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嬷嬷的禮儀課程一開始，就遭到了學生的消極怠工。這讓姜嬷嬷十分無奈。雖說主家也說了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但是真的操作起來，面對那麽個谄笑賣萌的兩歲小丫頭，她還真下不去手。
不過小丫頭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太對，又提出了條件——只要她在人前的禮儀不出錯，就不用上禮儀課。姜嬷嬷倒是不相信這個小丫頭會不錯一步，雖然知道她只是找理由拖延時間，卻也好笑地答應下來。
但是小丫頭眼珠一轉，又提出了說法：“既然嬷嬷這樣答應了，那麽禮儀課的時間閑着也是無聊，不如嬷嬷幫我教導教導身邊的丫鬟？”姜嬷嬷尚未回答，就聽小丫頭又道：“如果她們的規矩出了錯，丢的也是我的臉。所以，還請姜嬷嬷幫幫忙。”
姜嬷嬷看着小丫頭搖頭晃腦地看着自己，眼中閃着狡黠的光，一時之間居然答應了下來。宮中看不到這樣的孩子呢……晃神了一瞬間，她就将這些感慨都丢到了腦後。
聽見她答應了，辛若黛笑嘻嘻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晃着用毛絨絨的綁帶綁起來的頭發，跑過去拉着姜嬷嬷的手：“我知道嬷嬷覺得教導她們有些委屈，所以，你們還不快來給嬷嬷磕頭，謝嬷嬷不藏私地教你們？”随着她目光所及，她身邊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都跪了下來，嬌聲軟語齊聲道：“多謝姜嬷嬷賜教。”
姜嬷嬷雖然被她的小心機算計了一下，卻也不生氣，帶着萬年不變的笑意，捏了捏辛若黛的臉頰。辛若黛立刻就松了握住姜嬷嬷的小手，捂着變紅的臉頰飛快地跳開一步，警惕地看着後者。姜嬷嬷見狀，笑容中多了幾分真意。
辛若黛在心底也愉快地笑了笑。随後又借口賞了姜嬷嬷一些金銀物件，算是不讓姜嬷嬷白教那些丫鬟們。姜嬷嬷也明白這一點，心底卻感慨萬千。這麽一個知情趣懂進退，還知道利用自己天生優勢的小丫頭，要是能進宮，只怕登上那至高之位也是可能的。
這個念頭只是一轉，就被她壓在了記憶的深處。自己已經出了宮，就沒有必要再為這些事情考慮了。
姜嬷嬷的禮儀課并不僅僅只是見人待客的禮儀，包含基本的算賬，送禮，物品鑒賞，待人處世甚至是演戲說謊。這樣的課程讓丫鬟們聽得驚恐之餘也忍不住個個用心，畢竟這些課程都是為将來會成為當家主母的人準備的，她們這些丫鬟，平日裏只能自己偷學，哪能這樣光明正大地學習。
辛若黛自己不聽課卻讓姜嬷嬷教丫鬟們的事并不曾瞞過辛家的任何一位長輩。辛二夫人聽到這件事情之後不屑地笑了笑，轉頭就開始想着辛二老爺為什麽這次出去的時間這麽長，怎麽還沒回來。
辛老太爺和辛大人則是聽之任之，甚至覺得十分有趣的樣子。唯二為她擔心的辛老夫人和辛夫人在辛若黛親身演示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學的禮儀半點不差之後，也就随她去了。辛老夫人為了這件事，單獨從自己的月例中抽出了一份，作為額外的補貼每月給姜嬷嬷送過去。
姜嬷嬷見此，也就知道了主家對這件事的态度，故此教得也頗為用心。至此，皆大歡喜。
辛若琳的那個秦嬷嬷如同她的外表一樣嚴肅。原本就因為從小沒了生母而有些膽小怯懦的辛若琳，在這個嬷嬷的教導下，居然更加怕事起來。
就算不用說話，這些天看着過來請安的辛若琳，辛若黛都察覺出了她一日更甚一日的不安。
辛若黛看得出來的，沒有道理辛老夫人看不出來。但是想着自己之前還提醒過她，又想着這個秦嬷嬷從自己的觀察上來看也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不過是表情嚴肅了一點，就讓辛若琳畏懼成這樣，辛老夫人一時之間就有些心灰意冷。
反正是個庶女，也不會給辛家帶來什麽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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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二夫人想必就是抓住了這一點，特意給辛若琳安排了這樣一個教養嬷嬷。
只是看着辛若琳一日一日的瘦削起來，辛若黛終于忍不住，在某一日找了她說話。結果辛若琳在她靠近的一瞬間居然身體有一絲顫抖，看得辛若黛眼角直跳。
“琳姐姐，你在怕什麽？”她直接而惡意地問，将手上辛文烨從遠方給自己寄回來的玩具遞過去：“難道是怕螞蚱？”辛若琳看着她手上青竹編出來的螞蚱，身體又是一顫。
辛若黛故意提着那玩意往她身邊走，一邊走一邊伸着手往她身上放：“琳姐姐不怕，這個是假的，是大哥哥給我買的。”眼看着辛若黛就要走到自己身邊來了，辛若琳居然跌坐在了地上，大哭起來：“我沒有……我沒有碰黛兒……不是我……不是我……”
刺耳的哭聲惹來了一大群人，辛若黛也适時地幹嚎起來。随後她就被辛大人抱了起來，她順勢揪着辛大人的衣襟擦眼淚。辛若琳呆呆地坐在地面上，不時低聲說一句“不是我”，整個人顯得有些呆呆傻傻的。
辛老太爺随後趕來，看到這一幕，不滿地皺了皺眉：“這是怎麽回事？”立刻有一直在這邊的婆子和丫鬟出來相互補充着說了事情的發展，都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也沒有什麽可以含糊的地方。
辛老太爺的目光陡然變得幽深，過去将辛若琳抱了起來，柔聲地哄了兩句，就讓衆人散了。他和辛大人一人抱了一個小丫頭，去了前院的書房。兩個姑娘身邊的丫鬟對視一眼，快步跟上去，又分了幾個人出去給辛家的三個女人報信。
一路進了書房，辛老太爺将辛若琳放在椅子上，蹲下來和她目光齊平，柔聲問：“琳丫頭說說，發生什麽事了？”辛若琳此時已經回神，看着辛老太爺，忽地大哭起來：“太翁，太翁，我沒有欺負黛兒妹妹。”辛老太爺立刻連聲地哄着，附和着她。
辛若黛此時也已經不哭，依偎在辛大人懷中，忽地不滿開口：“琳姐姐讨厭，我又沒有說你欺負我。我把哥哥送我的東西給你玩，你就哭，太讨厭了。”辛大人不輕不重地拍了她兩下，讓她不得不住了嘴，将頭埋在辛大人肩窩出一陣扭。已經變重了許多的小家夥讓辛大人差點抱不住，又拍了一下才讓她消停下來。
辛若琳被辛老太爺慢慢地哄着，終于表情正常起來，卻畏縮着看着辛老太爺：“太翁真的不會打我？”
“不會。”她又問：“也不會不給我飯吃？”辛老太爺的表情裂了一瞬間：“當然不會。”辛若琳再度怯生生地問：“不會關我小黑屋？”辛老太爺終于怒而扭頭，看着辛大人咬牙：“去，查一查誰給她說了這些。”轉過頭對着辛若琳又是一陣笑眯眯：“當然，我辛家女，怎麽會被關小黑屋。”
辛若琳睜着大大的眼看着辛老太爺，她的長相随了她已經逝去的生母，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楚楚可憐，眼睛不用流淚都似水含情：“太翁不騙人？”辛老太爺：“太翁從不騙人。”
辛大人在心底默默地吐槽着一老一小兩個人的對話，忽地辛若黛在他耳邊叽叽喳喳道：“琳姐姐膽子真小。”辛大人立刻又敲了敲她的頭，惹得對方淚汪汪地看着她。
辛老太爺此時已經開始慢慢地套話是誰教了她這些。事實上很容易辛若琳就說出來了，說這些話的就是那個秦嬷嬷。辛老太爺聞言皺了皺眉。
後宅之事，他參與得很少，但是對後宅陰私卻了解不少。明擺着這件事就是一個嫡母想将庶女養廢的事，發生在自己家中固然讓人有些不快，他卻不得不考慮更多。但是也沒有考慮很久，他就決定晚上就将這件事告訴辛老夫人，讓她去處理。
“去，給二房傳個信。琳丫頭今日受了驚，老夫人留她在身邊住一晚上。”辛老太爺說完，就轉頭看了看辛若黛：“黛兒今日為何想着要去和琳丫頭玩？”
辛若黛迷茫地睜大眼睛：“因為琪姐姐和璇姐姐都生病了不能陪我玩。”辛老太爺雖然知道她答非所問，卻又知道了自己二兒子房中的一些事。剛剛發現了辛二夫人對辛若琳的培養手段，一聽到另外兩個庶女都病了，他下意識地就想着是不是又是辛二夫人搞的鬼。
一時之間，對這個二兒媳婦的感官差了太多。
辛若黛被辛大人抱在手中，心底偷偷地笑起來。辛大人側臉看着自己的小女兒，并不曾錯過她眼中的狡黠與得意，心底不由得一聲苦笑。
這個小丫頭，真是……太過聰明了些。
他不由得隐隐地擔心起來，慧極必傷，辛若黛出生時又是個早産的，日後她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呢？想到這裏，辛大人暗自決定，要去請一個好大夫，再去請了會內家拳法的人過來，一邊鍛煉着，一邊守着，一定不讓自己這個小女兒出了什麽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