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跟着護士們一起過來的玩家們看見,奇跡發生了。
張牙舞爪,喪屍一樣瘋狂地擠成一堆的護士們,忽然全部都不動了。她們沒有死,而是像睡熟了一樣垂下頭,安靜地趴着,有的甚至還打起了呼嚕。
所有人:???
韓序在兩步棋之間幾秒的空檔轉過頭,對站着不動的人們沉聲吼:“發什麽呆?快把她拉出來!”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楚酒還壓在下面。
所有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地搬開熟睡的護士們的身體,把埋在最下面的楚酒挖出來。
楚酒坐起來,臉色煞白,嗆咳了幾聲,才說得出話:“你們讓開……”
大家沒聽懂:?
楚酒指指他們身後。
又有一大群護士轉過走廊,沖過來了。
五分鐘的致命吸引時間還沒有結束,房間裏的病歷也還沒改好,就算沒有“安然入夢”了,無論如何,也得繼續引怪。
走廊狹窄,前面就是烏泱泱奔跑的護士群,背後是死路,沒地方可躲,如果躲進病歷管理科,會把護士群也吸引過去,幹擾裏面的人改病歷。
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行了。楚酒沒動。
沖鋒的護士們瘋狂地撲向楚酒,再一次把她壓倒在人堆底。
這一次,楚酒感覺很不對勁。
和剛才不太一樣,不止是被壓得窒息,喘不上氣,胸和背還一陣陣刺痛,冷汗不停地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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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開始疼,疼得要命,好像有一萬頭大象在上面蹦迪。
楚酒忽然意識到,是心髒病。
一進這家醫院,她就被心髒病了,被這麽連壓兩次,她的心髒承受不了。
護士們都在因為致命吸引發瘋,其他人不能動手幫忙,一旦動手,就很容易被當成攻擊護士。
五分鐘的致命吸引時間感覺無比漫長。
恍惚中,身上的壓力忽然輕了,楚酒看見,一層層的護士之間,透出天花板上白亮的燈光。
一個黑色的身影正扯起壓在楚酒上面的護士,一拳揍過去。
是黑醫生。
它怎麽過來了呢?楚酒迷迷糊糊地想,它雖然是NPC,但是沒在攻擊狀态,一直都乖乖地坐在病歷管理處裏,怎麽出來了呢?
它正一個接一個地拽起瘋狂的護士們,把楚酒從人堆的最底下拖出來。
可是護士們在“致命吸引”的作用下,還在想方設法地往楚酒身上撲。
黑醫生展開一對黑色的骨翼,護在楚酒身前,跟她們搏鬥。
它不是病人,攻擊護士也不會怎樣。
走廊裏除了打鬥聲,異常安靜,其他人都不能動手幫忙,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這只體型龐大的黑色怪物和發瘋的護士群對毆。
黑醫生一個對一群,還好有那對巨大的骨翼加持。
骨翼劃過空氣,發出銳利的嘯叫,就算是虛拟的,傷害卻毫不含糊,鋒利如刀。
可是護士太多,一聲骨骼折斷的脆響,黑醫生的一只翅膀垂了下去,它抵擋不住,用一只爪子拖着楚酒,連連後退。
楚酒被它拖出來時,已經說不出話了,努力轉頭看向韓序。
韓序一步棋下完,也轉過頭來看她。
他立刻看出她不對勁了,下一步,馬上放到了錯誤的位置。
護士們抓住機會,馬上把地上的三個藍色的大叉叉連起來了,藍方勝利的信息報出來,天花板上升起煙花,下棋的護士們開始三十秒的勝利慶祝。
韓序避開和黑醫生鬥毆的護士,火速來到楚酒身邊。
楚酒說不出話,只能望着韓序,在心中努力地想:
韓序,我猜,你能聽見我在想什麽,對不對?
是心髒病。
我的心髒受不了了。
韓序的表情凝固了。
要不是正在難受,楚酒實在有點想笑。
她昨晚就猜到了。
韓序的益智小游戲,除了井字棋,好像還有什麽別的特殊的功能。
這兩天,他每次猜她的想法,都猜得很準,楚酒就一直在留意他的行為。
昨晚在護士休息室外時,她在想要不要用“安然入夢”那張卡對付護士,韓序明明站在她前面,看不見她拿卡的動作,卻說,“不用,我來。”
回答自然得就像能聽到她的心聲一樣。
楚酒當時就在腦中想:該不會他真的能聽到吧?可是這回的念頭,他卻好像沒有察覺,直接進了護士休息室,開始下棋。
楚酒琢磨:難道是因為他已經往前走了,離得太遠?
事實證明,韓序确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懷疑了,在院長辦公室找花的時候,又說,“難道‘一束花’,指的不是‘一束花’?”
可是去偷花之前,楚酒只告訴他要來偷花,從來都沒有說過“一束花”這三個字。
他是怎麽知道任務描述裏,到底是“一枝花”還是“一束花”呢?
回想起來,他對她的态度轉變,應該是從上個游戲繭裏,他特意選了緊挨着她的座位考試時開始的。
楚酒嚴重懷疑,韓序的這個技能和距離相關。
在護士休息室外聽到她心聲的時候,是貼近她的距離,只往前走了兩三步,就沒覺察到她在想什麽。
這之後,楚酒一直在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就算有時候靠近,也盡量控制想法,用雜七雜八的念頭轉移注意力。
現在看他的表情,就完全确定了,他真的能聽到別人的心聲。
楚酒原本就一直在想,他怎麽會那麽容易就發現她有一個乙女游戲系統,而且在上個游戲繭裏,在那種生死攸關的地方,他剛剛認識楚酒,就敢放心地跟她合作。
他能聽到別人的真實想法,所以什麽都不怕。
楚酒望着韓序。
韓序沉默片刻,開口:“是,我聽到了。”
他承認了。
病歷。楚酒努力集中神智,用念頭提醒他。改我的病歷。
只要改寫病歷,就能讓正在發作的心髒病消失。
被井字棋釋放的十名護士也加入了戰團,黑醫生更狼狽了,拼死護住楚酒。
炮塔繼續慢悠悠地一個個吐着光團,白落蘇幫不上忙,在旁邊幹着急,“楚酒怎麽了?”
有人從病歷管理處裏沖出來,是鐘瑤。
“我們裏面的病歷全都改好了!”
終于。
韓序顧不上這個,盯着黑醫生,問:“言不秋,你是不是拿走了楚酒的病歷?”
他生完寶寶的時候,言不秋就對楚酒說過,他看過她的病歷。一定是他申請把她的病歷帶出了病歷管理處。
黑醫生對“言不秋”三個字毫無反應,但是聽到“楚酒的病歷”,回了下頭。
韓序接着說:“你把病歷放在哪了?”韓序的下颚緊繃,口氣卻異乎尋常地溫和,像在勸誘小朋友,“她正在難受,我們必須得找到她的病歷,找到病歷,才能把她治好。”
黑醫生怔了怔,仿佛在努力思索什麽。
韓序語氣溫柔:“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找一找,會不會在你身上?”
黑醫生躲開一名撲過來的護士,把爪子伸進袍子裏。
它摸索着,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
韓序馬上接過來。
“是你的。”韓序從口袋裏摸出筆,飛快地在紙的最後一行寫上,“已完全康複,留院觀察三天後出院。”
就在他寫完的瞬間,楚酒胸口的壓力驟減。
所有的疼痛,全都奇跡般地消失了。
絕對吸引的五分鐘也終于走到了頭。
楚酒死裏逃生,坐着緩神,伸手扯了扯黑醫生垂落下來的袍子角,“不用再打她們了。”
周圍的護士們也都不再撲向楚酒,一窩蜂地全沖進了病歷管理處。
按楚酒反複囑咐過的,管理處裏沒有人反抗,鐘瑤他們全都乖乖地束手就擒,讓護士們一個個押出房間。
又有新的一批護士也下樓來了,裏面混雜着努力引怪的病人,地上還躺着不少酣睡的護士,狹窄的走廊亂成一團。護士們攻下了病歷管理處,開始鷹抓兔子一樣撲向走廊裏的病人。
楚酒意外地發現,趙副總竟然也在人群裏。
他沒有引怪,悄悄跟在大家後面,大概是想下來打探一下病歷管理處這邊的情況,看看病歷改完了沒有。
兩個護士眼尖,看見他了,立刻撲上去。
趙副總吓得轉身就跑,可是被超标的腹圍拖累,根本跑不過護士,被護士一個餓虎撲食,抓住小腿,撲倒在地上。
趙副總吓得拼命掙紮着往前爬,一雙腳努力往後踹,想擺脫護士們的控制。
黃澤看見了,對他吼:“別踢護士!”
趙副總平安了一晚上,根本沒被護士抓過,頭一回被人逮住,心慌意亂,哪還顧得上這件事,雙腿亂蹬,胡亂掙紮着往前。
腿上忽然松了。
趙副總心中一喜,爬起來火速往前跑,才跑出兩步,脖子上就是一緊。
仿佛有個無形的繩套勒住了他的喉嚨。
他的眼前開始發黑,恍惚間,忽然想起楚酒的話。
她當時說什麽來着?
一定要遵守規章制度,攻擊護士會死。
難道竟然是真的?
所有人都看見,他按着脖子呆立了兩秒,就重新倒回地上,全身扭曲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有他親身做了示範,走廊上所有人都沒有反抗。護士們像被老鼠逗弄了一晚上的貓一樣,終于得償所願,每個護士都擒獲一名搗亂分子。
楚酒也被抓了。
黑醫生看見又有護士去抓楚酒的肩膀,立刻打算一爪子拍上去,楚酒轉過頭安撫他:“沒事,她不會把我怎麽樣。”
黑醫生收起爪子,一雙黃澄澄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綁架楚酒的護士。
一行人像被押解的犯人,排成一隊往外走。
楚酒對黑醫生說:“不用再跟着我,你的翅膀受傷了,你會自己處理嗎?”
他的大翅膀一只受傷,一只骨折,狼狽地拖在身後,看着可憐巴巴。他本身就是個醫生,不知道除了切人,會不會接骨。
黑醫生從喉嚨深處“嗬——”了一聲,這次并不聽她的話,仍然堅定不移地緊緊跟在她身後。
俘虜的隊伍穿過走廊,走上樓梯。
從一樓透下來的光線看着不太一樣,白落蘇問:“是要天亮了嗎?”
黑醫生也擡頭看了看,仿佛想起了什麽事似的,轉過頭,對楚酒說:“我,走,了。”
楚酒點頭。
黑醫生拖着它的大翅膀,急匆匆上了樓梯,消失不見了。
它像是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時間一到,就要落荒而逃。
大家來到一樓,果然看到,一線曙光透過一樓大廳的門照進來,天亮了。
大廳裏,天花板上的揚聲器響了,聲音在整間醫院裏回蕩:
“患者請注意,以下人員已完全康複,可以出院……”
然後是長長的名單。
“201室,丁思琪,陳睿,肖文昊,鄭宇恒,202室,葉欣,王然,徐雲笙……”
大樓裏,只安靜了一會兒,就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吹口哨,喧嚣聲中,還有人在喊:“你們都別吵啊!我還沒聽見我的名字!!……真的有我!天啊!我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