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沈玉案剛到坤寧宮就聽見這麽一句話。
也許是作息向來穩定,沈玉案并沒有睡很久,知道皇後派人請夫人進宮後,沈玉案立刻就趕來了。
皇後或許是強弩之末,但誰也不敢保證一個身處絕境的人會做出什麽。
二皇子只是被圈禁,而不是被貶為庶民,皇後哪怕被廢,按理說,他們的處境怎麽也不至于被評價為淪為絕境。
但沈玉案并不覺得他定義得有錯。
對于皇後和二皇子這些人來說,順風順水的路走得太多,猛栽跟頭後,只會一蹶不振。
他們接受不了落差,所以他們會歇斯底裏。
失去理智的人做出什麽事情來都難以預料,沈玉案自然不會放心夫人單獨來見皇後。
宮殿外,沈玉案停住腳步,他安靜地站在那裏等待他的夫人。
沈玉案很少去替夫人做主什麽事情,就好比現在,他的确擔心夫人,但他不會覺得夫人獨自進宮有什麽不對。
他相信夫人是有自我判斷後,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只是控制不住地有點擔心。
蘇韶棠出來就瞧見了他,不掩飾驚訝:“來得這麽快?”
沈玉案上前替她打傘,輕聲坦白:“怕你吃虧。”
提起這個,蘇韶棠頓時臉色不好,将皇後差點打她的事情告訴沈玉案,憤憤然地輕哼:“要不是我躲得快,就真讓她得逞了。”
沈玉案眸中情緒冷了些,他語氣平靜:“她得意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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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會忘記求人辦事時,應該是什麽态度。
蘇韶棠深以為然。
廢後的聖旨很快下來,就在蘇韶棠進宮的兩日後,聖旨下來那一日,侯府迎來一位許久不見的客人。
蘇韶棠是不想見她的,但這位每次都不等通傳就直接進府,這次也一樣。
室內很安靜,珺陽已經在喝第三杯茶水。
蘇韶棠瞧了她一眼又一眼,見她仍只顧喝茶不說話時,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等她第三杯茶水喝完,蘇韶棠攔住要再給她續茶的婢女:“公主這麽早來我府上,就為讨幾杯茶喝?”
她和珺陽雖然不說是好友,但到底有幾分交情,現在稱呼她為公主,顯得頗有些生疏。
蘇韶棠不蠢,甚至她還挺聰明,只是她懶得摻和進這個世界的事情。
她猜得到珺陽今日來侯府的目的,所以才會覺得沒意思。
珺陽沉默了很久,她是個憋不住話的,現在也是:“聽說表嫂回京後去了一趟驿站。”
蘇韶棠懶得問她是聽誰說的,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說什麽?”
珺陽噤聲,她有點難堪。
她身為一國公主,論身份,她自然是比蘇韶棠尊貴的。
但她和蘇韶棠的相處,一直是她低蘇韶棠一頭的。
先是母妃和兄長想要拉攏表哥,現在兄長又讓她來打探消息,她對蘇韶棠的交情一直都不純粹。
所以,珺陽在面對蘇韶棠時,總有些心虛。
寂靜很久,珺陽才艱難澀聲:“那日表哥圍住驿站,可有收獲?”
珺陽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只知道那日禁軍圍住了驿站,随後媃蘭公主被關押進大理寺,表哥緊跟着就進了宮,誰都不知道表哥和父皇說了什麽,但表哥在禦書房待了整整一夜。
而她兄長,徹夜未眠。
翌日就将她叫到皇子府,讓她來打探消息,與此同時,還有母妃三翻四次地叮囑。
珺陽很容易就猜到,媃蘭公主被關押,其中應該和兄長有所關系。
珺陽被這個消息砸傻了,腦袋有一剎間的空白。
西洲蠢蠢欲動,父皇哪怕一直不表态,但那次任由表哥帶兵追向薩安力,也隐隐讓人察覺到他的态度,朝中對于跟西洲議和的聲音越來越少,這麽明顯的跡象,大哥是瘋了,才會和媃蘭公主私下有聯絡?!
而且這聯絡并非是簡單的男女之間。
她想痛罵大哥,但無濟于事。
不論她想不想來侯府這一趟,她都得來,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哥和母妃出事。
珺陽都不敢看向表嫂,只能低聲道:“表嫂……”
二皇子謀反被鎮壓後,最大得利者就是她大哥,珺陽很明顯能察覺到,那些诰命夫人或者世家貴女對她的奉承遠過于曾經。
競争對手倒了,儲君之位,她大哥好似唾手可得。
雪中送炭難,但人人都是不吝啬錦上添花的。
甚至有那麽幾日,珺陽也真心覺得她日後和表嫂相處,可以擡得起頭了。
但現在一切都毀了。
蘇韶棠很平靜地看向珺陽,她對珺陽是有好感的,甚至說句難以理解的,她對媃蘭都是不讨厭的。
珺陽敢愛敢恨,性子不會拖泥帶水,相處起來舒适,蘇韶棠很難不對她有好感。
但也僅此罷了。
蘇韶棠移開視線:“我不知道。”
“我從不過問沈玉案關于朝堂上的事情。”
蘇韶棠說的是真話,信不信随便珺陽,她的确沒有問過沈玉案,因為她不需要問。
原文劇情足夠解答她那些疑惑,解答不了的,她也壓根不在乎。
她避重就輕,但其實也回答了珺陽的問題,她沒有否認。
珺陽臉上的血色剎那間褪得一幹二淨。
過了很久,珺陽才撐着身子站起來,她沒有再招人厭煩,勉強道:“今日叨擾表嫂了。”
蘇韶棠讓絡秋送客。
等珺陽離開後,蘇韶棠才煩躁地皺了皺眉頭:“真麻煩。”
絡秋安撫她:“此事和夫人無關,夫人不必多想。”
絡秋那日跟着夫人一起去了驿站,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說句難聽的,哪怕夫人将那日的事情,甚至那些信件內容都告訴了珺陽公主,珺陽公主又能做什麽?
蘇韶棠忽然安靜下來。
等沈玉案回來,蘇韶棠将這件事告訴了他:“你和那位到底在計劃什麽?”
大皇子勾結西洲這麽大的事情,朝中居然沒有一點動靜。
沈玉案意識到什麽:“珺陽今日來府中就為了此事?”
蘇韶棠頭也沒擡地應了聲,許久,沒聽見動靜,蘇韶棠才擡起頭,就見沈玉案不知何時靠近了她,正安靜地垂眸看向她。
蘇韶棠正在寫字,被吓得手一抖,染上了些許墨水:“幹嘛湊這麽近?”
沈玉案拉過她的手,替她擦淨:“心裏不舒服?”
蘇韶棠啞聲,半晌:“也不是。”
沈玉案很平靜:“我們管不了。”
蘇韶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是說:“今日後,我和她徹底不算好友了。”
蘇韶棠低垂眼睑,心中平靜地想,也許曾經也不算。
驿站的證據是她搜出來的,也是沈玉案親自交上去的。
珺陽不可能再和她有來往。
沈玉案驟然啞聲,他收了夫人手中的毛筆,輕聲說:“該休息了。”
蘇韶棠恹恹地:“有點累。”
沈玉案稍頓,然後從容地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衣擺墜在了地上:“我背你回去。”
蘇韶棠怔了片刻,她沒有拒絕,趴在了沈玉案的後背上,攬住了他的脖頸,他的脊背其實并不寬敞,但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從書房回寝室的路不長,很短很短的一段路。
蘇韶棠聽見他說:“夫人,我在呢。”
等到蘇韶棠從沈玉案後背上下來時,她擡頭看向沈玉案,心中憋的那股情緒忽然散了。
但蘇韶棠還是沒有說話。
直到沐浴後,躺在床榻上,她忽然翻身勾住沈玉案的手,輕聲喊:“沈玉案。”
沈玉案回握住她的手,應她:“我在。”
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鑽進他的懷中,仰頭親了親他的唇。
有點涼涼的。
還有點軟。
對方身子驟然僵直。
蘇韶棠沒有再繼續,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親沈玉案。
也許是因為她有點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