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元節一過,拜過了祖宗鬼神,辛老夫人就帶着一群辛家的一群姑娘們去了城外的莊子裏。老夫人的莊子不大,只有五六頃。沒有種糧食,全部養着花木水果。
辛若黛好奇地坐在馬車中,看着窗外的蜿蜒小河,河水清冽誘人。她伸手指着窗外,對老夫人笑:“很漂亮。”風景早就是熟悉的,老夫人也沒有多看,只是笑微微點頭:“嗯,确實漂亮。”
這樣的敷衍态度讓辛若黛縮回了手,從窗前爬回來,爬到老夫人膝蓋前趴着,仰頭看着她:“太婆為什麽不看?不看怎麽知道很漂亮?”
剛剛說完,她就被老夫人伸手抱到了自己的膝蓋上:“因為這是太婆的莊子,太婆自然知道很漂亮。黛兒喜歡嗎?”辛若黛看着老夫人眼中閃爍的光芒,游移了片刻,堅定地點頭,揚起燦爛笑臉:“喜歡!”
“那以後給你做嫁妝好不好?”這句話一說出來,馬車裏和馬車外的丫鬟婆子心中都是一顫。辛若黛卻仿佛渾然不覺這些話有什麽不對,迷惑道:“什麽是嫁妝?”
“就是,屬于你的,別人都不能搶走的東西。”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對這麽個兩歲小孩說這些太早了些,于是随口解釋了兩句,随後就将話題岔開了,“去了莊子裏,黛兒可以看到好多漂亮的花。”
“會比花園裏還多嗎?”辛若黛一邊裝天真地問,一邊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利用莊子裏的花來做點什麽讨好一下老夫人。不對,應該還要加上辛夫人和辛二夫人。雖說辛二夫人不見得領情,但是既然做了,就不要留下話柄給別人。
這樣想着,她就有些走神。等聽到辛老夫人的回答時才清醒過來。“比花園還多。”辛老夫人帶着一絲懷念說着,然後捏着辛若黛的手,說,“黛兒可以去看看花是怎麽種出來的。”
文君聞言輕笑:“曾經聽墨染姐姐說過,老夫人最擅養茶花呢。”辛若黛看着老夫人,見她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彈了彈文君的額頭:“你這丫頭,那都是陳年舊事了,我現在都多少年不進育花房了。”
文君掩嘴而笑,不再說這事了。辛若黛凝神看着老夫人,想起上一次時聽到過的傳聞。辛家最小的姑娘辛若瑛就是因為擅培茶花,以庶女的身份,居然成為了金沙郡王的正妃。那麽,那辛若瑛的茶花培育本事,就是從辛老夫人這裏來?
她的眸子中轉過一道光,卻并沒有跟着辛夫人學的想法。辛老夫人年紀也大了,若是教會了一個,想必就不會再有心情去教會第二個。前世的結局對辛若瑛來說可能是最好的結局,在自己能夠不靠這個就取得好結局的情況下,沒有必要搶奪別人的機會。
到了莊子裏,莊頭帶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來給老夫人磕了頭,又殷切地讓莊子裏的婆子丫鬟送上茶水點心,道:“莊子裏簡陋,還請老太君多包涵。”
老夫人端莊地賞了他,又随口問了問莊子近年的情況,就讓他下去了。莊頭的媳婦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着,十分殷勤地問着老夫人的需求。
被她的問話問得有些不耐的老夫人随口問了問她的兒女,看了一眼辛若黛,道:“你家三丫頭也有五六歲了,這幾天就送過來讓她和姑娘們作伴吧。”
莊頭媳婦大喜過望,連聲謝着老夫人。這次一起過來的辛家二房的三個庶女年歲也不大,幾個小丫頭正好可以玩到一起去,辛老夫人是這樣想的。
辛若黛在那裏坐了一會兒,就沒什麽耐心地偷偷從椅子上爬了下來,一點一點地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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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老夫人看在眼中,也不甚在意,只是示意丫鬟們跟了上去。
庭院裏随便地種了兩棵樹,青石鋪了一條路出來,屋子之間也沒有回廊。辛若黛慢悠悠地從中間穿過去,一點都不意外後邊自己的丫鬟跟了過來。
不遠處有笑聲傳來,辛若黛就順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沒走多遠就看到幾個穿着短衫的小男孩在那裏笑着追打,兩個養得白白胖胖的小丫頭站在邊上。一個焦急地看着追打的男孩們,一個卻好整以暇地用帕子捂住嘴,不屑地看着那邊。
辛若黛站在邊上看了看,立刻就被他們發現了。
“你是誰?”先跑過來的是一個一個小男孩,看上去約有四五歲,有些黑瘦,一雙眼睛晶亮。辛若黛沒什麽興致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這個小院子,還沒說什麽,就聽那兩個女孩中的一個鄙夷道:“虎頭,你居然和這種不知道哪裏來的人說話。”
這樣理所當然的鄙夷态度讓辛若黛忽地一笑,終于開口:“你是誰?”
對方不搭理她,真的是連話都不和她說。辛若黛也不生氣,只是轉頭看着自己的丫鬟:“記着她的臉,回去問一問太婆,莊子裏怎麽有人敢穿錦緞的衣服。”
莊子裏多半都是佃戶或者奴籍中人,按理說是不能有人穿錦緞的。若是身份不夠穿了錦緞,平日裏民不舉官不究,你只要不特意跑到官員面前去晃,也就沒事。
只是辛若黛一句話一說,這個小丫頭的家人就有些麻煩了。
偏偏那丫頭還渾然不覺,斜着眼從眼角瞟了瞟她,從鼻子裏哼一聲,強硬地将那個過來問話的小男孩拉走了:“虎頭別和她說話,你看她長得那麽醜,身上的衣服還不知道是從哪裏偷來的,當心你也被她偷。”
辛若黛連生氣都懶得生氣了。一個連形式都看不清的小丫頭,真是白長了六七歲。
她身後的丫鬟們卻個個都被驚呆了,回過神立刻就有人上前要訓斥那幾個小孩子。辛若黛在她的身形越過自己的那一剎就叫住了她:“不準去。”品芳遲疑地回頭:“姑娘……”
“我說,不準去。”辛若黛面無表情,“既然她這樣說了,就不是你教訓一下就算了的。”品芳立刻就不說話了,恭敬地對她行了一個禮,默默地回到了她身後。
辛若黛盯着那幾個小孩又看了幾眼,方才轉身往別的方向走。
這次終于走對了方向,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圍起來的花牆,裏面傳來馥郁的花香。辛若黛走進去,看到好幾個人正在給菊花裝盆。身後的丫鬟連忙上前勸阻,卻被她瞪了一眼。
然後,丫鬟們就看着她不緊不慢地邁着小短腿走近了那個花匠。
“院子裏有紫薇花嗎?”花匠聽到着眉頭沒腦的一問,差點就一揮手讓邊上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混蛋滾回原來的地方去。幸好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小丫頭穿着紅底金線繡花的薄紗,手上的小镯子還有額頭上的一點墜子都不是凡物,一眼看去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于是,花匠連忙恭敬地答了:“北邊那裏種了幾株紫薇,姑娘要花瓣嗎?”說着就站起來,殷切地準備帶路。
品秋連忙上前:“姑娘,着院子裏腌臜得緊,您想要什麽,還是讓我去一趟吧。”
辛若黛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紫薇花花瓣,一籃子就好了。”品秋連忙讓身後的一個小丫鬟去花匠們的地方拿籃子,自己準備去采花瓣。
站在原地等了沒多久,辛若黛就站不住了,讓品芳報了回去。
一進門就看見院子裏多了幾個沒見過的丫鬟,周身的氣度沉靜柔和,顯見不是自家的。老夫人身邊的文曉上前悄聲對品芳道:“平安侯夫人來了。”
辛若黛打了個呵欠,品芳連忙将她抱到了邊上的房間裏。
平安侯夫人來訪着實是個意外。對方今日正巧過來巡視莊子,卻不料在半路上遠遠地看到了辛老夫人的馬車,于是就追了過來。
兩家多年來雖說不親密,但是也算得上親近。所以老夫人盡管有些倦了,也依舊打起精神接待了這位夫人。
“我家那小子也是個不安分的,十幾歲的人了,卻整日裏鬧着要去參軍,把侯爺氣得一見他就要打。”平安侯夫人說着自己的嫡長子,抱怨的話語卻是寵溺的語氣。
老夫人笑呵呵:“一晃眼也這麽多年了。我當年見你你還是個小姑娘,如今你的兒子都快到成親的年紀了。”
平安侯夫人就笑:“夫人您這麽多年了看上去依舊那麽精神。”說話話鋒一轉,順着辛老夫人的話說起了自己兒子的婚事。
“那小子也有十四五歲了,我倒是早早地希望給他定個好姑娘,免得他整日裏鬧着要往外走。可惜這小子年歲不大心氣卻高,我放在他身邊的兩個丫頭都覺得不漂亮,鬧着要娶絕色美人。”
老夫人聽着,在心底冷冷地笑了笑,算是有一點猜到這位平安侯夫人追着自己上門拜訪的理由了。
但是她一點都不準備和這家扯上關系。且不說那位侯爺內院的荒唐,就聽這平安侯夫人的話,他家那個嫡長子只怕也不是個好的。
辛若黛就是在老夫人走神的時候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