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顏楚音告別太後, 牽着皇上新賜的小馬出宮時,碰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兩位都是特意待在那裏等他的。四皇子和太子一母同胞,都是皇後所出。他頗為眼饞地說:“我從白龍下崽盯到現在, 沒想到玉雪最終還是被你得了去!”
“玉雪?”
“我給它起的名字。多好聽啊!”四皇子說。
顏楚音嘆了一口氣,摸了摸玉雪的頭, 對着它假意抱怨:“玉雪啊玉雪,你看看, 四哥哥給你起得什麽名字!一點都沒有你母親那個白龍喊着響亮!”
四皇子立時就樂了。按說這是皇上特意賜給顏楚音的小馬駒, 是完完全全屬于顏楚音的東西, 他完全可以順着自己的想法重新想個名字。但他就這樣喊小馬駒為玉雪,顯然是因為重視四皇子, 不忍辜負四皇子對玉雪的滿腔喜愛。
四皇子便覺得自己沒那麽遺憾了。
顏楚音也不是對所有皇子都這麽體貼的。如果攔路的是他的宿敵六皇子, 顏楚音肯定一點面子都不給。但四皇子是個直爽大氣的, 顏楚音還挺喜歡他。
四皇子對玉雪說:“別忘了我喂你吃過糖塊。等過些日子, 你在音奴那裏适應了, 我就去看你。”之所以是過些日子, 是因為音奴剛剛得了玉雪, 人和馬需要培養感情。顏楚音敬重他這個當哥哥的, 那哥哥也不能委屈了弟弟啊!
二皇子沖着顏楚音點點頭,提醒他說:“雖然你每天都需要去慈孤院, 但也別忘了禮部的卷子。我抽空幫你重新做了目錄,你查閱起來會更加方便。”
顏楚音:“……”
謝謝二皇子哥哥, 你很好,但是真的沒有必要!
二皇子心裏還記着要幫顏楚音保守秘密的, 當着四皇子的面, 他沒有說出沈昱的名字, 只道:“雖說卷子不能離開檔案處, 但如果你有瞧着特別好的,可以抄錄下來,給你的朋友送去。若是你抄不過來,我給你安排一個小吏?”
顏楚音欲哭無淚:“二皇子哥哥,你真是太好了!”
二皇子抿了抿嘴唇,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湯子寧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變天了,忽然間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許二得了髒病。不少人恍然大悟,難怪許二這麽愛熱鬧的人,好些日子沒在外頭瞧見他了,原是病了啊!有一些人更是事後諸葛亮,說早知道許二會有這一天!
本朝并不對百姓禁言。外城的茶攤子上,多少人唾沫橫飛: “萬萬沒有想到,許家那樣的家世,想要女人,家裏幹幹淨淨的婢女不知道有多少,怎麽也愛往髒的臭的地方尋去……這下好了吧,多少家財還沒享,命都快要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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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這位許二爺就愛一些偏門呢?”
“你們見過得了花/柳/病人嗎?我見過!我家那條巷子裏,有個趕大車的,都以為他是老實人,沒想到也偷偷往暗門子裏去,不知道怎麽就染上了。唉,最後全身潰爛得不成樣子,還臭!他自己先受不了了,一根褲腰帶吊死了。”
“太可怕了!要不然怎麽叫髒病……”
“不一樣,許家那樣的家世,說不定能請到好大夫。”
“就是請了宮裏的禦醫,這花/柳/病也治不好啊!”
……
說着說着,流言便悄悄轉了方向。這個說:“嘿,你們知道嗎?許家的這位二爺,是花巷裏的常客。他啊,不喜二八少女,偏喜上了年紀的婦人……”
“許家的老夫人,我沒記錯的話是陰江柳家的吧?你們啊,都還年輕,有好些事情不知道的,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位許柳氏當初受過宮裏的表彰呢!”
“那會兒還是先皇在位,先皇稱許柳氏是世間女子的典範。”
“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先皇還因此納了一個柳姓的女子做貴妃!”
“沒記錯的話,柳貴妃就是這位許柳氏的侄女吧?”
“啧,你們就算說出了花去,我也不信先皇真誇過許柳氏。她當得起嗎!許柳氏要是真這麽好,能教養出一個愛逛暗門子的、得了花/柳/病的兒孫來?”
……
流言四起,而湯子寧誠惶誠恐。見着沈昱時,他總是一副有話要說但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在這個父權高過一切的時代,父親就算弄死了兒子,只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都不能說父親是錯的。湯子寧作為湯家的兒子,他真沒想到“沈昱”一出手就是這麽大的招,眼看着已經把許家拖進泥沼了,湯家危矣!
還是沈昱先開口的,笑道:“這事不是我做的,我沒有這麽大的本事。”
湯子寧:“……”
沈昱哭笑不得:“真不是我做的。”
湯子寧鄭重其事地說:“我明白的,我會将一切爛在肚子裏。如果有違誓言,叫我天打五雷轟、死無葬生之地!”沈昱幫了他,他絕對不會背叛沈昱。湯家富貴時,他沒能享到多少好;現在湯家要出事,他竟然好似松了一口氣。
這明擺着是沒信啊。沈昱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猶豫了一下,湯子寧又說:“雖然流言愈演愈烈,可如果許家不認,那該怎麽辦?我們也沒辦法把許二拖到街上,脫/光他的衣服給衆人看他的病竈。”
沈昱說:“要的就是他們不認啊!”
湯子寧欲言又止。
“你只管往下看。我可以确保你一定能如願以償。”沈昱道。想了想,他又提點了湯子寧一句:“這次,許家會出事,但湯家會全身而退。”只說這次,湯家這一次肯定是沒事的。但未來怎樣就不好說了。沈昱不能提點湯子寧太多。
皇帝出手了,自然比顏楚音更沉得住氣。他放任流言變來變去,卻沒有進一步行動。這給了許家一種錯覺,只要澄清許二沒得病,一切就能恢複原樣。
許家的招牌就是那位出身陰江柳家的老太太,只有保全了許柳氏,許家的女孩們才能繼續高嫁,許家的兒孫們才能自诩以品德立世,許家才能不斷締結姻親網,不斷結交官場人脈……在許柳氏的教導下,許二一定不能得花/柳/病。
于是許家放出消息,許二只是得了會過人的疫病而已,并非是花/柳/病。他們甚至給出了證據,許二身邊一位得寵的通房懷孕了,将将一個月!這位通房被家裏的夫人們領着在人前露過幾次面,看上去健健康康的,氣色非常好。
許柳氏對着別人哭訴,許二還未成婚,本來應該一碗藥下去,把通房肚子裏的孩子堕了,但誰叫許二在京郊的山上苦讀時被賤民傳上了疫病呢,如今許二眼看着是不成了,只能違例叫這個通房生下孩子,好給許二傳下一絲血脈。
這番哭訴是有用的,大家面上都很同情許柳氏。
到了這時,皇上終于出手了。
就是顏楚音想的那一招!皇上直言道,許家的家風是被先帝稱頌過的,如今流言鬧得不成樣子,他作為先帝的兒子都看不下去了!不是說許二得了花/柳/病嗎?沒事,朕這就安排最好的太醫去看他,替他仔細診斷,幫他恢複清名。
聖上口谕傳到許家,許柳氏當場暈了過去。
許家一下子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