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吧臺上穿着茶色風衣的金發男子突然重重的放下飲料杯,皺起了眉頭。
酒保抱着雙臂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心想:“難道他發現了?”
賣給他的香蕉果汁是用過期的合成香蕉調味粉和稍微發軟的過熟香蕉調制的,并非他一開始宣傳的那樣是新鮮香蕉。
“現在生意不好做,哪裏能弄到真正的新鮮香蕉?”酒保在心裏給自己找借口,他有點害怕那個金發男人的同伴——悶聲吃着盤裏三人份烤肉的黑發男子。
黑發的男人進來就點了雙人份的加大型烤肉,坐在金發男人的身邊悶悶的吃完了它,随後又加點了三份單人烤肉套餐,要求裝在一個大盤子裏端上來。金發男人只點了小杯加糖香蕉汁,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不斷用勺子攪拌着暗黃色的果汁黑發男人用餐刀把烤肉切成撲克牌大小,機械的咀嚼着。
雖然黑發男人身材看上去不強壯,但是從挽起的袖子可以看到布滿傷疤的緊實小臂。“穿着連帽衫的黑頭發家夥看起來很不好惹。”酒保不安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金發男人突然用手臂勾住了黑發男人的脖子,上半身湊近了他。
“伊萬先生,有人盯上我了。”阿爾沙柔軟又溫暖的嘴唇輕輕碰着伊萬的耳廓:“情況很危險。”
伊萬全身僵直,阿爾沙吐出的氣流讓他耳朵發燒。他的身體不自主的往後退開一些,卻被阿爾沙摟住了。
“我現在只能這樣對你說話。”阿爾沙的聲音有些焦躁:“有個心靈學者正在偵測我的能力波動。”
伊萬點點頭,反手抱住了阿爾沙,用同樣的姿勢對他耳語:“下一步該怎麽辦?”
阿爾沙沒有說話,身體不斷顫抖,伊萬發現阿爾沙白皙的耳根已經紅得發燒,整張臉頰也在發紅。
“那個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攻擊性。”阿爾沙斷斷續續的說:“我剛才偵測到了他的精神波動,強度比我差一些,但是波長比我更遠。”
“我聽不懂。”伊萬把阿爾沙抱得更緊了一些,嘴唇挨上了他的耳朵:“解釋一下。”
阿爾沙的頭靠在伊萬的肩膀上:“我是散彈槍,那個人就是吹箭。我的精神力可以碾碎他的腦子,但在我的射程之外,他可以瘋狂攻擊我。”
“我還以為阿爾沙先生是非常厲害的心靈能力者。”伊萬低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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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畢竟沒受過什麽專業的精神訓練。”阿爾沙滾燙的臉頰貼在伊萬的脖子上:“請幫幫我。”
“要怎麽幫?”
“我不知道他偵測到我沒有。”阿爾沙說:“目标的性別年齡長相特征我都不知道。我只能偵測到他的大體位置。”
阿爾沙把伊萬抱得更緊了一些:“伊萬先生,用特工手語告訴瓦西裏目标的位置,讓他和德爾塔過去搜索。”阿爾沙說:“我現在需要集中精神抵擋目标的掃描。”
伊萬點點頭,走進了酒吧廁所——瓦西裏和德爾塔都在廁所裏面。
“長官,你在幹什麽?”廁所隔間裏,瓦西裏坐在馬桶上抱着雙臂,打量着突然拉開隔間門的伊萬:“我馬上就好了。”
伊萬沒有說話,而是開始用複雜的戰術手勢向瓦西裏說明情況。
瓦西裏吃了一驚,立刻以手語詢問:“長官,如何分辨目标?”
“看起來古古怪怪的,像阿爾沙那種樣子的人就是目标。”
“那我們該怎麽處理?”
“如果是友善目标,停止行動。如果目标有惡意,立刻清除。”
就在這時,酒保也走進了廁所,他張大眼睛看着伊萬和坐在馬桶上的瓦西裏:“你們手舞足蹈的幹什麽?”
“你有廁紙嗎?”瓦西裏鎮定的指着伊萬:“這位先生很急,所以在原地亂蹦。”
“噢,請等等!”酒保迅速走出廁所,往吧臺的抽屜裏翻找廁紙。
瓦西裏用手語比劃着:“我和德爾塔從後門走。”随後砰的一聲拉上了廁所隔間門。
隔壁的廁所隔間突然被拉開,德爾塔從裏面走了出來。
“機器人也會上廁所?”伊萬嘀咕了一聲。
德爾塔沒有搭理伊萬,而是從衣袋裏面取出一支黑乎乎的東西往嘴裏送,嚼得咯嘣咯嘣響。
伊萬看清了那個東西,是一支車載幹電池。随後,德爾塔又從背心口袋裏摸出透明塑料瓶,大口喝着瓶子裏橘紅色的燃油。
瓦西裏的隔間裏傳來沖水聲,紅發的特工一邊系腰帶一邊用單手向伊萬做手語:“機器人也是要補充能源的,這是在沒有充能模塊時的特殊作法。”
德爾塔的喉頭聳動了一下,從嘴裏吐出電池的金屬外殼:“忘了剝皮。”
目送瓦西裏和德爾塔從後門翻出去,伊萬走回酒吧,卻看到阿爾沙已經坐到了靠窗的卡座上,臉色沉重。
“伊萬先生,我想目标已經開始對這裏發動攻擊。”阿爾沙低聲的對卡座對面的伊萬說:“我剛才感應到了惡意的心靈波動。”
“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
“那是非常危險的行為。”阿爾沙環視着酒吧裏的酒客——吧臺上站着酒保,大堂裏坐着一桌四個傭兵和三個行走商人:“這個酒吧已經被鎖定了。”阿爾沙指着窗外空曠無人的長街:“伊萬先生,你看到那些縱橫交錯的暗紅色光線了嗎?那些就是所謂的‘心靈力量’。”
伊萬揉揉眼睛:“我看不到。”
“那個人的攻擊範圍比我遠,精度也比我高。”阿爾沙的臉上越來越不好看:“我唯一的優勢就是精神強度。剛才我用只掃描到那個人的大致位置,就立刻被精确鎖定,還發來了幾波精神鞭笞——幸好他的精神攻擊根本無法傷到我,因為我的強度在他面前是絕對優勢。”
“聽上去不是那麽糟糕。”伊萬用手拍了拍阿爾沙的肩膀:“至少你很安全。”
阿爾沙臉紅了:“事情不是伊萬先生想的那樣——”
話音未落,一名行商抓起桌上的餐刀,像喝醉酒一樣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怎麽了?”酒保放下手中的杯子和抹布,有點好奇:“你明明沒喝酒!別想裝瘋賴賬。”
揮舞着餐刀的商人大笑起來,聲音尖細又嘶啞,和他年輕的外形完全不符:“我知道你在這裏。”
“誰在這裏?”酒保走到商人的面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
商人根本沒有搭理酒保,他的眼神無比渾濁,失去了焦距:“‘怪物’都得死。”
伊萬警惕的摸向腰間的匕首,阿爾沙卻按住了他的手:“伊萬先生,謹慎一些。”
“這個人是不是瘋了?”酒保問其他的兩名商人,那兩名商人都在搖頭。
握着餐刀的商人突然撲向酒保,把他壓倒在地,用餐刀向酒保的喉嚨猛刺。酒保用手臂擋在身前,餐刀毫無阻礙的刺穿了他的手臂。
場面一片混亂,直到一名傭兵用彈簧刀刺穿了那名商人的後腦。
年輕的傭兵将刀子從商人的屍體上拔出來,折疊好放進衣袋:“看來這個人想殺了你,盧卡。”被稱作盧卡的酒保捂着手臂上的傷口,驚魂未定。傭兵蹲下身子準備盧卡包紮傷口,卻被其中一名商人用手槍抵住了額頭。
傭兵鎮定的微笑着,他身後的三名同伴紛紛掏出武器瞄準了商人。
氣氛凝固。阿爾沙低聲對伊萬說:“照計劃行事。”
伊萬用帽子蓋着頭,又拉起衣領遮住了大半臉。他拔出腰間的動力手杖,銀白色的高分子振動劍刃發出嗡嗡如蜂鳴般的聲音。
“都給我放下武器。”伊萬的聲音不大,卻很有震懾力。
商人和傭兵不為所動。伊萬有點尴尬的站在卡座的桌子上,不知道該幹什麽。
直到那名商人挪開了傭兵額頭上的手槍,其餘人才慢慢把槍口放下。
“我們被盯上了。”伊萬故意用了“我們”這個詞來增加所謂的團體合作感:“有個心靈異能者在窺視着這裏。現在不是相互争鬥的時候。”
阿爾沙緩緩的摘下墨鏡。酒吧中除了伊萬之外,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六只槍口和一支飛刀全部瞄準了阿爾沙。
“很抱歉,你的朋友剛才被精神控制了。”阿爾沙有些悲傷的對商人說:“所以他才會襲擊酒保先生。”
“你怎麽證明不是你控制的他?”持着左輪手槍的商人情緒激動:“我看到你的紅眼睛就知道,你是個該被殺掉的危險分子!”
阿爾沙愣了一下:“我沒法證明。但,我是絕對沒有惡意的。”
商人冷不丁的向阿爾沙扣下了扳機。伊萬驚恐的用高分子劍上前攔截子彈,但他只看到子彈在半空中逐漸減速,最後落在阿爾沙的鞋尖前。
“現在,大家卸掉子彈,交出所有的槍支和銳器。”阿爾沙的聲音微微發抖。阿爾沙鞋尖前的子彈慢慢的懸浮到了半空中,準确的落到他攤開的手掌上:“如果你們被控制後還拿着武器的話,是非常危險的。”
“我不同意!”握着短筒散彈槍的大個子傭兵把槍托往桌子上一砸:“誰知道你在搞什麽鬼把戲?”
“我想幫助大家。”阿爾沙誠懇的說:“那個人随時都可能入侵思想,控制你們的身體。”阿爾沙頓了一頓:“我不知道那個人的目标是誰。在那個人沒有被殺死前,除了我誰都沒法離開這所酒吧。”
“你在撒謊!”大個子傭兵吼了一聲,握着散彈槍就往酒吧外跑去。還有兩個傭兵蠢蠢欲動,卻被最年輕的傭兵用手勢攔住了:“讓他先出去試試。”
伊萬向前一步,想攔住大個子的傭兵,卻被阿爾沙抓住了手臂:“那個人拿着槍!”
大個子傭兵毫無阻礙的沖出了酒吧,跑到了空曠的街道上,他揮舞着雙筒散彈槍,得意的向天空大笑:“玩弄人心的騙子!”
“不……”阿爾沙嘆了口氣。
大個子傭兵的笑聲突然停止。他一言不發,握着短筒散彈槍往酒吧裏連續射擊。
傭兵們對改造“制式”武器有着近乎狂熱的愛好。他們鋸短标準型散彈槍的槍筒令其便于攜帶,又自作主張的增加槍筒的數量起到擴大殺傷力的作用。
大個子傭兵手中的散彈槍被突兀的加上了兩個彈筒,成為了三筒散彈,減少了單次裝彈量,以換來三倍的近戰殺傷力。鋸短的槍筒降低了散彈的射程,但對于傭兵,這無足輕重——散彈槍根本不需要精度和射程,只需要火力。
三枚散彈同時在槍口爆開,大量的粗粒鐵砂呈扇形射出。伊萬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抱着阿爾沙趴倒在地。
大落地窗被散彈轟得粉碎,玻璃四散飛濺。伊萬的身體伏在阿爾沙的身上,擋住了一部分碎片。
相比阿爾沙 ,酒吧中其他人就沒有那樣幸運。破碎的落地窗雖然抵擋了大部分的粗鐵砂彈,但仍然有一部分砂彈和玻璃碎片射進了酒吧中。
訓練有素的傭兵紛紛卧倒在地,最年輕的傭兵像伊萬保護阿爾沙一樣,也把盧卡壓在了身下。而一名商人被濺射的鐵砂射中,痛苦的倒在地上。
伊萬感到玻璃渣不斷落在自己背上,裸露的手背被鋒利的碎片劃出血痕,唯一令他慶幸的是,阿爾沙在他身下受到安全的保護。
“剛才真危險。”阿爾沙低着頭斷斷續續的說:“只差一點,伊萬先生就——”
伊萬擡起頭,發現十幾片巴掌大小的玻璃碎片懸浮在空中,離自己的身體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我的精準度不夠,只懸停了大塊的碎片。”阿爾沙有些羞愧的說:“伊萬先生,你沒受傷吧?”
伊萬的臉比阿爾沙還紅。
阿爾沙雪白的瞳孔突然失去了焦距。懸浮的玻璃碎片倒轉方向,呼嘯着向大個子傭兵射去。
大個子傭兵舉起手中的短筒散彈槍,一槍将大部分玻璃碎片轟開,只有一根鋼筆形狀的狹長碎片刺進了他握槍的手肘。
玻璃碎片僅僅造成了只有半寸的表皮創傷,大個子正要伸手去拔出狹長的玻璃碎片,碎片卻突然像電鑽一樣高速旋轉起來,完全沒入他的血肉。自動旋轉的碎玻璃從手肘一路鑽入上臂,最後在肩頭挖出一個血洞,突兀的卡在他肩胛骨裏。大個子的肩部肌腱被絞碎,再也握不住東西,散彈槍從他痙攣的手掌中落到了地上。
阿爾沙仍然把頭埋在伊萬的胸口,對伊萬小聲說道:“不是致命傷,只是讓他暫時失去戰鬥力。”
“他是瘋了嗎?亞辛?”酒保盧卡驚魂未定的問年輕的傭兵,他想從傭兵的身下站起來,卻被傭兵壓住了:“不許你離開我。”
被稱為“亞辛”的年輕傭兵扶着盧卡站了起來,表情凝重:“我現在有點相信這位紅眼睛的先生了。”
阿爾沙點點頭:“請相信我!”
“隊長,我們該怎麽辦?”剩下的兩個傭兵看着酒吧外單手撐地的壯漢。
壯漢全然無視被割碎肌腱的劇痛,單手從褲腿上的槍袋上拔出左輪槍。
亞辛的指尖飛旋着一柄鋒利的彈簧刀:“你們可以多分一份錢。”
彈簧刀旋轉着飛出酒吧,割斷了大個子傭兵的喉嚨,劃着弧線飛回到亞辛的手上。亞辛拿起一塊舊餐巾擦拭着刀刃上的鮮血,随後把餐巾揣進口袋,對盧卡說:“算在我的賬上。”
“他就這樣死了……”其中一個傭兵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抱着腦袋。
亞辛側過頭,臉上浮起古怪的微笑:“至少死的不是我們。”他把折疊好的彈簧刀遠遠的丢到伊萬面前,攤開手:“我已經交出武器了。”
“亞辛,你這麽相信他?”盧卡對亞辛小聲說:“萬一那個紅眼睛是想殺了我們呢?”
亞辛用食指在盧卡的手肘上鑽了一下:“他要動手的話,我們早就被玻璃碎片殺光了。我相信他。”亞辛輕輕的舔着盧卡的耳垂:“或者換個想法——陪這個瘋子玩,我們才能活命。”
其餘的傭兵和商人們都卸下了槍械的子彈,把武器全部丢在伊萬面前。
阿爾沙滿意的點點頭,讓伊萬把所有的武器全部堆到偏遠的牆壁。
“現在,請各位坐在長吧臺上,相互監視。”阿爾沙說:“我現在需要集中精神構築心靈防禦,但我不排除會有其他的攻擊者會繞過我防禦場控制你們。”阿爾沙用眼神掃過吧臺上坐着的六個人,語氣鄭重:“被精神控制後,眼神會莫名渾濁。這是最壞的情況,你們必須馬上控制住他,讓我解除。”
“沒問題!”亞辛聳聳肩膀,用輕松的口氣對阿爾沙說:“你這麽相信我們身上沒私藏武器?難道不需要搜身?”
阿爾沙微笑的看着亞辛:“我已經掃描過,大家都很誠實,全身上下沒藏武器。以及,我要提醒某位先生內褲穿反了。”
盧卡的臉紅得像被煮熟的龍蝦。
“我們現在只能等下去。”阿爾沙說:“等我的同伴幹掉那個家夥。”
“你這麽厲害,怎麽自己不去?”某個商人用輕蔑的口氣對阿爾沙說。
“如果我離開了這所酒吧,你們都會被控制的。”阿爾沙坐在吧臺的末端,攪動着面前的香蕉果汁:“攻擊者一直在對這裏進行精神幹擾。我很擔心——”阿爾沙看了伊萬一眼:“我的同伴。”
“你把他們兩個派過去了!”伊萬突然想起了什麽:“萬一他們被控制了怎麽辦?”
“攻擊者的精神強度至多控制一個人。然後,沒有人能‘精神’控制住機器。”阿爾沙說。
“為什麽不派我去?”伊萬問。
阿爾沙突然停止攪動果汁,伊萬看到阿爾沙手中的金屬茶匙慢慢的彎曲。
“因為,我需要伊萬先生。”阿爾沙小聲的說:“請保護我。”
按照伊萬所指示的方向,瓦西裏和德爾塔一路搜索。
深夜的長街上出奇的寂靜。這座城鎮是接近東斯拉夫聯邦最大的黑市“失落天堂”的中轉站,此時正好屬于貿易淡季,街道兩側的,給行腳商人提供的臨時住房都無人居住。
瓦西裏情緒焦躁,微涼的夜風也不能讓他平靜下來。
踢開一間平房的大門,瓦西裏用爆彈手槍上的鋼筆手電四處搜尋一陣,卻一無所獲。他甩甩額頭上的汗珠:“我們都把這塊地找幹淨了,半個人都沒有。”
“否定。”德爾塔冷漠的說:“還有7%的面積沒有搜索。”
“你在開什麽玩笑!”瓦西裏誇張的揮動着爆彈手槍:“整整來回兩次!從這條街的頭搜索到尾,每間棚屋我都仔細搜索過。”
德爾塔搖搖頭,用手指向不遠處:“否定。你沒有搜索那間屋子。”
順着德爾塔的手指看去,瓦西裏不禁有些生氣。
“我說,那不是一堵牆嗎?”
在德爾塔的視覺中樞感應裝置中,瓦西裏口中的牆壁,其實是一座兩層樓的木制建築。德爾塔的思維模塊運算了0.013毫秒後得出了結果:“否定。瓦西裏特工,邏輯錯誤。那是未搜索的7%。”
“那你該早點提醒我!”瓦西裏沒好氣的往“牆”的方向走去。
德爾塔板着臉,聲調毫無起伏:“主人沒有指令,禁止擅自提交報告。”
盧卡站在廁所水龍頭前,用冷水擦了一把臉。
今晚算是被徹底攪黃了,盧卡惋惜的嘆氣——亞辛好不容易從執行任務的遠方回來,自己還準備在酒館打烊後共進浪漫晚餐。
一只手冷不丁的在盧卡的肩膀上捏了幾下,随後動作越來越放肆。
“親愛的盧卡。”亞辛不懷好意的湊近了他,低聲說:“我們來做點有趣的事情怎樣?”
“就在這裏?”盧卡的臉漲得通紅。
“不是你想的那種事情。”亞辛一本正經:“我想讓你知道,那兩個商人其實是我們傭兵小隊盯上的肥魚。”
盧卡狠狠的推了亞辛一把,卻被亞辛趁機抓住手掌,抱在懷裏。
“該死!”盧卡小幅度的掙紮着:“你是傭兵,不是暴徒!”
亞辛露出無辜的表情,他用舌尖觸碰着懷中酒保的耳垂:“他們是奴隸販子。有人正在高價通緝他們的腦袋。”
“別在酒館裏殺人。”盧卡停止了掙紮,但依然悶悶不樂:“我還要繼續做生意。”
亞辛撫摸着盧卡的頭發:“我保證。”
提到奴隸販子這種在廢土上最臭名昭着的人群,盧卡感到十分憤怒:“一定要殺了他們。”
“比起他們,就連那個紅眼睛的怪物都不那麽惹人反感了。”亞辛開着玩笑。
就在這時,阿爾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廁所門口,冷不丁的問盧卡:“還有吃的嗎?”
盧卡吓了一跳,回頭只看到阿爾沙手中拿着空盤,站在廁所門口看着他和亞辛。
“肚子餓了。”阿爾沙揉揉鼻子,無精打采的說:“我集中精神時餓得很快,必須得吃些甜的東西。”
盧卡手忙腳亂的從亞辛的懷抱中掙脫,“吧臺的抽屜裏有軟香蕉餡餅。”
“已經被我吃掉了。”
“那,吧臺裏還有幾罐調味糖。”
“是四罐糖,已經被我吃掉了三罐。沒吃的那罐糖有點發潮。”
“你都吃光了?好吧,碗櫃裏還有一盒麥芽糖餅幹。”
“我已經找到它了,只有8片。根本吃不夠。”
盧卡抹着額頭上的汗珠:“我卧室裏還有兩袋砂糖。”
阿爾沙向盧卡伸出手:“我知道糖在哪裏,所以請把鑰匙給我。”
亞辛皺起眉頭,從自己的腰間解下盧卡卧室的鑰匙遞給阿爾沙,阿爾沙卻縮回了手。
“不是這把。”阿爾沙擺擺手:“是衣櫃鑰匙,盧卡先生放在貼身口袋裏的那把。砂糖被鎖在衣櫃裏面了。”
這家夥真可怕。亞辛的背後沁出冷汗。
“非致命性壓制開始。”德爾塔的中樞處理器向他埋在脊椎中的傳感導線發出一連串的信號。高達兩米的機器人緩緩的俯下腰,向對面的瓦西裏擺出格鬥準備姿勢。
就在剛才,中樞處理器對瓦西裏的攻擊行為給出了數千個運算結果,結果中包括了地磁場異常活動導致精神分裂到太陽風暴引起的內分泌失調,但最後都被小概率事件篩除公式給排除在外。
瓦西裏眼神渾濁,緊緊握着兩把爆彈手槍,手槍上的激光瞄準器遠遠的照射在德爾塔的額頭上。
“去死。”瓦西裏扣動扳機,兩把爆彈手槍轟鳴着向德爾塔射擊。
德爾塔的視覺傳感器在瓦西裏開槍前就捕捉到了他的手指肌肉運動軌跡,機器人敏捷的翻滾着,閃避不斷傾瀉的子彈。
“彈道規避——”德爾塔脊椎中的戰鬥運算芯片向他全身發出指令:“敵人彈艙即将耗盡。”
紅發的特工突然皺起眉頭,爆彈手槍停止了射擊。
瓦西裏低下頭,開始填裝彈夾。
就在這時,德爾塔高速沖鋒到瓦西裏面前,向他的後頸揮出一記掌刀。
瓦西裏立刻中斷了彈夾的填裝,他右手舉起槍托,迎向德爾塔的手掌。
槍托和德爾塔包裹着人工皮膚的合金掌緣撞在一起,德爾塔的戰鬥運算芯片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報警——強酸腐蝕。
瓦西裏左手的手槍中填裝了一枚強酸針彈。他在德爾塔發動近身攻擊時,把槍口抵在德爾塔的肚子上開了一槍。
細小的針彈穿透了人造皮膚,酸液毫無阻礙的腐蝕體內的電子元件。
德爾塔退後兩步,他的腹部安裝的大部分元件都失效了,中樞處理器正在中止多餘運算進程以降低能耗,連戰鬥運算芯片也關閉了大部分模糊邏輯運算,進入緊急安全模式。
瓦西裏突然跪倒在地,全身抽搐起來,嘴角流出白沫。
戰鬥運算芯片只得出了一個結果:清除三級權限所有者,瓦西裏.羅曼諾夫。
德爾塔從背上取下陽離子轟擊炮對準瓦西裏,同時将功率調節到最大。
無聊的捏着盤子裏的堅果,亞辛用餘光打量着坐在吧臺最遠處的兩個商人。
不,他們應該叫奴隸販子,他們的頭值一大筆賞金。
明明這次的任務很簡單就能完成。跟蹤那幾個奴隸販子到郊外,悄無聲息的殺掉,把他們的腦袋交給雇主,就有豐厚的賞金。
誰能想到會碰到“遠程操縱精神殺人狂”這種劇情?
“亞辛先生,這個堅果,要吃嗎?”阿爾沙突然走到了他面前,指着盤子裏的堅果。
亞辛打量着嘴角還沾着砂糖的青年:“你不是只吃甜的嗎?”
“我損耗的精神太多了,只要是高熱量的東西都可以。”阿爾沙煩悶的揉着額頭:“不行,越來越餓。”不等亞辛說話,阿爾沙已經端走他面前的堅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伊萬有些擔心的看着機械咀嚼堅果的阿爾沙:“這樣吃下去,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阿爾沙咽下嘴裏的食物,喘了口氣:“伊萬先生,不用擔心。”他的聲音比平時要疲憊一些:“只是腮幫和牙齒有點疼,這個堅果殼太硬了。”
伊萬抓過一堆堅果開始撬殼,又把果仁擺在阿爾沙的面前。
“應該快結束了。”阿爾沙指着酒吧外:“你看到了嗎?那個人的能量有一些衰竭。我想瓦西裏和德爾塔已經發現了他。”
伊萬搖搖頭:“我看不到。”
“其實我該只派德爾塔去的。”阿爾沙慢慢的拈起一枚果仁放進嘴裏:“但是我有些擔心德爾塔身上的武器。”
“武器?”
“伊萬先生,你還記得一開始我說經費用得太多嗎?”阿爾沙說:“我用70%的經費武裝了德爾塔,給他配置了陽離子炮,十六筒自動散彈槍,以及便攜電磁炮浮游平臺。”
“都是很厲害的武器。”伊萬說。
“所以我才讓瓦西裏先生跟過去了。”阿爾沙嘆了口氣:“德爾塔的武器不太适合在狹窄場所使用。瓦西裏先生應該很擅長暗殺。”
就在這時,一名商人毫無征兆的走到阿爾沙身後,用手肘勒住了他的脖子。
阿爾沙驚慌起來,打翻了面前的堅果盤。商人劫持着阿爾沙,向他的同伴,年長一些的商人示意。
“全部別動。”商人聲音陰冷:“不然我殺了他。”
另一名商人從牆邊撿回了屬于他們的武器,用槍口抵住阿爾沙的額頭:“帶我們出去。”
阿爾沙沒有說話,只是不斷搖頭。
“別想騙我們。”年長的商人冷笑着:“你能帶我們離開這裏。”
“我們抓過不少像你這種奴隸。”勒着阿爾沙脖子的商人将手肘收緊了一些:“我很了解你們。”
“這很危險。”阿爾沙反而平靜下來:“你并不了解我們。如果走出了這裏,那個人随時可能突破我的精神障壁。”
“別和他廢話。”年長的商人拖着阿爾沙向外走去,阿爾沙竭力反抗着,卻被越拖越遠。
“等等!”阿爾沙大叫一聲:“我可以帶你們走出去。但是,你們得給我足夠的食物。”阿爾沙指着伊萬:“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叫他把食物拿過來。”
年長的商人狐疑的打量着伊萬,最後指着盧卡:“你去。”
端着堅果盤,盧卡的手在發抖,一步步向阿爾沙走過去。
“等等!”阿爾沙向盧卡搖搖手:“這盤堅果沒剝殼,我要吃已經剝好的。”
別去管什麽剝殼不剝殼的事情了!伊萬內心咆哮起來,這種時候不應該更關心自己的安全嗎?
奴隸商人正要發作,腦中卻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就像無數柄重錘在擊打他的耳膜。他放開了阿爾沙,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不斷尖叫,口鼻中湧出鮮血。
另一名奴隸商人則詭異的将頂在阿爾沙額頭上的槍口放到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以輕快的步子朝餐廳正中走去。
阿爾沙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們是怎麽了?”
“阿爾沙,這不是你幹的?”伊萬一把将阿爾沙拉到了身邊,小聲問:“你對他們使用了精神攻擊?”
“不是我。”阿爾沙說:“我現在累得要命,根本沒有多餘力量去攻擊他們。”
握着手槍的奴隸商人突然站上了餐廳正中的小桌上,用鞋尖快步的跳起踢踏舞。
亞辛和盧卡面面相觑,阿爾沙卻倒退了兩步。
“阿爾沙先生。”奴隸商人開口說話了,聲音年輕而稚嫩,和他之前嘶啞的聲音完全不同:“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導師。”
伊萬看到阿爾沙握緊拳頭,最後又慢慢放開。
“叛徒。”阿爾沙平靜的說:“我沒有你這樣的助手。”
“生氣可不好。”奴隸商人聳聳肩膀,做出年輕人才有的輕佻動作:“導師,你都三百多歲了,還那樣幼稚。”
“這種無營養的對話太多了。”阿爾沙說:“我會找到你,然後讓你接受應得的懲罰。”
奴隸商人仰頭大笑,歇斯底裏般的跺着桌面:“導師,你派來的兩個家夥真是沒用。不過看在他們兩個自相殘殺得很有趣的份上,我饒了他們一命。”
“你把瓦西裏和德爾塔怎麽了?”伊萬憤怒起來:“我要殺了你!”
“大話還是少說點比較好。”奴隸商人攤開雙手像跳舞一樣在桌面上轉圈:“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的導師絕對不是表面這麽善良天真。他之前的稱號是——”
阿爾沙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夠了。”他腳邊的木制地板逐漸開裂晃動起來。
“我得休息了。”奴隸商人笑嘻嘻的将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喉頭:“今晚我救了導師一命。以後我們什麽都不欠。”
話音剛落,奴隸商人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銅芯子彈穿透了他的咽喉,将他的脖子炸出一個大洞。
與此同時,跪在地上尖叫的另一名商人撿起同伴屍體上沾滿鮮血的手槍,對着自己大腿內側的股動脈開了兩槍,随後以沖刺的速度向外跑去,轉眼間已消失在夜色中。
“不——”阿爾沙跌坐在地:“竟然是他!”
“‘他’是誰?你的助手?”伊萬問。
阿爾沙無力的點點頭:“他就是偷走淨水芯片的人,我的助手。”阿爾沙側過頭,不敢去看伊萬的眼睛:“和我是一樣的人。這麽遠的精神波長,我早該料到是他了。”
“你怎麽可能和那種人一樣。”伊萬向阿爾沙伸出手:“別放在心上。”
阿爾沙的身體震了一下,慢慢将手放在伊萬的手掌中:“謝謝你,伊萬先生。”
伊萬和阿爾沙在房屋廢墟中找到了昏迷的瓦西裏和自我修複的德爾塔。德爾塔正坐在一堆磚頭上,悶聲吃着電池,用焊槍修補肚子上被酸液腐蝕出的大洞。
“我一定是被控制了。”瓦西裏撫摸着額頭上的傷口:“無意識的攻擊了德爾塔。”
“肯定。”德爾塔說。
瓦西裏語帶歉意:“德爾塔,到了酒館我請你喝高級燃油。”
“高級燃油是嗎?”盧卡從櫃臺下翻出油桶遞給瓦西裏。
阿爾沙對伊萬低聲說:“亞辛先生身上有剛才兩個奴隸商人的身份卡。我們買下它的話,進入失落天堂就更方便了。”
伊萬面帶微笑的把阿爾沙的話向亞辛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