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邊辛夫人命人去找劉氏，這邊辛老太爺卻深深地看了辛若黛幾眼，忽地皺眉不止：“鬧哄哄的像什麽樣子，你們都先出去，我陪黛兒坐一坐。”滿屋的丫鬟婆子都膽顫了一下，立刻恭敬地一言不發，退出去了。
就連正在那裏接受盤問的品秋都在遲疑片刻之後退了出去。辛夫人稍一愣神，就聽辛老太爺道：“老大媳婦你出去問問那些子丫鬟婆子，是不是我辛家待人太寬容。”辛夫人似乎想說什麽，看着辛老太爺笑微微的臉，最終什麽都沒有說。辛大人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看着躺在床上的辛若黛默默無言。
不用說話辛若黛都清楚，辛大人也是發現不對了。
等到屋內因為只剩下三個人而顯得有些冷清的時候，辛老太爺笑微微地，慢悠悠地開了口：“四丫頭現在可以說說為什麽要用絕食來引起注意了嗎？有什麽話是平日裏連你的母親都不能說的？”
辛若黛終于不笑了，她爬起來站在床上，依舊需要微微仰頭看着辛老太爺。那張一直天真的臉上第一次爬上了名為嚴肅的神情：“太翁願意相信我的話嗎？不會覺得我在說胡話嗎？”辛老太爺認真地點頭。
“我的奶娘，劉氏，更願意聽三姐姐的話而不是聽我的話呢……”辛大人聞言不愉道：“都是姐妹，何必計較……”話未說完，辛老太爺擡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辛若黛看着辛老太爺的眼睛說：“太翁也這樣認為嗎？”辛老太爺不置可否道：“你是怎麽想的？”辛若黛答道：“既然是我的下人，就該聽我的話。不管這話是不是有道理，別人的話就算聽上去對主家再好，沒有得到主家的認可，都是不能聽的。太翁你說是不是？做下人的，忠心就好了。”
辛大人聽着自己的小女兒侃侃而談，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人女兒只有一歲多。辛老太爺卻看着辛若黛哈哈笑起來：“四丫頭說得一點不錯。做下人的，最重要的是忠心。不過，這不是你絕食的理由。”發現辛老爺子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辛大人立刻捏了一把冷汗。雖然他也為辛若黛拿絕食來驚擾衆人有些不滿，卻更加憤怒于自己的女兒居然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別人，自己對下人的不滿。
辛若黛點頭：“太翁說得很對。但是，就算我說了她們的不對，如果我沒有不吃東西，太翁會相信我誰的話嗎？”辛老太爺嘴角一翹：“算你說對了。你的下人，我會幫忙敲打。不過，此風不可長，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你認不認？”
“是，我答應。”辛若黛情知這是無法避免的，所以很幹脆地點頭答應下來。說完，她就又躺回床上，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樣看着辛老太爺：“太翁不要給黛兒太重的懲罰好不好？黛兒好害怕。”這樣迅速的變臉讓辛大人吃驚的同時，也成功地取悅了辛老太爺。他十分愉快地笑起來：“真是個聰明孩子。”
說完，他轉身出去，不曾說自己是否答應了這個請求。辛大人神色莫名地看辛若黛一眼，跟在後面出去了。
出了門，辛老爺子趁着周圍無人，忽地問辛大人：“老大你怎麽看？”辛大人拱手行禮，說道：“多半是刁奴欺主，惹得四丫頭只能這樣做。不過四丫頭能想到這個辦法，還真的做出來了，也是個聰明果決的。”
辛老太爺就笑了起來：“你只看到了一半。四丫頭固然是想教訓不聽話的下人，心裏只怕還有些別的意思。要不然，她為什麽非說下人太聽三丫頭的話，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辛大人一愣，辛老太爺捋着胡子就走了。回過神的辛大人心中一驚，然後連忙跟上。
辛夫人此時正在問詢昨天伺候的品秋和品芳，劉氏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辛若黛的事。見到辛老太爺和辛大人過來，她連忙起身行禮。辛老太爺一來就故作不滿道：“不過四丫頭是和三丫頭有争執，後來見那劉氏和三丫頭走得近了些，就想着教訓教訓下人。四丫頭也太不經事了。”說起來是抱怨，語氣之間卻是寵愛。
辛大人打量着四周，卻陡然發現辛若黛的另一個奶娘小方氏，在說到劉氏和辛若彤走得近的時候，臉色蒼白了那麽一瞬。隐蔽地注視着她，辛大人看到，她的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顯然心情頗為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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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辛老太爺說完，讓辛若黛去跪一天祠堂之後，他開口将其他下人都趕了出去，獨獨留下小方氏一人。“方氏，你可有什麽話想說？”小方氏聞言，身體立刻顫抖起來。辛老太爺此刻也注意到了小方氏的不對，十分有興致地看過來。
辛夫人看看小方氏，又看看自家丈夫和公公，沒有出聲。在心中做了好半天的心裏建設，小方氏終于開了口：“奴婢只是有一種猜想……”她低着頭，緩緩說出那一次辛若彤差點将搖籃翻過來的事，又補充道：“後來奴婢也曾發現，劉氏不小心用了些相克的食物，但是……”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随後她猛地跪了下來，對三人磕頭道：“因為這些事都只是奴婢的猜想，所以并不敢對人輕言，并非有意……”
她沒有發現，辛夫人已經一副驚駭的樣子，眼看就要暈過去了。辛大人過去扶住辛夫人，對小方氏道：“過去照看姑娘吧。這些事，你從不曾知道。”小方氏磕頭，倒退着出去了。
“你有何感想？”辛老太爺看向辛大人。後者知道，雖然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是在問方氏的話，實際上卻是在問辛若黛的舉動。辛大人沉吟片刻，答道：“兒子慚愧，之前居然不曾看出來。”辛老太爺微微一笑，道：“黛兒是個聰明孩子，日後就養在我和老婆子的院子裏吧，免得她們姐妹日後失和。不過，彤兒的想法，你這個做父親的，倒是要問清楚。都是家中姐妹，怎地就作出這等事來。”
辛夫人聞言悲痛道：“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三丫頭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那你就是認為黛兒在說謊？”辛老太爺笑眯眯地問，“不過，就算是黛兒在說謊，她也是個聰明孩子。我很喜歡她。說不得日後……”辛大人聞言顫抖了一下，沒有出聲。辛夫人實在是左右為難，無論承認哪一種情況，都意味着有一個女兒的成長超出了她的預料。謀殺親妹，或者是謊話連篇驚擾大人，辛夫人甚至說不出來自己更樂意看到哪種情況的發生。
她沉痛地跌坐在椅子上，不曾注意到辛大人已經送了辛老太爺出去又回來了。直到辛大人在她身邊坐下，她才回過神。“事已至此，還是先想想怎麽解決。”她聽到自己的丈夫說：“黛兒被罰了，彤兒也要查一查。”辛夫人木然點頭。門外有人揚聲道劉氏被帶到了，辛夫人猛地站了起來：“我去問她。”辛大人點頭，讓丫鬟婆子們進來。
劉氏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小心地行禮，然後站在那裏等待問話。辛夫人已經回神，随意掃了她一眼，開口道：“今日你出府了？為何我不知道有人同意過？”劉氏心中一緊，趕緊回話：“回夫人話，姑娘鬧着要吃外頭的玫瑰糕，我就出去……”話音未落，辛夫人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叮當響。“欺上瞞下的奴才，掌嘴。”
劉氏的臉刷地就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