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辛若黛坐在馬車上,看着窗外搖搖晃晃的風景，心情很好。前幾日辛夫人看過了她特意翻出來的農書，有所心動的時候，她就特意地提出了自己要代替母親來考察莊子，看看将哪個莊子拿出來做這件事好。
辛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點着她的額頭笑：“原來只是為了出去玩才鬧這麽多事,你這丫頭。真想出去和我說一聲就好，何必轉這麽多彎。”辛若黛笑嘻嘻地不回答,只是拉着辛夫人的衣服撒嬌哀求，辛夫人心一軟,也就答應了。
于是，今日辛夫人就抽了空陪她一起往京郊的某個莊子去了一趟。至于辛若黛，反正也只是為了出來走一走,所以去哪個莊子，她根本無所謂。
只是到了地頭，環視一圈，辛若黛就一臉苦笑了。看起來今天辛夫人還真的是為了那個自家養殖的計劃來的，選的莊子既沒有風景也米有特色，貨真價實的農莊。
好吧，能出來玩就不要挑了。這樣對自己說着，辛若黛去和辛夫人打了招呼之後，在丫鬟婆子們的陪同下，帶着帷帽往田間地頭走了一圈。最後在魚塘邊的柳樹下和丫鬟們對着魚塘裏不時跳出的魚指指點點。
雖然知道這是天快要下雨的征召，辛若黛卻一點都不着急。反正離莊子也不遠，天色變了再過去也來得及。聞着空氣中略帶草木蒿氣的氣味，她覺得這些天自己在屋子裏窩着的不快都被拂去了大半。
丫鬟們顯然也很高興，歡聲笑語不斷。惹得偶爾走過的幾個農人都帶着好奇與豔慕看着這邊。過了一會兒，瑩然就過來對着辛若黛笑道：“姑娘，已是午膳時間了，不若回去？”辛若黛不餓，但是辛夫人肯定會等着她，所以她點點頭，瑩然立刻就去招呼丫鬟們離開。
剛剛轉身走了沒兩步，一陣馬蹄聲就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丫鬟婆子們立刻将辛若黛圍在了中間，聚在了路邊，好讓那騎馬的人過去之後再走。
辛若黛的臉色卻一變，微微有些古怪。來的人實在是太巧了些，居然是前兩天還撺掇着辛文凱背地裏給自己找麻煩的柳安福。如果不是知道今天這次是實實在在的巧合，她都忍不住要懷疑，是不是辛夫人什麽時候對外說了自己的行程，要不然怎麽自己出來的時候，老是會碰上他。
至于以前的偶遇，倒也不全是柳安福費盡心思打聽了消息特意制造的。只是次數一多，也就難免讓人多想。
來人不止柳安福一人。見到路邊這群人，兩
匹馬加一輛馬車都慢了下來。等到柳安福凝神看去，發現被圍在中間的人居然是辛若黛，立刻就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人群面前，對着被圍在中間的辛若黛點頭道：“居然是你，今兒可真是巧了。”
對他行了禮，辛若黛也笑道：“确實巧，不過你從這裏過，是往哪邊去？”柳安福就指了指身後的馬車，一雙眼睛透出愉快的神色來，一張臉卻沒什麽表情：“先生說要到莊子上去養幾天，父親也正好讓我過來看看莊子，我就一起送過來了。”
“可是黃先生？”辛若黛問道，“若是，還請轉為問候一聲。”
沒等柳安福答話，那邊一個爽朗的笑聲就傳了過來：“辛姑娘向我問好，直接過來對我說就是了，又何必讓這小子轉告？”擡眼看去，就看見一個只是稍微老了一些，依舊風度翩翩的中年文士從馬車上下來，正捋着胡須對這邊笑。
辛若黛讓身前的丫鬟們稍微讓開一點，對着黃先生行了一禮，問好。黃先生随手擺擺手，又對着馬車內招招手：“你也下來見一見你舊日的主家。”他話音一落，馬車的簾子就被挑了起來，一個二十多的少婦探出頭來，看着辛若黛有些激動。随後她身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也跟着探頭，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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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自然就是當年的品月，因為被黃先生看了身子，不得已做了黃先生的妾。好在黃先生的正妻也不曾苛責過她，平平安安地也過到了現在。就算和黃先生的感情始終沒有過猛烈燃燒的時候，但是一直平平淡淡的，倒也漸漸地有了幾分溫情。後來生了兒子，終于算是站穩了腳跟。
見到辛若黛，她有些蹒跚地從馬車上下來，對着辛若黛行了一個禮。辛若黛見她身形臃腫，顯見是又有孕在身了，不由得對黃先生說了聲恭喜。黃先生哈哈地笑了起來。
柳安福在邊上看着，等到她和品月的對話告一段落，才對她點頭道：“前些日子送過去的東西你可喜歡，若是喜歡，我再去讓人多弄幾個小的，留着你送人或者自己玩？”
他前些日子送過來的卻是西洋那邊傳過來的八音盒，卻将原本那張翅膀的西方神明取了，換成了一對笑眯眯的金童玉女，音樂一響就跟着打轉。
聽他這樣說，辛若黛倒是連忙拒絕了：“西洋來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外頭炒得價比黃金，送我那麽多幹什麽。”柳安福平靜道：“看誰不順眼的時候，可以拿來當錢砸人。”
辛若黛
瞪他，卻發現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顯然是真的覺得這東西送給她就真的是可以這樣用的。她不由得無力地在心中嘆息一聲。安順伯府當真是太過富貴，不過十幾歲的柳安福就可以這樣視金錢如糞土了。
且不說辛府，就連當年在宮中，自己也沒有這樣過。
見柳安福依舊等着自己的話，辛若黛堅決地拒絕了：“我要是拿這東西去砸人，還不知道讓人将我說成什麽樣子呢。辛家又不似安順伯家那般富裕。”
“辛二老爺也有海船。”柳安福平靜地指出，被辛若黛賞了一個亦嗔亦怒的小眼神：“那是二伯，不是我。”見她堅持，柳安福也就作罷，但是立刻就轉口道問她喜不喜歡綠色的寶石，要是喜歡他那邊還有好些不錯的。
辛若黛無奈地說黃先生還在等他，将他打發走了，否則辛若黛覺得，跟他說話自己還不知道要費多少腦筋。這個人的思維和她經常不在同一條線上。甚至和大部分人都不在一條線上。
有時候辛若黛都覺得，也許自己不是外來人口，這家夥才是。
回了莊子，辛夫人已經和莊頭談完話了。見她進來，立刻拿了帕子過來替她擦臉：“到哪裏去野了，滿臉的都是灰。”辛若黛就笑嘻嘻地将路上碰到柳安福和黃先生的事說了，然後對辛夫人笑道：“前兩天弟弟還跟我說起，要學那樣的真功夫呢。”
辛夫人好氣又好笑：“就他那個怕苦又喜新厭舊的性子，若是當真肯學了，我倒要阿彌陀佛了。拿着這種事去鬧你，還真是……”說着搖搖頭，拉了辛若黛的手去準備吃飯。
就地取材的農家飯，不同于府裏精心做的，偶爾吃一次倒是讓辛若黛胃口大開，又連着喝了兩碗湯才作罷。看得辛夫人不由得笑起來，覺得小女兒今天真是特別可愛，帶她出來一點都沒錯。
辛若黛倒也不怕笑話，反正都是自家人，看到了也沒什麽。
雖說辛若黛是出來打混的，辛夫人卻顯然是真的出來做事的。聽起來她似乎真的将辛若黛的提議考慮進去了，和莊頭商量之後就決定了明年開春就試行一年，若是實在不行再放棄。辛若黛在邊上聽了一耳朵，回去的路上就拉着辛夫人說自己的一些主意，尤其說到水源：“若是那水被人往裏面下了什麽東西，一時半會地畜牲喝了沒問題，但是時間長了，卻帶了病。若是這帶了病的畜牲又被人吃了，那人也會出問題……”
辛夫人聽着，神色莫名地看她一眼，旋即又帶上笑臉：“這些田間地頭的東西，你倒是門清。”辛若黛一驚，立刻住了嘴。辛夫人摸了摸她的頭，不多說什麽。
回了辛府，辛二老爺正在和辛大人說着什麽，見辛夫人帶着辛若黛進來，辛二老爺起身行了個禮，又勉強笑着逗了逗辛若黛。等到辛若黛離開之後，辛二老爺才對辛夫人說了來意：“二房離京已久，對京中的情況都不了解，還請大嫂外出的時候帶着宛娘，也讓她見一見世面。”辛夫人立刻就明白過來了，二房嫡長子辛文琤今年也十五歲了，雖說男孩子不用太着急，卻也要先進入了社交圈才行。
她當即答應下來。辛二老爺立刻就謝過離開。
等到辛二老爺走了，辛大人一聲嘆息：“彤兒和景兒也十四了。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辛夫人輕輕一笑：“景兒是男子，遲一點也不要緊。倒是彤兒……我知道她素有成鳳之心，老爺的意思是？”
辛大人摸着下巴，沉默不語。
辛老太爺對着想法堅決地否定了：“彤兒性子急躁，嫁出去辛家才能護得住她一世安寧。我倒是想讓黛兒嫁給皇五子。”辛大人對這個想法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只是行禮退下。
但是沒有等到他們正式決定，一個忽然上門的人，就打亂了辛老太爺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