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釜底抽薪
“龍膽,你真有辦法?”蘇龍膽呼呼地走着,項傑追在身後,連聲發問,“那可是三萬漠北騎兵,你別拿大家的腦袋開玩笑!”
“項傑,別問了!”項毅從後面喝止他,“人多嘴雜,難道在這裏告訴你作戰計劃不成?”
蘇龍膽停住腳步,瞥了瞥項毅,嘴角挂上一絲詭異的笑。
“好,你們都下去,我單獨跟蘇哈商量商量,”項毅于是揮了揮手,衆人有的眼中還有疑惑,有的悻悻,連隐珠也是一臉不甘,但終于都退下了。
“還是你老小子明白事理,”蘇龍膽盤腿坐下來,環境有些幽暗,但暗影中更突顯她五官的線條。
項毅笑起來,“我知道,你是故意那麽說的,不然那些諸侯都會逃走,我們就更加無人可用。”
“如果那白衣服女人來的時候我在,我會勸你別到長樂來的,”蘇龍膽嘆口氣,笑道。
“為什麽?”
“你這人太喜歡當英雄了,但英雄不适合當皇帝。還不如在北疆,當個一方霸主,安樂一生。”
“這可不像是個‘無衣’說的話喲,”項毅皺起眉頭。
“所以我不再是個無衣了。”
“等我當上皇帝,把都城,這長樂,改名叫你的名字!”
“你又來了,”蘇龍膽微笑揶揄,“你跟那白衣服女人也這麽說吧?”
“這個真沒有,騙你是孫子,”項毅繞到她身後,給她捏着肩,“說到底啊,你是不是真有辦法?夏無殇帶大軍至少還有兩天才能到,目前我們就這麽點人,你要是不給力,咱們就都得變成馬球。”
“我有辦法啊,”蘇龍膽白他一眼。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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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得又不醜,等漠北大君一到,大不了我衣服一脫,陪他睡覺。”
“哈哈哈,”項毅大笑起來,窒息的氣氛仿佛也在笑聲中退後了幾秒鐘,“你脫衣服就不行了……”
說着,他的手突然從她的領口伸入,向下探索。
在那麽一秒鐘的時間,蘇龍膽怔住了。他偶爾開一些葷腥的玩笑,但這樣的動作,太誇張了。
他真以為活不過今晚了?
他會向左,還是向右?
她不知道。但這短短一瞬已經感到左側乳尖微微挺起,期待被他握住,她的胸部小巧但異常緊實,握起來會很舒服。縱然不矜持如她,也為這想法感到有些害臊。
別太當回事,她還來得及對自己說,項毅這種家夥,摸人奶|子有時連欲望都不出于,純粹只是一種樂子。
蕪雜的思緒在剎那棉絮一樣塞滿頭腦,但又在下一刻像雲被強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向右,伸了下去……
她嘴裏充滿苦味,自己能清楚地感到,那裏平坦,卻又充滿醜陋的凹凸。
刀劍是冷酷而公平的,有人失去胳膊,有人失去大腿,有人失去頭顱,那麽失去一側乳|房,已經實在應該感謝上天眷顧。
“我還不知道你的底細?”他在身後,重複了一遍剛才的玩笑。
果然是個樂子……蘇龍膽跳起來,迅速挂回她那滿不在乎的笑容,用手中卷着的羊皮對他後背狠狠抽了兩下。
“這是什麽?”項毅順勢将她手中的羊皮索去一看,自問自答,“哦,地圖。”
“沒錯,是地圖,我新畫的,”蘇龍膽斂容道,“我知道你既然來了,死也要死在長樂,法子現在我有了半個,你且留我一人,讓我再想想。”
蘇龍膽出了門,直奔方才那高樓而去,聽旁人說,叫什麽摘星樓的?
她照例上了頂樓,扶着圍欄,看閃閃發光的玉帶河流向遠方。高處的風很大,把她的未梳的頭發連同寬大的黑色披肩一起吹起來。
這一仗怎麽打?首先,想守住長樂肯定是行不通的,這建造在平原上的安逸城池,有三百年不打仗了,武庫裏根本沒有铠甲,男人的勇氣還不如綿羊。而且,指望得上的也就是本部的三千人馬,最多加上三千養尊處優的禁軍,其他諸侯在順風時有可能幫上點忙,一旦逆境,只怕崩潰奔逃都來不及。
守城行不通,那就只能用計,兵法上的計謀,不過那些:火攻,周圍沒有林地,風向也不合适;水攻,附近河流倒是有兩條,玉帶河和白水河,但都不湍急,也不寬闊,像軟弱的母親,只能哺育兒女,卻不能抵禦野獸;埋伏,長樂四周都是豐饒的平原,唯有一段可稱險要的叫做羊腸谷,可它根本不位于行軍的大道上,而是夾在兩條河流之間,漠北的首領腦子進水了才會放着康莊大道不走去造訪這偏僻的峽谷。
所以說,那些諸侯想逃跑,還是很有道理的,蘇龍膽自嘲地笑起來。她能看見不遠處一戶人家正在往驢車上裝大包小包的東西,不知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大家正在撤離,還是她單純地神經過敏,人家只是搬家而已。
但是項毅那個脾氣啊,死也不會逃的。所以他其實根本不該來長樂。
不過,她又嘆口氣,她從來都明白,他來長樂,不是為着那白衣女人的幾句話,而是為着自己的雄心。
罷了,既然如此,這主意,還是得從羊腸谷上打——如果,如果,玉帶河水不能喝了,漠北大軍是不是就要去白水河?就會經過羊腸谷?
想到這裏,她腦中微微亮了一下,可是,旋即又咬緊牙齒。如何讓河水不可飲用?下毒?急切之間,哪裏找能讓整條河流受到污染那麽多的毒藥?而且長樂城也都在飲用河水,難道要玉石俱焚,讓長樂變成一座死城嗎?
她又進一步往下想,兵法之道,虛虛實實,如果并不真正下毒,卻讓漠北人以為河水有毒呢?
這件事倒是有辦法實現,弄一些毒死的牛羊,從上流扔下來,再放出一些謠言,多少能達到目的。
但是,這條計策到這裏,還是只能說是半成品,因為它有個莫大的缺陷,就是太過弄險:毒死的牛羊到底會不會引起漠北大君的注意?放出的謠言又會被采信多少?一旦漠北人嘗試喝一口河中的水,不就完全敗露了嗎?城中千萬人的性命,項毅的雄心壯志,怎麽能交給一條可行性不到三成的計謀。
蘇龍膽卡在了這裏,抱着兩臂,在樓頂來回踱步起來。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怪異的招呼:“蘇,蘇将軍。”
誰會這麽叫她?龍膽轉過臉,表情變得有些意外,那是個有些眼熟的貴族女子,卻想不來哪裏見過。
“怎麽?不是交代不讓別人上來的嗎?”龍膽大怒,呵斥店家。
“是,是她自己非要見您,小的,小的攔不住,”小二追上來,氣喘籲籲道。
“我叫葉莺,”對面的美女向她行了禮,儀态柔婉,“我是寧親王葉希的……女兒,清平郡主。”
蘇龍膽終于想起來哪裏見過這女子了,就是在這座樓上,當時若不是她擔心士兵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女人也許會變成一個下賤的軍妓,而此時她還穿着那身蘇繡,上面每一根葉脈都通透逼真,額上的梅花妝精致得令人讨厭。
這種貴族的美麗女子,就像太監房梁上那只蠢鳥罷了,龍膽想着,傲慢地一拱手:“郡主有何見教?”
“如果諸侯撤軍,長樂必為血海。我來求将軍共同進退,保住長樂。”
蘇龍膽怔了一下,然後問:“為什麽來找我?”
“因為你是女人。”
蘇龍膽冷哼一聲:“你覺得我很喜歡這稱呼?在太監那裏,你不是聽過石門的人只有兩種了麽?”
葉莺卻沒有回應她,沿着自己的路說下去:“項毅一定會帶上最要緊的人的時刻,他帶了你——女人若想獲得同樣的承認,必須擁有十倍的堅忍,十倍的聰明,十倍的勤奮,十倍的戰功——所以我想,我沒有更強的人可求了。”
龍膽的眼睛眯了起來,注視着對面的美人。她的妝容仍然精致得令人讨厭,但她想,先前或許錯看她了。
“你下去,”龍膽轉向那位還愣在一旁的店小二,“敢偷聽一個字,便将你的腦袋挂在城門上!”
小二吓得屁滾尿流,唯唯而退,摘星樓頂,剩她們兩個面對,風吹過來,将兩人的長發一同舞動。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蘇龍膽攏了攏頭發,問。
“王皇後和太子,現在可是在項将軍手中?”
“沒錯,怎麽?”
“活着?”
“項毅應該沒殺他們,”因為本還打算跟太監們還價。
“那麽,放了他們。”
“你瘋了?!”蘇龍膽的眼睛瞪得老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