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原則
雷磊坐在公安局的辦公室凳子上,一名态度和善的中年女法醫和兩名助手正在替他檢查傷情和拍照。
“……”女法醫開口說了什麽。
雷磊聽不清楚,舉了舉左手,極為疲憊的說:“右邊聽不見,這邊說吧……”
“我說啊,你該先去醫院的。”女法醫依言換到左邊,皺着眉頭。
“我這不是急着為民除害嘛……”雷磊說,他現在有氣無力,只想能好好把程序走完,“請問我這個傷情夠得上輕傷了嗎?”
雷磊現在身上和臉上有幾處瘀傷,也有幾處破口,比較疼。但最疼的是右耳,他已經感覺不到右側的聽覺了。
“這還是要等檢定報告出來。”女法醫雖然有點同情他,但是公事公辦。
“我右邊鼓膜都穿孔了吧?”雷磊右邊臉腫着,不是很想多說話,但他實在是希望能夠确定一下傷情等級。
把他打成這樣的是謝榮,當然,不止謝榮一個人。
謝榮是雷磊在美國讀博的時候認識的校友,他讀醫科,謝榮讀的是商科。在一次留學生聚會上,雷磊無聊的一個人縮在角落裏玩手機,謝榮主動和他搭的話。
謝榮後來給他的理由是,“我當時一看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現在想來,這個說法簡直太可笑了,他們永遠不可能是一樣的人。
當時雷磊已經和向川分開了兩年多了,剛來美國的時候盡管要熟悉環境,忙的不可開交,依然是半夜一個人想到過往就能郁悶一整夜。但兩年下來,怎麽也夠得上傷口結痂了,雖然不能去撕,好歹表面上足夠麻木。
謝榮可以說是必然要走在一條人生贏家的道路上的人,雖然說本校的商學院要申請也需要實力,但顯然謝榮更多的是來鍍金的。比起雷磊這樣老老實實的培養頸椎病的實驗室民工,謝榮有相對更多的餘暇時間,似乎留學對他來說更像是休假——畢竟他在國內的時候已經在自家公司裏工作了幾年了。
于是在這相對更多的餘暇時間裏,謝榮花了不少的功夫來打動雷磊……
可惜沒成功。
基本上,雷磊算是男性中的少數派,男性同性戀中的極少數派。雖然表現的挺堅強,但他內心對整個世界都缺乏安全感,這種安全感的缺乏導致他不會為了一時的沖動就被欲望控制住——不僅僅是擔憂性病的問題,實際上與人發生親密接觸,不論是肢體上的,還是人際關系上的,都是一個有着極大風險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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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讓雷磊和謝榮在一起的主要原因是,他發現謝榮工作的時候非常認真。盡管人在美國留學,但謝榮還是幫着家裏處理一些進出口貿易的單子。有次雷磊找謝榮借車出門,正好遇到他在和國內工廠聯系,之後又是處理物流渠道和海關報關。他把車鑰匙遞給雷磊就轉身去忙了,後者站在旁邊看他打電話,有條不紊的給國內員工安排任務,處理訂單,聯系客戶的時候對産品材質工藝型號同檔相關産品價位定制流程說得一清二楚……
和平時放松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一點,雷磊也對謝榮提過。
謝榮用了一句電影臺詞回答他:“失敗者總是說自己盡了最大努力,而成功者總是把事情辦好,然後回家去操絕世美人。”他說這話的時候,手不安分的撫摸着雷磊的身體,笑的相當邪惡。
“哦,這麽說我是成功者。”雷磊反擊他。謝榮雖然不能算絕世美人,但長相身材也确實相當出色了。
謝榮和向川有很多的不同,比如說他的消費觀念,花錢的方式,使用時間的方式,調情的方式……向川實際上是一個內向的人,他待在自己劃出的界限裏,自律的過着自己所希望的生活。而謝榮則相反,他享受這個物質的世界,因為他覺得這是自己辛苦工作該有的回報。
雷磊盡量避免自己拿他和向川對比,——在這種事上,拿任何人和任何人對比都是沒意義的。但這種無聊的對比又難免存在。
他從來不去幹擾謝榮的行為方式,哪怕那種行為和他自己的觀念有沖突——比如說抽大麻。雷磊這種極度沒安全感的審慎群衆,是不會去嘗試這類物品的,——就連他最難受的時候,也只是想盡辦法的分散注意力,而不是向麻醉品屈服,盡管如果他願意,可以搞到比大麻厲害的多的藥品。
許多人宣傳大麻不是毒品,沒有成瘾性,應該合法化。然而這種在使用過程中會致幻的東西,不管其本身被定義為什麽,都是危險品——當你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的時候,随時可能導致自己或他人喪命。
不過謝榮也很懂得看臉色,發現雷磊對此反感之後也沒繼續嘗試。
更難得的是,在這個亂七八糟滿地零的GAY圈裏,謝榮這種搶手的1那兩年在雷磊身邊也算是老老實實。
直到回國。
雷磊回國是因為始終還是希望能夠執業,而在美國他無法執業只能從事研究工作。
回國以後謝榮依然保持着和雷磊的情侶關系,只是變得隐秘起來。雷磊知道謝榮沒跟家裏出櫃,也不強求。
然後他發現謝榮在和一個姑娘約會。
面對雷磊的質問,謝榮坦白說那是家裏介紹的對象。
“我總是要結婚的。”謝榮說。
“形婚?”雷磊非常清楚作為一個同性戀的各種壓力,社會壓力,人際壓力,甚至連親情友情都可能受到影響。而在感情上,還要擔負着“比異性戀找到相愛的人的幾率更小”的覺悟,同時由于大多數同性戀都缺乏安全感,相處的伴侶之間的感情,更加脆弱而經不起考驗。所以他理解那些不肯出櫃的同類,也理解通過契約形婚的方式解決家庭問題的手段。
“……”然而謝榮沉默了。
雷磊也沉默了一會兒。分手是必須的,只是:“為什麽不能考慮找人形婚?”
“你不明白……”謝榮說。
“那你解釋。”雷磊是很講理的。
“……”謝榮再一次沉默了。
這種沉默讓雷磊失望,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壓着火對謝榮說:“你是不是能面對你自己,是不是願意虛僞的活着,我管不着,這是你個人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但是,如果你要因為社會給你的壓力,而去迫害一個無辜的人,抱歉,我不能坐視不理。”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可惜的是,謝榮以為他僅僅是在吃醋發脾氣,還想着哄哄就好。
其實雷磊也想過,說不定人家是利益婚姻,各取所需。但說不定此刻他的一個僥幸心理,可能就放過去了一個女性的十年或者更長久的痛苦時光。所以他最終還是想辦法聯系到了對方,實際上他也并沒有要說太多,只是想确認一下那個姑娘是否真的指導謝榮的取向以及知道取向的情況下是否自願和他繼續在一起乃至結婚。
那位姑娘也非常明理,至少在權衡取舍上,并不認為利益能代表一切,也同樣不抱有自己能扭轉一個同性戀的性向的幻想。
然後謝榮找到了他。
“我這幾年對你那麽好,你就這樣回報我?!”謝榮相當憤怒,其實家裏多少知道一點他的取向,只是委婉的提醒他再怎麽玩不要玩出事情。現在雷磊基本上把情況搞到了“出事情”的檔次,謝榮家裏圈子裏的适齡女青年之間傳話倒是挺快,現在要再從裏頭找合适的婚配對象就有點困難了,盡管也許謝榮可以試着努力校正雷磊制造的“謠言”。
“這是原則問題。”盡管這一刻世界上有無數的同妻存在着,甚至在這一瞬間也有新的毫不知情的同妻在誕生,但雷磊不能因為傷者衆多,就對眼前的患者轉過身去。
“你他媽的做事就非得這麽絕?”謝榮這句話雖然是問句,但實際上只是教訓雷磊的開頭。
事實證明他果然是有備而來。
雷磊在得到機會的第一時間報了警。
盡管在中國的刑法中,男性無法成為強X奸罪的受害客體,但謝榮和幫兇對雷磊施加的傷害,也足以走故意傷害致人輕傷的刑訴程序了。
除了那些能夠愈合和恢複的傷以外,雷磊還付出了得一輩子佩戴耳蝸助聽器的代價。
“你要有機會重新選擇,還會這麽做嗎?”女法醫問他。
“這是原則問題。”雷磊回答。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那不是女法醫,而是老九。
他又被拉回這個世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內容特別難寫。
主要是因為隔行如隔山啊。
首先我對商科一竅不通,做生意的事也搞不懂。只有一個死黨會偶爾和我說說她做的單子,所以基本上……相關內容……都是瞎湊。
然後就是JCSS工作的事情,朋友裏只有一個是法醫……然後她所在的分局還把她一工兩用(基層JC局,人手不夠)。所以這個方面也只能……根據她跟我吐槽過的工作內容瞎湊湊。
然後關于情節的一些題外話吧……
我曾經看過幾個天涯的同志帖,看到過兩個人之中一個人婚了不說,還繼續瞞着別人搞在一起,那個沒婚的還裝可憐博同情诋毀被騙婚的女人,這可不是個把。其中有個長帖剛好被那個騙婚GAY的老婆看到的,最後大概鬧的删掉了吧。讓人比較驚奇的是那個帖子的輿論方向居然是倒向騙婚這對這一邊的。
雖然說現代社會過不了可以離婚,但是相對來說女性權益受到壓制(在各種方面潛移默化的壓制,現在明目張膽的情況比較少了),婚後遇到莫名其妙的冷暴力而不知所措或者就這樣自我安慰着在痛苦中過下去的女性還是很多的。因為發現丈夫性取向之後無法正确處理,失措到去跳樓的都有(上過新聞,而且不止一個)。
所以騙婚帶來的危害遠比想象中更大。再多壓力也不是你向一個無辜者施加危害的借口。
而男豬腳這樣的稀有動物存在的可能性蠻小的。
當然,還有一群迷信自己能改變一個基佬的性取向的女性……這種的真的讓人不知道該說啥好了。(我有認識這樣一個女人= =
或者純粹因為利益而願意和GAY結婚的,這種其實和形婚差不太多,雙方商量好了以後搞open marriage。這也沒啥好說的,大家各取所需。
關于QJ男性和傷情鑒定這個,由于男性不能作為QJ罪的客體,所以基本上被QJ或者LJ都是只能按故意傷人算。而實際上刑法中對故意傷人的傷害分類貌似是,輕傷,重傷,死亡三個檔次。
輕傷的檢定要求其實還挺高的,一般情況的淤青,皮肉傷或者直腸粘膜損傷,括約肌撕裂之類的,都是夠不上的。必須要導致器官部分失去功能,比如主角這種,一側耳膜穿孔,失聰,這個算輕傷。重傷則是毀容,斷肢,癱瘓,器官完全失去功能(雙目失明,雙耳失聰)這類的。死亡不解釋了。
而達不到輕傷标準的一般就按治安管理條例處理了,拘留個幾天罰點錢這樣。
其實相關的新聞還蠻多的,比如某男在河邊睡覺,被路過男子QJ,然後因為沒啥大傷口,只能以治安管理條例拘留加害人。大家可以用關鍵字搜搜,我反正是每年能看到好幾次。
- -話說,其實我是半個法盲,關于刑法什麽的不是很了解,也就大學裏上過公共課,所以如果這部分有說錯,請不吝賜教,我馬上改過。畢竟法律條文相關的事情還是蠻嚴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