靜的小區裏,遠遠就望見了自己家的那盞燈,不甚明亮,卻分外溫暖。
蕭慕天停了輪椅,望着那盞燈,久久不語。不知過了多久,他摸出一支煙點起,沒有吸,任那煙霧袅袅升騰,漸漸把自己包裹起來。
推開門的時候,餐桌上早擺好了精致的三菜一湯,蘇挽雲背對着他,哼着小調在廚房的竈臺前盛着什麽東西。瀑布一般的長發簡單地在腦後挽了一個髻,苗條纖細的背忙碌而生動。
“慕天……”她驀地轉身,看到門邊的蕭慕天,臉上的笑更生動了些,帶着些嬌羞:“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叫我,想吓死人啊?”
說着,把手中的一碗烤土豆放在桌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進屋拿了蕭慕天的折疊輪椅出來。
“來,坐這個,一會兒我給你按摩。”她替他取下固定帶,扶着他坐在一邊的輪椅上,再推着他來到餐桌前。
“我去拿碗,馬上吃飯。”她沖他笑,他也笑,有些牽強,嘴角勉強向上扯了扯,目光牢牢地盯着她,不曾離開。
這頓飯吃得很沉默。他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吃着她做的菜,喝着她炖的湯,嚼着她烤的土豆,靜靜地體味燈下的那份靜谧和安詳。
今夜,許是最後一夜了。此生能夠和她在一起的最後一夜,體味這份溫暖的最後一夜,把握這份溫暖的最後一夜……
收拾了飯桌,蘇挽雲如往常一樣坐到蕭慕天身邊,抹了點按摩油,準備給他按摩。
“現在不用。”他突然擡手,擋了她一下。
她一怔,手上的動作慢了幾分,望向他時,那眼中的冰刺得她狠狠一顫。
“為什麽?”
“我有事想對你說。”他望着她,面上的寒又重了幾分。
她的心莫來由地一縮,竟說不出多的話來。
“我先給你看個東西。”他轉回書房,不一會兒拿出一張報紙,遞到她面前:“看看吧,看完了,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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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挽雲狐疑地接過報紙,匆忙展開。
名律師為名為利不擇手段,多樁精典案件原是另有隐情
只看标題,蘇挽雲便明白了個大概,再匆匆掃了一遍內容,心中那點小小的疑惑也已然于胸。放了報紙,她努力地調試了下情緒,對着那人淡笑。
“這個……我早知道了,不過是無良記者為了吸引眼球玩的把戲罷了,你又何必那麽認真?”說着,她順手卷起蕭慕天的褲腿,準備開始今天的按摩。
“你就真的那麽賤?每天非要陪着笑臉向一個逼死自己父親的男人投懷送抱?”他按住她的手,順勢一扯,蘇挽雲一個不防,便跌撞着站到他跟前。
“慕天,你幹嘛?你瘋了嗎?”她的手被他攥得緊緊的,生痛,痛得她的眼淚都下來了。可是,他沒有一絲放松,他只是緊攥着,青白的臉見不到一丁點憐惜的表情。
“我沒有瘋。瘋的是你,蘇挽雲!”他的手驀地一松,她一個不防,趔趄着向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摸着自己已然有些紅腫的手腕,她眼中的驚恐不斷加深。
“慕天,你怎麽了?不舒服嗎?”她上前,擡手,伸向他的額。
“拿開你的手,蘇挽雲,你真讓我惡心!”他把頭往旁邊一偏,卻掩不去眼中那不曾消褪的厭惡。
“慕天,你到底怎麽了?”
“我沒怎麽。我只是一直在想,你為什麽要一直跟着我。當年,是為了你開車撞死人的爸爸。你不想他坐牢,所以,寧願嫁給一個癱子。可是,這個癱子并沒有履行承諾,把你爸爸弄出來,而是親自在法庭上放棄了無罪辯護,你爸因此在監牢裏突發腦溢血過世。可以說,我是殺死你爸的間接兇手。這些,你都清楚,更何況,你爸一死,你嫁給我的理由就完全不存在了,你有走的權利,可是,你還是跟着我這麽一個癱子。好吧,我也理解。畢竟,我們蕭家有權有勢有錢,可以讓一個從小城鎮來的你過上你一輩子也許做夢都過不上的好日子,所以你情願委屈着自己繼續這樣一段婚姻。可是,現在,我們蕭家什麽也沒有了,沒權沒勢沒錢,甚至……”他一頓,只是剎那,神情頃刻間恢複那份寒冰般的疏離:“可是,你還是跟我。甚至我給你看了這個,”他指指報紙:“你老公我,既癱又壞,為了成名,不惜弄死丈人;為了自己的父親向上爬,不惜犧牲一個無辜的群衆,為王家開脫罪名……我想不通,這樣的我,還有哪一點值得你愛你喜歡,賤到至今不顧一切腆着臉皮倒貼着服侍讨好我?啊,蘇挽雲,你倒是說說,你是生來就這麽賤,還是後天跟着我蕭慕天享榮華富貴至今還懷了奢望貪着個不切實際的念想啊?”
“我沒有,慕天,你誤會我了,我不是……”蘇挽雲已經看不清楚面前男人的樣子。他瘦削憔悴的臉扭曲着在她的眼前晃動,晃得她的心再也合不攏。
“我誤會?我還有什麽好誤會的?我不是你蘇挽雲,我都眼睜睜看着自己硬生生被戴了一頂綠帽子了,我不可能還賤到陪着笑臉來讨你的好。”
“慕天……”她捂了嘴,可凄厲的聲音依然捂不住。她就那樣由着眼前的影像劇烈地晃動,帶着自己的身體和腿,一起合着那份晃動而後退,匆忙地搖擺地癫狂地後退……
“不要再在我面前做出這份可憐兮兮的樣子,蘇挽雲!”他扭曲的臉不見一絲一毫的憐惜,“戲演得太多,你不煩,我看都看麻木了。”
“我沒有,慕天,你信我,我沒有。”蘇挽雲猛地站定,趔趄着上前,蹲在蕭慕天跟前,死死地抱住他的兩條腿。
“那麽,你告訴我,去年你生日的頭一天,你在哪裏?我為你做糖醋排骨的那一夜,你又在哪裏?”他一把扯開她的手,推着輪椅往後滑了好幾步。
蘇挽雲一個不防,被他摔得後坐到地上。再擡頭,只來得及望得見對面那雙比他的腿更冷的眼睛。她沒有起身,她只是望着他,望着他的輪椅和她之間幾步的空地。她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知道,他和她,隔着幾步的距離,卻已隔着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什麽也不說了,加緊下去碼字。當然,戴着鋼帽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