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色曼陀羅
沈知還渾身肉眼可見的一怔，眼皮跳了跳。
陸晉長手一探打開了沈知還身邊的臺燈，一瞬間世界重見光明。
她的內心猶如海嘯席卷而過，表面卻風平浪靜：“好的，陸先生。”
沈知還自覺地脫掉了外面一件披肩，露出裏面的吊帶。
她的皮膚冷白，身材也很好，凹凸有致，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陸晉的手朝她慢慢移動，手指輕輕撥了一下她的吊帶，肩帶滑落到手臂處停下。
恰到好處的撩人。
陸晉的食指彎曲，關節一路順着她的手臂往下滑，她皮膚的觸感非常好，細膩柔滑。
陸晉的手透着點冰涼，所經之處，讓沈知還感覺發麻發癢。
這種觸感在手肘處停止了。
陸晉低頭看了一眼沈知還的手肘內側，是一個個密密麻麻的觸目驚心的紅印。
平時沈知還很少會穿露出手肘的衣服，陸晉從來沒發現她這裏居然有這麽多傷口。
一下子興致低了下去，收回了手，翻身躺了回去，對沈知還冷聲道：“不是要上廁所嗎，去吧。”
沈知還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慶幸，愣了少頃，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關上門，她在馬桶上幹坐着。
雙手插入發絲，用力地抓着自己的頭皮。
她渾身還在忍不住發抖。
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緊張。
總之，一定不是一種正面的心态。
雖然很早以前就想過會要面臨這樣一天，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準備，可以坦然面對。
沒想到真的到來的時候，情緒波動還是會那麽大。
心裏的某處，在很明顯的排斥着。
在洗手間呆的時間太久，又沒有發出半點動靜，沈知還知道陸晉聽得見。
她伸手抽了一下水，無力地站起來，打開水池開始洗手。
低頭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手肘處的傷。
視線随着手肘慢慢往上移，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沈知還不化妝的時候，其實比化妝更迷人。
她的臉經常看上去沒什麽血色沒什麽表情，但是有一種在迷霧中的白玫瑰的感覺。
幹淨、神秘、蒼白。
卻純粹。
沈知還的頭發烏黑濃密，像海藻一般纏繞在她毫無血色的皮膚周圍。
像是古羅馬神話裏代表美的女神維納斯。
明明這麽美豔的一張臉上，卻很少有生動的表情。
總是給人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感，她的眼睛裏平靜的海，是沒有星星的夜空。
而往往越是這樣性冷感的人，越是給人一種征服欲。
想看她失去理智陷入愛情時銷魂迷失的模樣。
沈知還用冷水沖了把臉，冷靜了一下走了出去。
開門的時候，發現卧室一片漆黑。
陸晉把燈關了。
沈知還靠着微弱的月光慢慢摸索回床上。
陸晉背對着她躺下了。
靜谧安然，空氣都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沈知還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剛才的事情該不該繼續。
“睡吧，”陸晉的聲音低啞，“沒興趣了，下次再說。”
沈知還松了一口氣，非常小幅度地躺下：“好的，陸先生。”
沈知還自然是睡不着的。
她滿腦子都想着如果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自己該怎麽處理。
陸晉既然已經提起了，那不管是不是一時興起，表示至少他現在有這個意思，有這個意願。
沈知還的演技爛，大家都知道。
所以要對着陸晉表現出“沉迷”和“享受”，簡直是生不如死。
但如果不這麽表現，那之後的日子會比生不如死更生不如死。
心就像一艘漂浮在大海中央的小船。
往哪兒看都像是世界的盡頭，不知道自己飄向哪裏，但只要一陣風起，随時會被海嘯吞沒。
好在之後的幾天，陸晉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沈知還拍的戲順利殺青了，殺青當天，男主角給她獻了一束花，把她帶到角落，對她深情告白了一番。
雖然迫于某種壓力，劇裏兩個人沒有任何親密戲，但男主角還是被沈知還吸引了。
“知還，這部戲結束，可能以後我們就沒有機會再合作了，不過還是想告訴你，不管別人怎麽評價你，在我心裏你一直都很優秀。”
“謝謝，”沈知還對工作上的同事一直都很禮貌，對男人會更加禮貌，說話的時候都不會靠近一米，“也希望你以後的事業蒸蒸日上。”
“那個，其實挺不好意思的，就是我們拍戲到現在都沒有加過微信，現在可以加一下嗎？”男主角非常期待地拿出手機打開二維碼。
沈知還愣了一下，掃了他的二維碼。
她也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晚上回家的時候，陸晉正在飯桌前等着她。
一桌子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陸晉看到她後，放下IPAD，難得的溫柔：“聽說你今天殺青了。”
“嗯。”沈知還點頭。
“來，”陸晉指了指桌上，“我叫徐姨做了點你喜歡吃的，慶祝一下。”
沈知還在陸晉對面坐下，他不動筷子，沈知還也不敢動。
她總覺得自己像是水族館裏的海獅，每次被喂食了，就是要進行表演了。
每次陸晉突然對她好，總是在為什麽事情做鋪墊。
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陸晉動起筷子來，随口問道：“今天殺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嗎？”
沈知還每次都覺得陸晉的問題不像是疑問句。
至少不是單純的疑問句。
每次那語氣都有一種“勸你坦白交代，不要我來說破”的感覺。
“就所有演員導演之間吃了個飯，沒發生什麽特別的。”沈知還說。
“哦。”陸晉的這個音節極短，沒有聲調，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這時候，沈知還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一條綠色的微信新消息提示。
沈知還拿筷子的手突然停止了。
陸晉的餘光瞥了一眼，兩個人都沒動，直到屏幕暗了下去。
陸晉下巴戳了戳手機的方向：“不看看？”
沈知還放下筷子，點開消息。
是今天那個男主角給她發的消息：【吃飯沒？】
很簡單的三個字，沒有表情。
陸晉的視線盯着眼前的菜，斂着眼神問：“什麽事？”
沈知還倒抽一口涼氣，沒有回消息，直接把手機放到桌上：“沒什麽事，就是閑聊。”
陸晉的眼神擡起陰鸷盯着沈知還：“誰？”
沈知還的表情故作輕松，但卻心捶如鼓：“就是這部戲合作的男演員。”
陸晉的瞳色肉眼可見地往下沉了沉，朝沈知還攤開手。
這是要檢查手機的意思。
沈知還小心地拿起手機解鎖之後遞給了陸晉。
陸晉接過手機，手指靈動地一番操作後，還給了沈知還。
然後拿起筷子繼續吃飯，沒什麽語調冷冷地說：“已經删了。”
沈知還沒說什麽，點了點頭：“本來也沒打算回。”
陸晉突然沒了胃口，放下筷子準備上樓。
從沈知還身邊經過的時候，用略帶不悅的口吻說：“今天自己睡吧。”
沈知還拿着筷子的手一顫，沒有問為什麽。
本來就不需要為什麽，而且今天也顯而易見是為了什麽
陸晉走了兩步，加了句：“以後別随便加男人微信。”
陸晉上樓後，沈知還一個人面對豐盛的大餐。
沒了任何胃口。
其實從很早以前，她和陸晉一同用餐的時候，就覺得難以下咽。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要謹言慎行，日子過得如履薄冰，提心吊膽。
每天都擔心自己睡那間房間。
索性真的知道要睡了，那顆懸着的心倒也落了下去。
沈知還看了眼手機，還有六十幾的電量。
她馬上在樓下找了個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
如果陸晉不是特別生氣直接把她抓進房間而是提前告訴她今天自己睡，那問題就沒有那麽嚴重。
沈知還還有時間吃飯洗漱，只需要到睡覺的時間自己進去就行。
只要給她時間充滿電，沈知還就沒有那麽焦慮。
她洗完澡後，手機的電已經充滿了。
她還悄悄帶了兩個充電寶進去。
這下手機電量夠，就算是熬一晚上也沒問題。
沈知還進屋後，靠着手機的光線摸索到了床上。
床單的味道很幹淨，因為平時不斷電，所以家裏的阿姨會定期來打掃。
沈知還熟練地找到了圈圈媛媛圈圈的微博，點開對話框問她在不在。
她知道問完後對方過一會兒才會回。
這點時間沈知還點開了兩個人之前聊天的對話框開始浏覽起來。
沈知還每次都會把兩個人的聊天記錄抽空重新看一遍，每次記下上次看到的關鍵詞，然後在搜索欄找到，繼續閱讀下去。
兩個人認識到現在聊了三年時間，聊天記錄沈知還一直不舍得删，甚至還多次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導出。
大概看了十幾分鐘，對方就回消息了。
圈圈媛媛圈圈：【我在呢我在呢。】
沈知還：【在幹嗎呀，有時間聊聊嗎？】
圈圈媛媛圈圈：【當然有啦~】
沈知還知道她生病的事，蘇全也沒有藏着掖着，她只是單純的覺得和沈知還沒什麽不好分享的。
兩個人相比起朋友，更像是靈魂伴侶。
除了陸晉會把她關小黑屋的事情，沈知還也基本什麽都會和蘇全說。
不說小黑屋，一是怕她擔心，二是怕她覺得只有自己被關的時候才會想起蘇全。
其實沈知還每天都想找蘇全聊天，但如果和陸晉同床共枕的時候，她根本不怎麽敢用手機。
她很怕陸晉知道蘇全的存在。
以陸晉的性格，如果真的沈知還有一天惹惱了他，不保證會不會對蘇全下手。
所以保護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能讓她的存在被任何人知道。
其實在手機電池允許的情況下，沈知還沒有那麽讨厭在黑屋。
因為這是難得可以和蘇全聊天的機會。
而蘇全每次都很默契地會陪她熬通宵。
兩個孤獨的靈魂，在這樣的夜晚安慰彼此。
蘇全聊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她跟沈知還說，自己有個親哥哥開了個酒吧，叫“極光”，讓沈知還有空可以去看看。
兩個人聊到了半夜四點，最後是沈知還實在不忍心她陪着自己再熬，假裝說自己睡了。
退出蘇全的聊天對話框後，沈知還搜了搜“極光”的地址，記了下來。
沈知還平時很小心，能記在腦子裏的東西都不會在手機裏，怕留下不必要的證據。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陸晉就把她放出去了。
這一晚沈知還雖然過得不怎麽樣，但是心情還不錯。
一出去馬上主動認錯：“以後不會加其他男人的微信了。”
她知道這是陸晉要的結果，這種時候沒必要逞強。
主動認錯，避免遭更多的罪。
陸晉點頭表示滿意：“你手機裏，最近沒有加其他男演員吧？”
沈知還剛想回答。
突然，想到了一個星星的圖标。
腦海中突然一瞬而過，顧星辭幫她把杯子按下的那個動作。
沈知還知道，如果告訴陸晉加了顧星辭，那一定會被要求删除。
但是，她不想。
即便一輩子不說話，她也希望自己的微信裏能有他的存在。
沈知還不動聲色，臉上沒有半點遲疑，非常堅定地回答：“沒了。”
陸晉的眼睛故意停留在她的臉上。
就像是測謊儀，掃描她的微表情，看她有沒有在撒謊。
大概五秒以後，陸晉眼睛掃向其他地方，淡淡地說：“過幾天陪我去參加一個酒會。”
說完，就走了。
沈知還這一關算是過了。
她突然覺得有一種死而複生的感覺。
她這輩子所有的演技，都用在了剛才那五秒時間裏。
原來一個人內心只要足夠堅定，就敢于面對最恐懼的事情。
沈知還打開手機微信，在好友列表看到那個星星圖标的時候。
突然有想哭的沖動。
她害怕經歷黑暗，還好這一次，她留住了光。
作者有話說：
記住這個酒會，文案裏的梗會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