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日記之隐
馮岚考完試，補完當月的直播時長，一直忙到年二十九才回到老家。
廖婷婷來高鐵站接閨蜜，順便顯擺一下她爸比新給她買的座駕。
馮岚圍着大小姐改成粉晶色的寶馬一頓猛誇：“香車寶馬配美人，恭喜你歷經生死考驗拿下駕照。”
馬路殺手收下贊美：“那是那是，劫後餘生，坐穩了，新手上路！”
她行李其實不多，大部分都已經提前打包寄回來，有一些是直接網上買的年貨，已經放在小區的物業那邊。
廖婷婷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說些新鮮事：“哎，你知不知道，譚二敏回來了已經，前幾天我看他和毛壽在網咖裏。”
馮岚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哈哈，其實他們隊拿了個亞軍也算不錯了，不過你比他還更強一點，就襯得他不那麽出彩了，那天我還吐槽他不如你呢，他都沒臉反駁我。”
大小姐一邊把喇叭按得哔哔響，一邊八卦兮兮地打聽：“據說他俱樂部也算在上海那邊的，老實交代哈，他是不是偷偷來找你過？”
“婷婷，我和他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只想把好好打比賽，看看自己能走到什麽地步。”
兩人停好車來到小區的保安室，發現譚敏之居然已經等在這裏，馮岚直接就愣住了。
廖婷婷略一思索，馬上想到真相：“哇，毛壽肯定和你通風報信了！”
“如果我不來，這大堆東西你們要搬幾趟？”譚二敏撇撇嘴，眼睛只看着馮岚，“這兩天看你的包裹越存越多，還在想你是不是準備把上海特産超市都搬回來。”
舊小區沒電梯，馮岚家住四樓，免費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廖婷婷馬上讓譚二敏搬那幾個最大包裹。
知道馮岚要回來，舅媽昨天已經來把家裏簡單收拾過，三人搬了兩趟東西，馮岚從門口的小賣部買了點飲料放到冰箱裏，順便請另外兩個人喝。
拆箱歸歸類，給廖婷婷的今天讓她拿去，張阿姨和譚叔叔的就直接給譚敏之，還有舅舅一家和外婆的部分……
Advertisement
一頓收拾就到了晚飯時間，張笑下班上樓剛好看到三人。
張阿姨馬上熱情邀約：“岚岚你回來了，晚上來阿姨家吃飯吧。”
馮岚婉拒：“不了，張阿姨，我晚上去舅舅家吃。”
“那行，有空過來玩，敏敏你幫岚岚把東西搬一下。”
……
吃完飯，還陪廖婷婷燙了個頭，大小姐表示今天想和閨蜜開一開久違的卧談會，聯絡感情。
婷婷扯扯馮岚的嘴角：“怎麽了寶貝，感覺你晚上回來之後很不開心。”
“嗯，舅舅告訴我，我爸那邊的人找我，說我爺爺病重了，想讓我去看一看。”
“那你怎麽想？”
“舅舅和舅媽大概想我和父親那邊多走動一下，聯絡一下感情，以後可能有事他們也會幫襯我，但是我是不會去的。”
馮岚凝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神情冷漠，她最需要幫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後面再給，她也不想要了。
媽媽生前發行的幾首曲子陸陸續續還有版權費用打過來，這部分給舅舅讓他給外婆治病，她現在打比賽賺的錢自己用還能存點，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廖婷婷黏糊過來：“放心，你以後可以靠我，姐姐包養你。”
馮岚閃了一下，轉而開始胳肢她：“少來，毛毛不得砍死我。”
兩人鬧了一會，躺在床上開始看劇放松。
廖婷婷的電話響了幾次，毛壽的名字堅持不懈地挂在手機屏幕上，大小姐笑容凝固，把手機調成靜音塞到枕頭下面。
馮岚覺得奇怪：“你們鬧情緒了？”
“毛壽想我們兩個在這個春節見一下家長，我不肯。”廖婷婷喪氣地把臉埋進被子裏，“還是單身沒煩惱啊。”
“你們倆在一起半年了吧，感覺怎麽樣？”
毛壽動作挺快，兩個人都還沒畢業，就想到這一步了。
“還行……本來他之前是說訂婚的，讓我直接給否了，現在改成見一下家長……怎麽辦，壓力好大，我大學都沒畢業，都還沒想好以後做什麽，為什麽就要考慮這種事情。”
馮岚識相地閉嘴，聆聽大小姐的關于戀愛的抱怨——一邊凡爾賽，一邊撒狗糧。
“他還說什麽家裏要給他買房了，如果訂婚的話把我名字加上，我靠，老娘差他這點東西？……”
“難以想象，我們還那麽年輕，還有無數的可能，這種事還不到時候吧？反正我沒到三十歲絕對不會結婚的！”
“我目前确實很愛他，但是我更愛自己，我沒錯，我不要那麽早考慮結婚的的事情！”
……
馮岚從大小姐的看似嚣張跋扈的宣言裏，品出了許些關于未來的恐懼。
她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塞到廖婷婷手裏：“毛壽會這樣想，本質上還是因為他愛你，你們兩個應該好好溝通一下關于這段感情的時間進度，不要逃避問題。”
閨蜜認真的眼神打消了廖婷婷的鴕鳥心态，她坐起來理了理頭發，套上羽絨衣走出卧室打電話。
馮岚倒在柔軟的靠墊上，聽着門外大小姐隐約的嬌嗔，陷入沉思。
原來愛的太多，是會讓人讨厭的。
馮岚相信這個時候讓廖婷婷在訂婚和分手之間選擇一項，大小姐應該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分手。
如果譚敏之知道，她在兩個人剛交往的時候，就規劃着要如何與他共度一生，可能也會被吓怕吧？
他肆意放縱，沖動熱情，她循規蹈矩，謹言慎行，兩個似乎完全相反的人卻能互相吸引，她驚訝于他的告白，他卻不知道她早就鐘情于他。
她曾經在腦海裏隐秘地描繪過兩人的未來，三餐四季，結伴而行，風雨同歸。
他對于她來說，像是夏夜裏最燦爛的煙火，在她平淡安靜的夜空中盛放過，明亮炫目，灼熱張揚。
人們看煙火在夜空中綻放，而實際上兩者相去甚遠。
她明白他注定喧嚣，他卻不懂她為何沉默。
兩人之間的故事，遲早會有句號，而經過這段時間的洗禮，将這結局愈發描述分明 。
想着這些，也許該做一次最後的記錄。
她來到書房，打開書桌的最下面一層抽屜，看見自己的日記本攤開最後一頁躺在裏面。
誰動過她的日記？
誰看到了她的秘密？
——————————————————————
當廖婷婷和毛壽出現在KTV包廂門口時，譚敏之往兩人的身後看了好一會，也沒有看到馮岚的影子。
“看什麽呀，我是叫她過了，但是她不願意來。”廖婷婷見不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諷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毛壽作為知道內情的中間份子，又不好透露什麽，只能盡量轉移女朋友的注意力。
雖然知道她大概率是不會來的，只是譚敏之心裏還有點缥缈的期望，這是第一個沒有馮岚的除夕聚會，他感到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朋友們分散各地求學之後，都是許久未見，天南地北聊的十分起勁，唯有他覺得興趣缺缺，很是心不在焉。
回到小區已經是淩晨2點，她的窗戶還亮着，在濃重的夜色裏引到着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熟練地爬上光禿禿的法國梧桐，譚敏之掏出褲兜裏的小石子，一下一下丢在她的陽臺上，以前兩人鬧變扭的時候，他也這樣幹過，只不過當時沒控制好力道，把她卧室的窗戶丢出了一絲裂縫。
回想起當時馮岚呆滞又生氣的臉，他莫名有些想笑。
不過她沒有像往日一樣開窗，他聽到口袋裏的手機傳出一聲信息提示音。
Feng：“你先回家吧，有空我們談一談。”
對方不再充滿抗拒的交流态度，讓譚敏之意外欣喜，他趕緊回家，關上卧室的門，給她打電話，但她卻不接。
“我先解釋一下，我絕對沒有交過女朋友！絕對沒有！照片的事情是單甜陷害我的。我和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譚敏之抓住機會先在微信上瘋狂解釋一通。
過了一會，她還是發來信息，說得卻是另外一件事：“你是不是看過我的日記？”
譚敏之一愣，随後想到當時他心灰意冷地離開，并沒有好好将日記放回原處，現在被她發現，也不是很意外。
譚敏之老實回複：“是的。”
“你不告而別，是這個原因？”
他努力輕描淡寫地表述：“這是一部分原因吧。首先我想早點去打職業，其次你也可以好好考試，不用顧慮我。”
馮岚遲疑了很久才接下去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覺得壓力很大？”
他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複這個問題。
兩個人屬于典型的早戀，初中畢業之後在一起。譚二敏本來就貪玩逃學不學無術，父母工作忙也管不住他，反而和馮岚在一起之後，被帶得還有點底線。
女朋友是個乖乖女，規矩的不得了，兩個人約會不是在圖書館看書，就是周末找個星巴克自習。
兩個人不是沒有矛盾的，她愛靜，他愛玩，他的朋友們都嘲笑他，找女朋友找了個祖宗，比他媽還能管住他。
他愛她，努力約束自己，去配合她的節奏，她雖然不喜他的不着調，可也沒有在其他方面對他的行為指手畫腳。
而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是當譚敏之暗暗決定要打職業比賽之後爆發。他旁敲側擊之下，親密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支持他想法，對于他來說那段時間簡直是沮喪、壓抑、窒息的。
生活織成了一張網，牢牢困住了生性自由的他，她愛他，卻真的不理解他，在她自以為對的道路上，為兩個的未來默默犧牲。
在看完日記之後，那份沮喪和窒息就達到了頂點，他不是不感動的，只是随之而來的是壓力，愧疚和難以承受。
為了自己的願望，也為了逃避這無可避免的壓力，他沖動地選擇了離開。
或許只有他離開之後，兩人才能冷靜下來，好好思考自己的人生。
“主要是因為當時兩個人對未來的計劃分歧太大，大家都互相不理解。”
譚敏之慎而重之地寫下這個他離開之後思索了很久的，他認為的兩個人之間最主要的問題。
而她也回複得很快：“自從你離開之後，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們兩個分開是對的，再勉強在一起也只是互相埋怨罷了。”
“其實我的問題比較大，我把我的人生目标強加到你身上，畢竟我們還小，都承受不了彼此太多的期望。”
“現在回頭看看，時間證明這個選擇是對的，我們都重新找到了自我。”
沒有眼淚，也沒有控訴，只有中肯平淡的事後陳詞。
譚敏之看着馮岚冷靜的分析，一股涼意漸漸從心底蔓延開來。
從他們後來的幾次見面到現在，他其實已經逐漸深切地體會到，她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他從毛壽那邊知道，雖然他離家之後，她很傷心，但還是靠着自己慢慢振作精神，愈加優秀的成績後面是愈加沉默憔悴的她。
他也是花費了無數個夜晚，才習慣不和她道一聲晚安就可以入睡。
誠然，在學生時代，他們都真摯而誠懇地愛過對方。
而分開之後，兩個人都艱難痛苦地從自己的血肉中，将對方留下的習慣剔除，再從新塑造自我。
他終于得償所願，走上自己的想走的路，代價卻是失去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眉眼溫柔的女孩。
她不再對他有所期待，有所要求，也從精神上與他剝離，由此兩人不再親密無間，兩小無猜。
隔閡在兩人之間的，是彼此不同的訴求和一段陌生分離的歲月。
“好了，該說的都說清楚了，我也可以釋懷。”
“謝謝你來過，但是我們就到這裏了。”
時間川流不息，既然他往前走去，自然沒有人會留在原地。
他此時才清醒地意識到，牽着的雙手一旦松開，青梅竹馬的歲月就驟然逝去，他再難回到她的身邊。
--------------------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太難寫了，下面終于要專注于比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