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紅胡子
莫裏亞蒂在打完電話之後就順手把手機丢下了窗戶,然後望了一眼窗外:“哇噢,車速真快,估計很快就能把它帶出城了吧。”
他轉身對夏洛克告別:“再見,夏洛克……我簡直等不及想要看你失去一切的樣子了。”
夏洛克只是臉色難看地盯着白牆上懸挂着的時鐘,眼中帶着些許灰敗的神采,似乎對方的那一段話,已經打碎了他抵抗的情緒。
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二人的視線。
夏洛克靜靜地躺在床上,聽着門外淩亂的腳步聲,他幾乎可以确定那都是莫裏亞蒂的人,莫裏亞蒂的腳步聲混在其中,不明顯,但他認得出來,他默默計算着對方的步數,等了一小段時間,确定離的足夠遠的那一瞬間,被鎖在床沿上的右手猛烈一撞,用床柱撞斷了自己的拇指,他悶哼了一聲,費力地将右手掙脫了出來。
他小心地抽出纏在了血管中的管子,蹙着眉甩了一下上面的血珠,用注射針頭撬開了另一邊的手铐。
雖然配合地做出了十分動搖絕望的表現,但夏洛克覺得自己完全沒有那麽如同莫裏亞蒂想象的那樣在意華生的選擇,對于普通人都有的各類情緒他其實一直都有着一種鈍感,好像隔着透明玻璃罩一樣,他知道那是什麽,但那些東西并不太直接影響到他。
夏洛克唯一一次直觀地被“普通情緒”沖擊,是在他幼年時候,他的寵物狗紅胡子被人殺死的時候,那是記憶當中他僅有的一次哭到崩潰的情況。
聰明絕頂的夏洛克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那是為什麽,他會那樣的傷心,他把那劃分到了危險隔絕區那一類,永遠地關在了精神的黑暗裏,從此他幾乎無堅不摧。
直到約翰·華生的出現。
華生,夏洛克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對方愛瑪麗,非常愛,就算他不是那麽理解愛情,他也知道華生把那種屬于普通人最美好的感情與承諾,全都獻給了瑪麗,所以在他的想法中,華生要選擇所以在他的想法中,華生會選擇瑪麗的幾率遠遠高于他,既然高于他,那麽他當然就不會在這裏乖乖等對方了,這是個順理成章的決策,但夏洛克總覺得有一些不對。
那種感覺就像他坐在地上,認真細致地為華生的婚禮折了一整個沙發的餐桌紙巾的時候一樣,他百分之百确定他折疊的角度和花式都是完美的,但他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只是究竟是哪裏不對他始終沒有明白。
那些普通人的情緒,有時候總需要華生來教他他才能明白,但那一次他沒有問。
他只是百無聊賴地用歌劇院樣式的餐紙疊滿了第二個沙發,他其實更偏好紙鶴的形狀,但瑪麗喜歡歌劇院。
視線瞥向藥櫃中的止痛劑時夏洛克斟酌了幾秒,還是放棄了,麻醉效果會讓他降低精神力,畢竟他現在得獨自一人去面對門外的家夥們。
他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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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生顫抖了一下唇,聲音有些小,說出了一個人名,托尼和史蒂夫都沒有聽清。
“莫裏亞蒂的電話?”托尼問,接過手機,擡頭叫道,“賈維斯。”
【sir?】
“定位。”
【尊您所願。】
華生這時才像是猛然反應過來一般一把拽住了托尼的衣領,微微戰栗着的手緊緊拽着他的領子,低聲說道:“瑪麗……”
“what?”托尼咳了一聲,華生拽得他脖子上的傷口有點疼,但他沒有推開他,他看得出對方的情緒激動。
“瑪麗……”華生喃喃着重複了一遍,“她有危險。”
“她怎麽了?”
華生說了一個地址後遲疑了幾秒,神色恍惚了一瞬又重複堅定了下來,似乎說出這句話極其艱難,但他最終還是說出了口,“瑪麗現在有生命危險……托尼,拜托你們,救救她。”
托尼愣了一下,以華生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缺席任何救援行動的,何況處于危險的人是他曾經的未婚妻子,他心下微動,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麽,挑眉道:“你問莫裏亞蒂關于夏洛克的事,他回答了什麽?”
“他說他沒有見過他。”華生僵硬地笑了一下,閉了閉眼睛,“但我能确定,夏洛克和莫裏亞蒂在一起。”
【您已接受任務[救援瑪麗]、[救援山米一家]。】系統音響起。
他的任務中沒有救援夏洛克這一項……托尼想,這就是華生對于選擇題的答案了。
【sir,目标位置正在快速移動。】系統管家說道,【往城外的方向……sir,有視頻軟件傳輸到了我的系統中,是和您上次失蹤時隊長他們接收到的相同的網站。】
“……讓我猜猜,是小山米和他的家人們?”托尼按住了額頭。
【不,沒有孩子,只有那對夫妻,在不同的房間裏。】
“……嗯,盡快破解視頻地址來源,然後通知索爾和浩克。”托尼說道,“繼續追蹤那部手機的位置。”
【是,sir。】
托尼重新轉頭望向華生,“你怎麽确定?”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很低的哼笑聲,但是我聽見了。”華生微微垂下眼,回答的有些漫不經心,他在試圖努力冷靜下來,夏洛克和莫裏亞蒂在一起,光是這一件事就能夠牽出他足夠多的不安回憶,他仍然記得夏洛克說再見的時候,他手腳冰涼心髒幾乎驟停的感覺,就像,一下子幾乎所有感官全都不是自己的了,在夏洛克墜落下樓的瞬間,它們像是無關事項一樣被模糊抛棄關閉了,唯一剩下的視覺感官裏,只複刻一般印下了那抹的黑色身影。
“這可不是個站得住腳的證據。”
“我知道他在那裏。”華生輕聲重複道,他想不起來太多東西了,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是去找瑪麗,知道他應該相信夏洛克那個長命的家夥無論在哪裏都能夠活下去,但他心中已經被過去的情緒填滿了,在失去夏洛克的那幾年中,他曾經無數次懊悔,如果當時他早一點,早一點知道夏洛克在哪裏的話,也許他是能夠阻止的,他不停地回想構建那條街的樣子,幻想能夠拉住對方的場景,那幾乎成了心病一樣的存在,讓他顧及不了任何人了。
“我聽見了他的聲音。”華生無意識地捏緊了口袋中的槍,像是在對自己承諾一般:“……而且這一次,絕對再也不會遲到了。”
*****
夏洛克其實并不算是個非常能打的家夥,但他精于計算,攻擊又準又狠,總是能夠用最少的招式放倒了最多的人。
夏洛克背靠着牆上的瓷磚滑坐在地上,喘着氣,摸了一下胸口上纏繞着的紗布,果然又溢出了大量的鮮血,他聽着更多的人從樓梯上趕上來,覺得自己的死亡率又不幸提高了一點。
然後他聽到了槍聲,那個人的槍法一定很準,還是個好人,他的槍法足夠一槍斃命,卻只選擇射擊非致命處,是誰呢?夏洛克有點迷糊地想。
“夏洛克!”
噢,他知道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家夥會用那種語氣叫着他的名字,好像這一刻他的世界裏只有他最重要一樣,每一次他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總能感覺些許令人酥麻的滿足。
他的醫生,他最好的神槍手。
夏洛克看到剛才還帥氣地射擊的家夥正跌跌撞撞地向他跑過來,中途還滑稽地絆了一下。
夏洛克感覺自己的不對勁瞬間就一掃而空了,他想,也許莫裏亞蒂說的有那麽一點正确,他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在意對方的選擇。
不然他一定不會如此的愉悅滿足,那些他過往中最為不屑視為累贅的“普通人類”情緒溢滿了他的心尖,滿足的他幾乎無法控制嘴角上揚的弧度,滿足的他想要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再也不讓給任何人。
“……紅胡子。”夏洛克突然說。
“什麽?”華生扶起他,有點着急地想摸摸他價值連城的腦袋,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夏洛克悄然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噢,沒什麽,那是我以前養的一只狗。”
“……你對我喊一條狗的名字?”
“……嗯,它是過去唯一一個會不顧一切向我沖過來的蠢家夥,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唯一一個了。”
“我說……其實你可以更加直白地表達你的感動。”華生嘆氣。
“怎麽可能?”夏洛克勾起唇,露出了一個有着真實溫度的微笑,“我可是高功能反社會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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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正站在天臺之上的托尼卻有點煩惱。
他是替華生赴約的,他的身形與華生相仿,又戴着口罩與兜帽衫,遠處的射擊手一時也沒有辦法确認到底是不是華生本人,這很好的拖延了時間。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場的情況比托尼想象中的……複雜那麽一點點。
現場有五個人,兩個狙擊手,托尼,瑪麗……和瑪麗懷裏半攬着的失蹤的小山米。
兩個狙擊手的槍口對着天臺的二人,托尼對瑪麗舉着槍,而瑪麗手中的槍正抵在小山米的額頭上。
托尼望天,現在到底該誰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