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夫來給辛老夫人看過了,說了只是因為心情激蕩身體一時受不住才暈了過去,并無大礙,只需要修養一陣,連藥都不用吃。聞言,辛家的一群人立刻就松了一口氣。
辛大人立刻送了那大夫出去,辛夫人也坐到辛老夫人的床邊去,随時準備老夫人有什麽吩咐。辛若碧被找上門來的林守誠小心地接了回去,她現在有孕在身,是林家和辛家都要小心保護着的。
見辛夫人留了下來,辛若黛也上前說自己要留下來幫着照顧老夫人:“我在這院子裏陪了太婆好幾年,總不能在太婆病了的時候,就這樣回自己的院子裏去。”辛若黛說,“而且,我也可以換一換娘,讓娘也休息休息。”
辛夫人有些高興,也有些傷感。這個孩子不在自己院子中長大,果然對母親更親密一些。她随後就同意了,準備趁着這個時間,也和辛若黛好好聊一聊。
過了年辛若黛就要被送進閨學去學一年的規矩,辛夫人想到這個就有些舍不得。
辛若黛還沒有察覺辛夫人的糾結心思,她趴在辛老夫人邊上,一邊給辛文凱繡着荷包,一邊不時偷空看一眼辛老夫人有沒有醒過來。
陽光漸漸地就落了下去,等到最後一抹餘晖即将消失的時候,辛老夫人終于睜開了眼。
辛若黛和辛夫人都連忙上前,關切地看向老夫人。“娘,您好點了嗎?”辛夫人一邊問着,一邊小心地拿了個墊子,将辛夫人扶着半坐起來,将墊子墊在她的背後。辛老夫人顯然已經想起來出了什麽事,臉上帶着傷感:“雯娘,倒是辛苦你和黛兒守在這裏了。老婆子身子不争氣,想到以後都見不到珏丫頭,就倒了。”
一邊說着,辛老夫人一邊搖着頭。辛若黛看了一眼辛夫人,連忙退出去,讓丫鬟們将一直溫着的雞汁粥端過來,又讓小廚房做了兩個清爽可口的小菜,端進去。
辛老夫人顯然已經和辛夫人說過了,見到她走進來,身後的丫鬟端着盤子,臉上不由得浮起笑容:“黛兒這粥倒是來得巧,老婆子正餓了。”
立刻有丫鬟上前,将辛老夫人扶下床,小心地坐到桌邊。風已經有點涼,所以有人過去關了半扇窗戶,将厚厚的簾子放下來,擋住了風。
辛老夫人胃口很好地吃了兩碗粥,方才說不用了。然後,她将屋內的丫鬟打發出去,對着辛夫人和辛若黛招手,讓她們都坐到自己對面來。
“雯娘剛進門的時候
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如今黛兒也這麽大了。”辛老夫人用這樣一句話做了開頭,辛夫人馬上就更加認真起來。
“素兒的婚事,我看就選了成大人家吧,雖說是個武夫,卻是個孝敬母親的。胡家的庶子,只要有嫡子在,只怕在仕途上不僅得不到支援,反而會被打壓,日後也就是個富家翁的命了。”聽着辛夫人這樣說,辛夫人連忙應是,心中微微有些納罕,為何老夫人忽然說起了這個。
“彤兒一心想做人上人,她的婚事我就不多說了,想必你們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是黛兒……”說着,辛老夫人轉向辛若黛,目光中飽含深意地看向了辛若黛。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裝作羞澀地低下頭去,辛若黛卻沒有這樣做,反而直直地看向了辛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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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您說這個幹什麽呢?我還早着呢。”
聞言,辛夫人和辛老夫人同時笑了笑。辛夫人還伸出指頭點了點辛若黛的額頭:“真是個不知羞的,說起這種事也不害臊。”辛若黛由着她戳,只是懇切地看着辛老夫人。
辛老夫人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我就知道黛兒是個大方的,這種事沒什麽不好說的。雯娘,”她轉向辛夫人,辛夫人連忙應一聲,“黛兒的福氣自然不會小。但是,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送黛兒入宮。就算老頭子和老大都這樣想,你也不能答應。”
辛夫人大吃一驚,看着老夫人,誠摯道:“娘,您……您放心吧,我也不想黛兒過那等勾心鬥角的日子。”辛老夫人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你也別緊張,我就是覺得,有些事要早早地說了出來才好,免得以後沒了機會。珏丫頭……”頓了頓,辛老夫人換了個話題:“你且去準備着吧,老二和他媳婦想必過不了幾天就要回來了,珏丫頭假死之後的喪事還是要辦一辦的。只是那楊家……”
辛夫人飛快地答道:“楊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想必也能理解。”辛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
辛若黛在邊上聽着,總覺得老夫人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透着一股讓人不安的感覺。于是,她心中更暗自決定,這段時間,要對老夫人這邊更加關注。
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經過了平日睡覺的時辰。好在明日沒有功課要交,辛若黛也就免去了趕工的麻煩,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梳洗了就去睡覺。
躺在床上,辛若黛習慣性地開始聽取這一日的信息,卻猛地被某個消息驚得坐了起來。
她也不管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急急地跳下床,叫着丫鬟的名字;“輕風,快過來幫我更衣,還有,讓明空快起來,去一趟娘的院子,偷偷地去見娘身邊的明珠,讓娘去一趟小弟的院子。”
輕風被她吓了一大跳,也來不及說什麽,就按照她的吩咐叫醒了明空,讓她趕緊去報信,自己過來幫辛若黛穿衣。辛若黛随便地将頭發梳了梳,看着似乎不失禮了,就抓了件外裳穿上,急急地跑了出去。
明空跟在她身後,追都追不及,其餘的丫鬟們更是被落到了後面。見她這副模樣,明空越發驚惶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自家姑娘這麽慌張?
辛夫人和辛大人還未就寝,聽到辛若黛的傳話,也被吓了一跳,急急地就去了辛文凱的院子。結果到了地方,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原本應該在院子裏睡覺的辛文凱,此時居然不在,奶娘丫鬟們也對他的去向一無所知。
辛若黛焦慮地聽着風聲,想找到辛文凱的下落。結果轉了一大圈,得到的消息都是辛文凱進了這屋子就沒再出來過,讓她更加着急起來。
辛夫人和辛大人連忙派人去找,亂糟糟地整個辛府都被驚動了。辛若黛更是全身心地都投入到傾聽風聲中去,無暇他顧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辛文凱居然依舊不見蹤跡,辛夫人眼底已經出現了一層青黑。
誰料這種時候,居然又有辛若素院子裏的人悄悄來報,二姑娘不見了。
辛若素的失蹤卻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趁着其他人都在為辛文凱的事情擔心,看着自己的丫鬟也有些松懈的時候,她悄悄地在被子裏做了樣子,又敲暈了晚上守夜的丫鬟,将她塞到自己的被子裏,自己從窗戶裏翻出去了。
如果是平時,辛若素的舉動可能就被辛若黛發現了,但是偏偏昨天辛若黛的心思都在找辛文凱身上,也就忽視了那邊的消息。
結果消息傳過來,辛若黛愕然之下,才知道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然後,更加讓她震驚的是,辛若素原本是準備去找楊二郎問個清楚,結果天黑她又心慌,居然摸錯了方向。
這個事實讓那個辛若黛猶豫了起來。
如果是在楊二郎那邊找到了辛若素,辛家還可以補救一下,真的将辛若素嫁給楊二郎做妾。但是現在辛若素卻是在外頭不知道什麽地方過了一夜,還有這麽多下人知道了。就算是找回來了,這名聲……只怕還會影響
到辛家其他人。
辛若黛猶豫的就是這個。雖然她已經知道了辛若素在哪裏,也知道辛若素只是被驚吓了一夜,但是這樣的事情卻怎麽都不能讓辛家其他人知道。
辛夫人知道這件事之後又氣又急,卻還強撐着将事情布置下去,悄悄地派人去找辛若素,只是找到了該如何處理,她心中一時之間也沒有個章程。
辛老夫人聽了辛夫人的話之後,臉色一冷:“既然她不樂意待在這個家裏,那就不再是我辛家的女兒了。找到了,一條白绫送她上路吧。現在立刻對外頭說她得了病,要靜養,到時候就說是病死了。”
聽到這話的辛若黛心中也是一驚,倒是更加不想讓辛若素被找到了。只是如果辛若素在外頭說出了辛家的名頭,卻是更加的麻煩。
這樣一想,辛若黛不由得低下頭,咬了咬唇。
就在這一低頭的瞬間,耳邊的風聲中忽然有一條消息傳了過來,辛文凱的院子裏,居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密室。這個消息是一縷從密室中透出來的風帶過來的,之後那個密室被重新關閉,裏面有沒有人,現在倒是不好說。
辛若黛猛地站了起來,讓坐在廳中都圍了辛文凱的下落而擔心的衆人驚愕地看過來。
擡頭對着辛大人焦急地叫了一聲爹爹,辛若黛就急急地靠了過去,貼在辛大人耳邊問:“小弟院子裏有什麽密室一類的東西嗎?”
辛大人也是一怔,轉頭看向了辛老太爺,走過去壓低聲音問了一遍。辛老太爺坐在那裏思拊良久,終于模模糊糊地想起來,當初将父親這個房子置辦下來的時候,自己在邊上聽的那一耳朵,似乎确實有這麽個密室。這樣一想,他立刻就站了起來,叫了大家往辛文凱的卧房裏沖。
一群人在辛文凱的卧房裏左摸右敲的,辛若黛看看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自己,爬到辛文凱的床底下,成功地開啓了密室,自己掉了進去。
她落下去的聲音驚動了衆人,于是沒過一會兒,密室就又被打開,已經哭得差點抽過去的辛文凱,和剛剛掉下來抱着他的辛若黛都被撈了上去。
自然有大夫過去為辛文凱把脈,辛夫人也在回過神之後讓下人們停止了到處找人的舉動。
趁着衆人的注意力都在辛文凱身上,辛若黛悄悄地找上了辛文達。
雖然和辛文達并不怎麽親密,但是一說到辛若素,辛文達就不由
自主地認真起來。
辛若黛也懶得和他委婉,十分直接地說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懇切地說:“太婆已經說了,這件事不能輕饒,二姐姐只怕要送了性命。”辛文達又驚又怒,急急地聽辛若黛說了辛若素在什麽地方之後,就直接出門去了。
辛若黛遠遠地聽着那邊的消息,知道辛文達找到了辛若素,并連夜派人将她送到了外地的莊子上之後,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辛文達找了大家都在的機會,忽然地跪在了辛老爺子面前。
辛老爺子有些驚訝,但是卻只是認真看了他一眼,平靜地問:“文達有什麽事想說嗎?”
辛文達垂下頭,狠狠地磕了個頭,額頭抵着地板,道:“還請太翁給二姐一條生路。”辛老爺子臉上沒什麽表情地端起了茶杯:“這話從何說起?”
辛老夫人在邊上,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聽到辛文達說他已經找到了辛若素,并且送到了自己偷偷置下的莊子裏之後,臉上更是烏雲密布。
“我知道二姐做錯了事,但是,還請太翁太婆留她一條性命。二姐定然知曉分寸,不會在外頭胡言亂語。過些日子,再将二姐遠遠地發嫁了,這輩子都不再回京。”辛文達眼角有淚水落了下來。
自己這個姐姐,如果規規矩矩的,按照她的身份,也是能夠做官家夫人,偏偏鬧了這麽一出,日後只怕只能随便嫁個平民了事。
一想到這些,辛文達就不禁悲從中來。若不是素日裏梅姨娘嬌寵太過,又怎麽會鬧到現在的境地。
眼淚打濕了地面,辛老夫人看着這個在自己面前磕頭不止的庶孫,終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罷了,過上月餘,世間就再無辛若素。你莊子裏那個人,誰知道是誰。”
辛文達聞言大喜,轉念心中卻忍不住酸澀。他磕了一個頭,哽咽着道了謝,方才在辛老爺子允許後站了起來,站到了下首、
辛若黛見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