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解放
拿着尚方寶劍去對女王說,“奉天承運,陛下口谕,釋放馬庫斯菲尼克斯,即刻生效”是件不太現實的事。
不僅雷蒙德搞不清楚這劍到底有多大威懾力,連劍本身也完全對此一無所知。
“你覺得你能讓獸族女王聽你的嗎?”
“獸族女王是誰?”
“……”還是想點別的招吧。
在他想到解決方案之前,事情又發生了變化。女王的隊伍抵達了一個類似是舊關隘的地方,而這裏有少量獸人管理着一些矮人,他們看起來似乎是負責修工事的。地形上來說,這裏是一段山脈與一座山形成的隘口,工事都是依山修築的。
獸人部隊非常有默契的分兵進入工事,搞得雷蒙德完全不知所措。他到底是該跟着獸人呢還是繼續按他說的那樣往南前進。
還好馬薩耶夫有足夠的好奇心,他大聲嚷嚷着讓雷蒙德帶他跟上去看看,雷蒙德只能舉着這把劍小心的,慢慢的,謹慎的試探着獸人的容忍度。一般意義上來說,軍事行動萬沒有讓陌生人随意貼身參觀的道理,就算是被動的,那也必須得是在部隊夠亂的前提下,才能讓人混跡其中。
他就這樣慢慢蹭到離女王十幾米的地方,他們正在工事修築的臨時城牆上,許多弓弩手正在這裏準備。女王的衛隊依然圍繞着她,她的旁邊是被從囚車上押解下來的馬庫斯。
馬薩耶夫注意到一個看起來應該是巨型機械連弩的東西,幾名矮人正在調試和填裝,他嗷嗷叫着表示想要過去看看,而雷蒙德則更關心馬庫斯這邊的情況。兩個人拉鋸了一會兒,最終以雷蒙德的失敗而告終。
雷蒙德只能心不在焉的站在連弩旁邊滿足馬薩耶夫的好奇心,不過負責監管的獸人也并不允許他們湊的太近,最終劍靈對這個新玩意兒失去了興趣,讓雷蒙德恢複了自由。
等他蹭回剛才的位置的時候,正好聽到女王在對馬庫斯說話,她聲音不大,也沒有刻意放低,雷蒙德足夠聽得清楚。
“……無論你怎麽想,這裏都會是你所謂理想的墳場。”女王對馬庫斯說,“你就好好看着自己的理念在我的戰場上化為灰燼吧。”
她說完之後似乎是等了一會兒,馬庫斯看來是不為所動,毫無回應。
女王似乎也不在意他現在的表态,往遠方的原野上看了兩眼之後走開了,留下兩名守衛看守自己的兒子。女王的衛隊離開之後,雷蒙德才看清楚,馬庫斯雙手被鐵鏈反綁,周圍地面上有四個迷你錨樁一樣的金屬柱,從他手上和身上捆的鐵鏈的尾端被分別鎖在上面,使得他無法自由移動。
雷蒙德看着兩名守衛的臉色緩慢的靠近,馬薩耶夫倒是對這個五花大綁的囚徒有些興趣,大聲問着:“喂!你為什麽會被捆成這樣?你很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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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庫斯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的雪原,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也沒有注意到雷蒙德的存在一般。
雷蒙德明白,上一次馬庫斯表現出了對盧克的牽連和關注,代價就是盧克的性命。而今時今地,女王既然已經表态“要把你在意的東西撕爛給你看”,那麽,他如果對雷蒙德表現出不正常的關注,他的母親恐怕會立刻來個手起刀落。
實際上,雷蒙德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該怎麽辦才好。他沒有能耐對馬庫斯說“嘿,別擔心,我馬上救你出去”,仔細想來,甚至他跟着到這裏來都是一個目的模糊的決定,僅僅只是想靠近他,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而已。現在看來,不要幫倒忙就已經是幫大忙了吧。
淺灰色的雲層越來越厚,明明是下午,天光卻變得暗淡。馬薩耶夫哼哼唧唧了一會兒,突然提醒雷蒙德說:“快看,有人來了。”
雷蒙德對這把劍的感知系統感到很迷茫,他到底是怎麽“看”到有人來的……他朝周圍觀察了一下,發現獸人依然保持着待命狀态,并沒有什麽異樣。馬薩耶夫繼續說:“在遠處!雪地裏!他們正朝這邊過來,是要打仗嗎!”
雷蒙德極目遠眺,幾乎是在視線的極限上,昏暗的天空下,白色大地上遠遠的出現了一排人影,确乎是在朝這個方向堅定的移動着。他趕緊轉過頭去看馬庫斯,對方也正集中注意力在看着遠方的動靜。
雖然他無法百分百的确定到底是什麽人在朝這裏過來,但是從女王之前的話來看,這些人很有可能是想來救馬庫斯的傭兵們。随着隊伍的前進,軍隊的人數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也許這個團體的絕對數字不少,但是在開闊的雪原上,依然有些孤單。
雷蒙德看到他們的人數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冷兵器時代的攻城拔寨,沒有武器代差的情況下,攻城方至少要是守城方的十倍人數,才有比較多一點的機會取勝。獸族方面的工事猶如要塞,依山而建俯瞰平原,本來就易守難攻。他只能祈禱傭兵團隊能有什麽高妙的戰術,來個翻盤式的大破女王軍。
有的時候,作戰目的真的能夠影響戰争的局面。如果對手的目的是消滅北方女王帶領下的獸族,那麽也許會有更多的主動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們為了救馬庫斯,甚至不得不被牽着鼻子走,在女王選擇的戰場裏作戰。
隊伍走到離獸人要塞大約700米的距離上,慢慢停下來,這個距離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但是站在工事臨時高牆上的獸人已經全部準備好了射擊。雷蒙德看到傭兵的隊伍準備了大型的弩機和攻城梯,看來他們也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局面。劍與弓交錯的鮮紅旗幟在風中展開,伴随着隊伍中的鼓聲,幾聲尖銳的呼嘯劃破北方的寂寥。
然後,這場對于雙方來說,在某種意義上,都是為了同一個人的戰鬥打響了。
傭兵的前鋒隊伍在盾牌和施法者的庇護下盡量快的推進,頂着箭雨和矮人的大型爆炸弩。獸人方面法師顯然是少于對方的,但是完全無縫的默契配合——守在射擊口的獸人用的是三段式射擊法,即三排人手輪流射擊,第一排發射完畢之後退到後面填裝——和重型機械弩機的火力,彌補了缺乏法術遠程攻擊的弱勢。
雷蒙德還看到了那頭給自己取名為Pephennas的赤銅龍,似乎是為了替後續攻城部隊争取更多時間和機會,她積極的吸引了不少火力,有一支大型爆炸弩甚至差點穿透她的翅膀。傭兵們的進攻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也沒有停止,只可惜仰攻着實不易,成效并不太高。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們能保留住那麽多有生力量,也已經證明實力不俗了——普通情況下,按這陣勢,山下早就死的一堆一堆了。但是投石器扔來的石頭,法師的大火球,大型攻城弩依然在向依附于山上的要塞湧來。
雷蒙德就見到一塊大石頭以抛物線飛上城牆,把射擊口後面的兩名獸人砸死了。看來要塞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堅固,他非常擔心馬庫斯被隊友的流彈誤傷。可是當他貓着身子溜過去想對兩名看守馬庫斯的獸人講講理,讓他們轉移一下他們的王子的時候,兩位獸人卻以為他想要放跑囚犯,抽出刀來對他表示了極度的反對。
此時獸族陣中并不混亂,雷蒙德不敢和他們硬拼——在對方還有秩序的情況下,挑釁紀律,作戰的對手就不是兩個人,而是幾乎所有人了。他甚至想過要出去給傭兵通風報信,告訴他們馬庫斯的具體位置,讓他們在進攻的時候長個眼。
午夜過後,局勢發生了關鍵性的改變。獸人要塞一側的山體上發生了爆炸,造成了山體滑坡。這并不是由于傭兵的進攻引起的,顯然是有人事先在山體內部埋了相當大當量的炸藥,爆炸發生的瞬間,地面都顫抖着。接着斷裂的岩層和松動的山石朝着在其下方的要塞沖擊而去。就在其他獸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要塞的其他位置又發生了爆炸,多處地面垮塌,牆體中斷,要塞的防禦能力瞬間大減。
女王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個問題,獸人軍隊第一次表現出了混亂,斷裂的城牆上許多獸人離開了射擊崗位——因為有些部分的城牆已經搖搖欲墜。雷蒙德看準機會用火球術炸飛了看管馬庫斯的其中一個守衛,另一個守衛撲上來要殺死他。
“這個給我!這個給我!”馬薩耶夫興奮的起哄。雷蒙德單手擡起劍反手格擋,另一只手企圖給自己施放石膚術,但是在馬薩耶夫接近獸人手中的寬劍的瞬間,它自身的劍刃突然變成了黑色,而雷蒙德的手也一半由于慣性一半似乎被牽引着,黑色的劍身切開了對手的武器,接着是對手的頭盔,皮膚,肌肉,骨骼,大腦,然後又以反順序穿透而出。劍身也快速的恢複了普通的金屬色澤。
雷蒙德甚至沒來得及給自己施放石膚術。
“噢……你永遠不會想知道我剛才嘗到了什麽……”馬薩耶夫的口氣聽起來有點懊惱,“它的味道可真糟糕。”
雷蒙德顧不得問他這麽多,轉過身用馬薩耶夫去砍地上拴着馬庫斯的鐵鏈,沒想到鐵鏈紋絲不動。
“為什麽砍不動?”雷蒙德着急的沖劍靈吼,“剛才不是連鋼刃都斬斷了嗎!”
“剛才是剛才……那樣做很累的知不知道……”馬薩耶夫不滿的回答,“沒有劍喜歡砍鋼刃,剛剛如果我不斬斷它,你就要被它斬斷了。”
“少廢話!你砍不砍?!”雷蒙德是真的着急了,連馬庫斯對他說了什麽他都沒聽清。
“別着急,你讓他們來。”馬庫斯又說了一次,聲音裏居然帶了點笑意。
雷蒙德這才擡起頭看了看他,然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後。幾名矮人正站在他背後,手裏拿着鐵錘和鉗子。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幾個矮人動作熟練的把馬庫斯放了出來。這個時候城牆上已經有部分傭兵通過攻城弩射出的繩索而爬了上來,雷蒙德甚至有點分不清幾個拿着錘子在和獸人近身肉搏的矮人是沒了盔甲的傭兵還是本來在獸人奴役下的工兵。
“真是把好劍,”馬庫斯解脫之後拍拍雷蒙德的肩膀,“我真高興你有這樣的運氣。”
雷蒙德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然後莫名其妙的,視線就模糊了起來,想要說的話通通都消失不見,心頭一片空白,然後他本能的給了馬庫斯一個擁抱。
“你……”他哽咽着靠在馬庫斯肩膀上,斷斷續續,詞不達意的說着,“真是太好了……你沒事……我是說……還好好活着……還是馬庫斯……”
“是的……是的……”馬庫斯拍着他的背安撫他,“謝謝。謝謝你來救我……”
“不,這都是應該的……”雷蒙德說。
“咳……哼!”有一個有些沙啞又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他,雷蒙德放開馬庫斯轉過身去,赤銅龍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邊漫不經心的看着他們一邊放低翅膀伸出前爪去扒射到翅膀前部的箭。
馬庫斯對Pephennas點了點頭,後者同時用尾巴把一名企圖背後攻擊它的獸人給掃下高牆:“女王恐怕要跑了,她的三分之一人手都直接被大山給埋住了,我猜這多半是你的主意?”
馬庫斯不置可否,他朝赤銅龍走了兩步,發現雷蒙德沒有跟上,又回身拽住後者。
“我們的人現在情況怎麽樣?”馬庫斯問。
“還行,傷亡都在預計內。”赤銅龍坐下來,徹底收起翅膀,“我比較擔心的是如果女王選擇決一死戰而不是逃走,她的血騎部隊拼死沖鋒,我們恐怕扛不住……嘿,這是怎麽回事!”
她的最後一句多半是在抗議馬庫斯把雷蒙德扶上她後背的行為。
對于她的抗議,馬庫斯沒有多做什麽解釋,只是緊接着也爬上她後背——唔,嚴格來說其實是脖子與身軀的銜接處,坐在雷蒙德前方。
然後他朝Pephennas做了個可以起飛的手勢,赤銅龍展開翅膀,躍出高牆,朝着天空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