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赴宴
千無雙已經出征兩個月了，如今清明将至，百花也齊放了。
皇宮的禦花園裏，各種名貴的花應有盡有，有的已經開了，有的才剛剛打了苞，萬紫千紅的沒有邊際，百花中有棵茂盛的海棠樹，花開得鮮豔，粉紅色的花瓣豔得似要滴出水來，空氣中夾雜着濃郁的海棠花香，味道有些香甜，君落槿一身明黃色太子服，衣服上繡着紅蟒，站在海棠樹下襯得格外明顯，眼神有些渙散，俊逸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許是他站得久了，連肩膀上也滿是落下的海棠花瓣。
“太子殿下……”有小厮跑來，行李下跪。
君落槿沒有反應。
“有消息傳回千面将軍在前線大獲全勝，蜀國已投降，三日後在紫陽都進行談判，簽訂賠款割地等契約。”小厮恭敬地禀報。
君落槿依舊沒有反應。
幾個婢女嬉笑着端着沁嫔娘娘用過的午膳正打算送還給禦膳房的小太監，見太子在這，紛紛過來請安。
“參見太子殿下。”幾個婢女一起跪下，悄悄地打量太子俊逸的容顏。
跪了許久，太子始終不做反應，小厮回頭對幾個婢女說道：“太子有命，你們起來去忙自己的吧。”
“是。”婢女們站起來，一個婢女踩到了地上的鵝卵石，腳下一滑，手中的半碗銀耳蓮子羹筆直地朝海棠樹的樹幹飛去，弄濕了灰色的樹幹，地上還躺着幾顆蓮子，水水嫩嫩的，十分好吃的樣子。
“大膽奴婢，竟敢弄髒太子殿下最愛的海棠！”小厮怒罵着。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名婢女忙得跪下叩頭，說是這樣說着，那婢女也不擔心，一向待人溫和的太子殿下定不會因為這等小事為難她的。
君落槿緩緩地擡起手，在離他最近的枝幹上拈下一朵海棠，湊到鼻子邊嗅了嗅。
“他沒死嗎？”他突然問了一句。
小厮很快地反映過來，“回禀殿下，千面将軍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并無大礙。”
他皺了皺眉，背過身，“這樹既髒了，便燒了吧。”藐了眼還跪在地上叩頭的婢女，眼神中沒有點點波瀾，“至于她，和這樹一起燒了。”
婢女停止了叩頭的動作，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随即大聲地哭了出來，愈發拼命地叩頭求饒，其他幾個婢女相互看看，卻沒有人敢開口求情。
君落槿仿佛看不到也聽不到，獨自邁着優雅的步子踏出禦花園，将指尖的那枚海棠花丢棄在地上。
小厮看了眼那婢女，磕得頭破血流的，搖了搖頭，跟着太子離開了。
邊塞的千家軍營帳中有一個營帳
最為高大，讓人第一眼便看中了它，而此時營帳中時不時傳來“啪啪”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
“三千九百八十七......五萬九千四百三十六......三十二萬一千一百二十九......”千無雙坐在桌前時而喃喃自語，時而撥弄着手裏的算盤，突然很開心地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地刺耳。
正趴在床上嗑瓜子的沈莺莺聽到這一聲笑，險些被瓜子噎死。
“你笑得真像個太監，”這是沈莺莺的結論，“你算得怎麽樣了？”
“這次出征除了皇上給的軍費，我們自己花了三十萬兩。”千無雙頂着厚厚的面具，仍遮不住他興奮的笑臉，左手伸出三根手指。
沈莺莺點點頭，不算太多。
“蜀皇賠了咱們君國一千萬兩，私下又給了我三十二萬一千一百二十九兩，這樣我們又賺了兩萬一千一百二十九兩，”千無雙“嘿嘿”笑了兩聲，“這樣等我們回去之後又可以去逛妓院了，這次去仙人醉！”想到仙人醉裏如水一般的姑娘們，千無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沈莺莺眯起眼睛，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每個人的死法也都不一樣，她多麽想鄙視死他啊！
她把手中的瓜子丢進盤子裏，赤着腳走下床，打開床頭的箱子，翻出一件金絲盤龍錦繡彩衫，小心地放在床上，又翻出一條玄色底白玉腰帶。
千無雙走過去，用手指挑起那件相當華麗相當沉重的衣服，銀色面具上寫着明顯的“痛苦”兩個字。
“莺莺啊，晚上蜀皇宴請我，就穿這件衣服嗎？”
“嗯。”廢話，不穿找出來幹嘛。
“那你和我一起去行不？”他可憐兮兮地瞅着她。
沈莺莺翻了個白眼，“這種場合，怎麽可以帶女子去！”
“可我怎麽去茅廁啊？”
意思就是，千大将軍不會解衣服脫褲子，自然也就不會穿褲子，這次晚宴起碼要兩三個時辰，喝酒是必不可免的，不上茅廁顯然不可能，聖人也有三急，何況千無雙從不認為自己是聖人。
沈莺莺選擇了一個十分理智地回答，那就是無視他。
今晚蜀皇邀請君國千面将軍，設宴承乾殿。
雖是敗國之君，但蜀皇設宴的排場沒有半點寒酸，其聲勢浩大讓見慣這種大場面的千無雙也忍不住驚嘆，王公大臣，大小官宦，後宮妃嫔......所有人不論身份全部到場，進出忙碌的人流不斷，守門的守衛打起精神，此刻他們的身份尤顯重要，他們要負責的不只是所有人的安全，更是代表蜀國的尊嚴，若出半點差池，他們将死無
葬身之地，更在君國将軍面前丢了蜀國的面子，所以他們此刻仔細盤查每一個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等蜀皇領着幾個太監姍姍來遲的時候，發現千無雙早已站在大廳裏，一身金絲盤龍錦繡彩衫襯得他異常俊美，原本便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晶瑩剔透，蜀皇沒想到傳說中的千面将軍竟生得如此......嬌弱？其實也不算是嬌弱，只是先前聽手下說君國的千面将軍如何厲害，如何兇猛，如何武功蓋世，如何奮勇殺敵，他一直以為他定是十分魁梧，身似泰山，臂若黑熊，腰寬九尺，長滿絡腮胡......蜀皇嘆了口氣，想象力害死人啊。
只是，堂堂蜀國就敗在這麽一個奶娃娃手裏？甚至才兩個月？
此刻的千無雙慵懶地倚着大殿裏的雕花金柱，面具下露出的薄唇噙着清淺的笑，邪魅的眼神精致的美輪美奂，蜀國的大臣衆星捧月般圍在他身邊阿谀奉承着，極力地讨他歡心，千無雙始終一副懶懶的态度，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着這些大臣。
有些人天生就似天上的明星，讓人忍不住瞻仰膜拜，不可自抑地靠近，很明顯千無雙就是這種人。
靈敏的聽力使千無雙知道蜀皇已經來了，他盤起胳膊，嘴角揚起一絲輕蔑的弧度。
“蜀皇這麽久才到，好大的架子啊！蜀國的規矩敗國之君都這麽猖狂嗎？”不同于在沈莺莺面前的小孩子摸樣，此時他驕傲自信，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霸氣，這種霸氣似是從骨血裏透出來的，不是僞裝，只是本能，與生俱來的張揚。
蜀皇愣了下，這才是真正的千面将軍，打敗蜀國的千面将軍！
“千将軍久等了。”蜀皇卑微地賠笑，“朕因有事來晚了，實在是怠慢，将軍為何站着不坐？”
“蜀皇不來吩咐，無雙怎知該坐哪裏？”話中諷刺的意味明顯。
“将軍嚴重了，快快上坐。”蜀皇親自将無雙引到殿堂臺上本該是他的位置，為他鋪好金絲錦繡軟墊。
千無雙沒有推辭，理所當然地坐上主座，而蜀皇則坐在堂下，其他大臣妃嫔紛紛入座。
蜀皇擡手示意，有舞姬自門外走進來，踩着蓮花碎步在堂前擺好舞姿，婀娜動人，共十二人，十一人穿粉衣，一人穿白衣，應是主跳，白衣女子站在中間，面戴白紗，一雙杏眼仿佛會勾人一般。
不知怎的，千無雙覺得那雙眼睛十分熟悉。
傳說千面将軍愛逛青樓，所以蜀皇才用了這招美人計，看千無雙的眼神，這步棋應是走對了。
音樂響起，舞姬開始跳舞，如楊柳般的腰肢妩媚地扭動着，惹得堂下觀看的
大臣眼睛都直了。
千無雙“啧”了一聲，對那些舞姬不感興趣，悶着頭自顧自地喝酒，倒是那雙熟悉的眼睛，熟悉得令人不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