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梁舒也來了勝負欲，她把臺詞又背了一遍，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和他對戲。
“你是誰的人？”韓洲臣先說了臺詞，他現在雖然穿得是自己的私服，可是在說臺詞的那一刻，他已經變成了劇裏的人。天才孤傲的破案高手秦梁，他唯一的軟肋就是方緣。
此刻因為她的緣故，方緣陷入了危險之中，秦梁所有的理智都盡數崩塌。
梁舒被他盯得發怵，氣勢一下子就弱了，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你猜啊！”
韓洲臣瞬間從戲裏抽身出來了。
“不行，孫潇這個角色，到死都在算計，她不可能因為秦梁的逼迫，就把氣勢軟下來。”
梁舒哦了一聲，韓洲臣盯着她看了眼一會兒，涼涼道：“你不敢看我？”
她的身體像是條件反射般，猛地一顫。
“沒有。”
“那就擡起頭。”梁舒茫然地照做了，韓洲臣沉默了片刻，繼續道：“你現在是孫潇，你一直都僞裝得很好，可現在突然被揭發，你身後的勢力也打算把你當成犧牲者，你已經到絕路了，這時候你的想法是什麽？”
梁舒想了想孫潇的人設，回答道：“當然是硬剛到底啊，氣勢上不能輸。”
韓洲臣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準備怎麽硬剛”
難不成打一架？梁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情緒，迅速地收了笑，可對上韓洲臣的眼睛時，她就知道自己的失态都暴露在他面前，不由心虛地舔了舔嘴角。
“繼續吧。”他收回了眼，低頭掃了一眼手上的臺詞本，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
這次演得比剛剛順利了一些，兩個人也到了沖突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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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梁，方緣的飯菜裏，被我下了慢性毒藥，就算不死，也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
這裏她是要故意激怒男主，趁着他對她動手的時候，把麻醉劑打到他的身體裏。
梁舒說完臺詞時候，挑釁地沖他揚起嘴角。下一秒，韓洲臣就欺身上前，手去扣她的脖子。
他看着用力，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但梁舒卻感覺不到脖子疼，比起韓瑤來，他明顯專業多了。
梁舒手擡起來，準備模拟注射的動作。可是剛一擡手，一陣鑽心的痛就傳來。
她倒抽一口涼氣，韓洲臣立刻把手放下了。
“怎麽了？”
梁舒捂着手腕，韓洲臣沒有再說，上前撩起了她的袖子，她這才注意到被韓瑤誤傷的地方，現在都紫了。
“誰弄的？”他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她皮膚偏白，如今多了這一道紫黑的印記，看着有些瘆人。
“上午演打戲的時候，被對手演員的棍子碰到的。”
韓洲臣面無表情地聽着，幾秒後，他嗯了一聲，語氣平靜，似乎也覺得這是一件挺正常的事。
梁舒雖然對這事挺在意，可在韓洲臣面前，她也矯情不起來。
她正準備去她的醫療包裏拿個藥膏貼一下，手機突然響了，梁舒看了來電顯示，是方慧染打來了。
梁舒迅速接通了，哪知道剛按下去，對方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罵。
“梁舒，你怎麽回事？怎麽又給我鬧幺蛾子了？”
梁舒被罵懵了。自從出了之前的事，她幹什麽都是縮手縮腳的，最近她連網都很少上了。
“啊，我沒有啊，我什麽都沒幹。”
“還沒幹呢，你又上熱搜了，孫越的粉絲又在罵你了！”
“我先去看一下，方姐我等會兒再和你聯系。”
梁舒點開了微博，然後就看到#梁舒臭臉#這個話題，挂在熱搜第一上。
這也不過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她因為手疼，所以和孫越拍完戲後，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可怎麽那麽快，就發散成這樣子了。
韓洲臣站在她身側，盯着手機上的屏幕看了會兒，說：“拍得那麽清楚，這個距離應該不是代拍，是劇組裏的人。”
“你和誰結仇了？”
“沒有吧，這裏的人我都不認識。”
韓洲臣拿過她的手機，看了一會兒，就見熱門一條的轉發，已經破五萬了。
标題很有煽動性。
#綠茶女星黑歷史一覽#
視頻有六七分鐘，列舉了梁舒這段時間幹的所有事。
底下的留言，也在倍速生長。
【我的天，這藝人有毒吧先是點贊女一黑貼，又害人摔跤，現在甩臉色給誰看呢？】
【我們越越也太慘了吧？從來都沒說過她什麽，這人怎麽越來越過分了？】
【周延哥不容易啊，像護小崽子一樣護着我們大美女。】
【劇組在幹什麽？這樣的惡劣藝人留着是想給對手遞刀子嗎？】
【我偶像也慘，今天跟她演了個戲，她之後就裝手疼，超級綠茶。】
【是韓瑤嗎？我也很喜歡她，打戲特別飒，比梁某某這種心機綠茶讨人喜歡多了！】
…….
韓洲臣刷了會微博，很快陰謀劇組、孫越、韓瑤都上了熱搜。他看了會兒熱度最高的營銷號，把手機還給了梁舒。
“你看出什麽了嗎？”
“沒有。”他語氣淡淡的，梁舒瞬間洩了氣，她突然覺得有點沒勁。
現在，不管她做什麽，都會被惡意放大。
她也懶得去計較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等拍完這部戲，幹脆退圈算了。
她把手機關了機，然後懶洋洋地坐到了床上。
梁舒仰起頭看着她名義上的丈夫，等她的價值用盡，他們的婚姻就到頭了。
只是，也會好奇到底什麽原因，讓他這麽魯莽地接受一段婚姻。
“你為什麽想要找個人結婚啊！”
他沒有立刻回答，梁舒又問了一句，“這個問題可以回答嗎？”
“我媽癌症中晚期，手術後有了很嚴重心理問題。”
“是這樣啊！”
梁舒理解地點點頭。他看了她半晌，問了一句：“你呢，為什麽想要錢？”
“我外婆病了，要換腎。”
“什麽時候手術？”
“快了。”
兩個人客套了一會，說的話也很簡短，完全可以說是沒話找話。
把事情都交代完了，韓洲臣看上去，也沒有挑起話題的興致。
他起身戴上口罩和帽子，看了一眼她的手腕，不動聲色地說：“今天晚上的戲，不行就請假。”
“不用，貼了傷藥很快就會好的。”
韓洲臣也沒有強求，平靜地應了一聲，就出門了。
梁舒維持着靠在床頭的姿勢，目送着他的背影出門。
他們倆，似乎一直都很不合時宜。
交往的時候，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都在說他們不般配。而後來，她所有的信念盡數崩塌，姿态狼狽地主動結束。
現在，他們倆結婚了，可是維系婚姻的不是感情，而是利益交換。
如果不是到絕境了，他們應該不會選擇對方的。
韓洲臣……韓洲臣……
她在心裏默念了幾遍他的名字，回憶起剛剛練習時的感覺。
能做回朋友嗎？，
這個問題立刻被她否決了。
怎麽可能可以？
已經對不起過他一次了，如今還是好好配合他，到時候好聚好散。
梁舒已經做好牆倒衆人推的準備了，哪知道才過了兩個小時，風向又變了。
一段視頻在網上火了。
是韓瑤私底下吐槽孫越的視頻。
“媽的，那鞋子的代言本來是我的，怎麽又便宜那個臭丫頭了？拍個校園片就火了，這觀衆真的是越來越不挑了。你幫我好好收拾下她，讓她在劇組裏吃吃苦頭，別那麽猖狂了。”
“咱們那麽多年交情了，你幫我把這事辦妥了，我給你筆錢，到時候你就不用在劇組裏幹打雜的活了。”
視頻拍得很模糊，畫面上女人帶着一頂帽子，遮擋了光，所以五官朦朦胧胧的，但是她說話的聲線，把她的身份揭露得徹底。
視頻下面的評論區一下子就炸了。
【真的假的？這韓瑤怎麽跟個太妹似的，嘴太髒了吧？】
【孫越是天選倒黴蛋吧！這鬼劇組招的都是什麽人啊！】
【其實之前梁舒拉孫越的那段視頻，我就挺納悶的。那個開車的好像是突然加速了，是想撞孫越嗎梁舒是想救人？】
【倒也不必把她想得那麽好！劇組剛開機就去點贊女一的黑帖，正常人幹不出這事。】
【沒錯！現在只能說韓瑤不是個好人，但梁某某也不是善茬！】
【哈哈，今天韓瑤弄疼了梁舒，她黑歷史就曝光了，梁舒這什麽本事！】
【是有一些晦氣在身上的！簡直是行走的百草枯，走哪死哪！】
【哈哈，誰家粉這麽有才，這名字起的好！】
在一片紛紛擾擾下，梁舒得了一個新外號。
梁.百草枯.綠茶.舒。
她看着網友們的狂歡，手指在屏幕上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做，放下了手。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跟方慧染交代，就索性裝死了。
她家經紀人也沒有再打電話過來，顯然她這個麻煩精，已經讓她失去了全部的耐心，懶得再管她了。
晚上和韓洲臣的那場戲，梁舒狀态好得不行，一遍就過了，比他倆今天練習時還要好。
韓洲臣扣住她脖子的時候，她腦子一炸，徹底入了戲，那一刻，她就是走上末路的孫潇，腦子裏的念頭就她要死了，也要拉一群人陪葬。
她獰笑着，揚起針筒就往他胳膊上紮。
導演喊卡的時候，她明顯看到韓洲臣的狀态松下來了。想必他也知道，今天是用不着再陪她重來好幾遍了。
她不免有些雀躍，姜導也誇她了，讓她好好演，說今天這場戲，她的張力特別足。
人松下來後，疲倦和饑餓感也一下子襲來。
今天晚飯她只吃了點蔬菜，現在餓得心都慌了。梁舒揉了揉胃，正準備收拾東西回房間去吃泡面，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不免發怵，但還是快速地按了接通。
“方……方姐，有事嗎？”
“沒什麽大事，因為韓瑤突然鬧出的事，網上你的風評好了些。我剛剛上你廣場看了，基本沒什麽人罵你了。”
梁舒愣了一愣，沒立刻接話，就聽方慧染繼續道：“你在劇組裏好好拍戲吧，做事當心點，別給自己再惹麻煩了。我最近手頭上的事比較多，等忙完這一陣，再幫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好資源。”
“好的，謝謝方姐。”
梁舒剛說完，對方就挂了電話，她看了看暗了的屏幕，嘆息了一聲。
說到底，還是要怪她自己，實力不夠強硬，做事還那麽沒分寸。
正想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歡呼聲，然後就見一輛輛車開了進來。
“州臣請大家吃宵夜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去吃點東西吧。”
姜正熱情地招呼着，韓洲臣站在一旁，仍舊是一副脫塵出俗的樣子。梁舒遠遠地望着，這時候面前突然多了一個包裝精致的袋子。
“梁老師，吃面包吧，剛剛烤出來的。”
跟她說話的是韓洲臣身邊的工作人員，梁舒忙接過。
“謝謝啊！”
“不客氣，您趁熱吃，我去給別的老師送了。”對方說完就小跑着走了，梁舒捏了捏松軟的面包，她也的确是餓了，剛剛和韓洲臣對詞的時候，她肚子就叫了。
今天韓洲臣看到她被黑了，轉眼間矛盾就轉移到韓瑤那裏去了，這是巧合嗎？她朝着韓洲臣看去，就看到他正在和導演說話。
如果這事真的是他幹的，那他為人真是太善良了。
正想着，她又聽到了孫越爽朗的聲音。
“大家都辛苦了，我給大家叫了牛奶，都是剛煮出來的，可香了。”
孫越身邊的工作人員分工給組裏的人送牛奶，周延沉着臉，将杯子遞給她。梁舒看他那臉色黑的，就知道他有多心不甘情不願的。
“謝……謝謝啊！”她道了謝，對方也沒應她，轉身走了。
“你晚上也沒戲，怎麽還過來了。”
“我想好好學習嘛！韓老師的演技那麽好，不看太虧啦！”
“孫老師來學習，還不忘給我們送吃的，也太貼心了！”
“今天咱們劇組男一女一也是默契的，一塊兒請客。”姜正現在心情還不錯，本來還因為中午韓瑤鬧出的事兒煩呢，因為剛剛那段戲拍得順，他舒坦了不少。
現在已經九點半了，周圍一片熱鬧，到處萦繞着面包和牛奶的香氣。
韓洲臣和孫越姜導站在一塊，三個人好像在說明天拍得戲。
梁舒聽到人群裏有人偷偷說了句：“他們好配啊！”
她的視線停在兩個人身上。
梁舒有看到後面的劇本，劇情裏方緣和秦梁有一場劫後餘生的戲份。
姜導在和他們說戲，兩個人也明顯進入了狀态。
那個氛圍，是屬于愛到極致的戀人的。
以前，愛慕韓洲臣的人也有很多。
可當時她勇敢無畏，仿佛手持利劍，敢于披荊斬棘。
不管誰圍在他旁邊，她都敢沖上去把他倆擋開，大聲告訴對方韓洲臣是她的。
可現在不可以了。
他們連朋友也做不了。
韓洲臣和孫越頭頂有一盞燈，一圈白光籠罩着他們。
他們身處于舞臺的中心。
而她，不是了。
作者有話說：
我以為你不喜歡我。
其實我一直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