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少北自從學校裏回來，就一直在家沒再出門，江如海說這次的事情不簡單，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針對，在沒找出那個人是誰之前，還是小心為妙，等風聲平息一些，再回學校也不遲。
“我給你安排了家教，這兩天就在家裏上課吧。”
江少北自然沒有異議，反正對他來說在哪裏上課都是一樣的。
“還有個那個紀雲煙，她就是在你小時候幫助過你的人吧？”江如海說起這個還有些氣，要不是她說漏嘴，他隐瞞了十年的秘密怎麽可能傳出去，還鬧得人盡皆知？但他也不是什麽忘恩負義之人，“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但你和她說一聲，你們之前發生的事情就讓她不要在外面說了，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去。知道吧？”
江氏是塊肥肉，是個人都想啃一口，江少北作為這塊肥肉未來的主人，當然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江少北點頭應下，不過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情，“這次的事情是誰做的，查到了嗎？”
江如海冷哼一聲，沉着臉道：“不用查我也猜得到是誰，我這次可不會心慈手軟了。”
江如海忙着處理事情，沒再多說便帶着助理匆匆離開。
江少北這會兒也無心課業，他在網上看了下關于自己的新聞，他爸的辦事效率向來很高，何況這件事去還影響到了江氏的股票，這會兒熱搜被撤了下去，熱度冷下不少，依稀還能搜到一些新聞。
他看了會兒就覺得沒意思了，無非就是那些，驚訝他小時候的遭遇、再驚嘆于他小說般的身世，又或者是質疑他小時候偷蒙拐騙搶樣樣來，這種街頭混混二流子能學好嗎？最後再感慨一下自己什麽時候被那億萬富翁的爹接回家？
“我也寧願經歷那凄慘的童年換個億萬富翁爹啊，痛苦小幾年，幸福幾十年！”
“我願意！我真的願意！”
“我也願意！”
“我也願意！+1”
他冷笑一聲，只覺好笑，會說出這種話的，一看就沒真正的吃過苦，在溫暖羽翼下長大的孩子，以至于會産生這種無知又淺顯的想法。
天知道那個時候，他有多羨慕別人有一個普通又平凡的家，只要能讓他吃飽穿暖就好了，他要求不高，只想要一個容身之地，他會認真學習，努力長大，不會成為他們的拖累。
他揉了揉額頭，不可抑制的想起了紀雲煙來。
如果沒有她，他或許早就死在了哪個角落裏，哪裏還會有現在的江少北。
所以紀雲煙打來電話道歉的時候，江少北還反過來安慰她別擔心，他從來沒有怪罪過她，“放心，網上的熱搜已經撤下來了，等過幾天，風頭過了，沒幾個人會記得我的事情。”
紀雲煙聽江少北這麽說，心裏更是過意不去，她哽咽道：“小北，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會給你惹來這麽大的麻煩，只是我的好朋友問我，我不想欺騙她，就只說了我們已經認識好久了，別的我一個字都沒提，真的，你信我。沒想到只是這樣，也會……”她是真沒想到那些人那麽厲害，只憑她一句話就把江少北的曾經調查得一清二楚，如果早知道的話，她說什麽也不會多說一個字。這麽一鬧，只怕江如海都對她有意見了。
江少北道：“沒事，你不用太自責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
“小北……”紀雲煙終于沒忍住捂着嘴巴小聲抽泣起來，“對不起，以後我會小心的，保證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江少北聽到電話那頭的哭聲，一時間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從前，那是她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彼時他才從家裏逃出來，無處可去的他蹲在街頭，沒有人願意多看他一眼，她卻徑直蹲在他身邊，遞給他一顆蘋果。
他搶了她的蘋果，還把她推到在地。
她似乎也氣了，撲上來和他打了一架，他當然輕輕松松就贏了，他看她摔得四腳朝天半天沒爬得起來，抱緊蘋果跑得老遠，回頭就看見她遠遠的沖着他揮了揮拳頭，呲牙咧嘴兇狠不已的模樣。
從那之後，她就經常出現在他面前了。
第二次見是他的賭鬼爸爸剛領到一個月的薪水，然後就消失了，這幾乎是路國柱的老習慣了，只要他兜有錢，不輸完是不會回家的。而他不會想起家裏還有張嘴巴在等着吃飯。
家裏的東西終于吃完了，他餓得不行，只能去外面找吃的，找不到，就只能去偷、去搶。
他第二次見到她，就是因為他去小賣部偷面包時不小心被抓住了，他被人拎着脖子教訓，不僅被扇了兩巴掌還要把他送去警察局。他不怕挨打，這兩巴掌打得比路國柱輕多了，可他怕去警察局。他拼命掙紮，想要逃跑，卻無論如何都逃不開對方的鉗制。
直到她出現了，她出現的很及時，花了六塊錢買下了面包，終于說服了胖老板放了他，給了他一次機會，把他帶走。
其實她又小又矮還是胖，背着書包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點威脅都沒有，他一只手就能将她掀翻在地，可偏偏她自己覺得自己厲害得很，還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看着他說：“你知道我這叫什麽嗎？我這叫以德報怨，你要學學我這高尚的情操，知道嗎？”
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只看得見她手裏的面包。
……
“小北，小北？你怎麽不說話？”紀雲煙說了半天也沒等到江少北的回應，不由得緊張起來，“小北，你有事嗎？”
江少北回過神來，揉了揉眉心說沒事，“你剛才說什麽？”
紀雲煙道：“我說，你什麽時候能回學校上課？”
“過幾天吧，還不确定。”江少北說道，“對了，你最近也小心一些，可能會有記者來找你麻煩。”
紀雲煙笑着應下：“放心，我不搭理他們就好了。”
這通電話打了約莫有十分鐘才終于結束，紀雲煙握着手機，盡管江少北的态度很為何，可她心裏依然忍不住有些不安。因為事情的發展和她想的不一樣。她沒想到因為自己一句話會提前讓江少北幼時的事情曝光，更沒想到江少北從始至終對她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熱的，好像她根本不是他找了那麽多年的人。
沒有激動更沒有欣喜，仿佛她就是一個普通人。
只除了最初的時候，他第一眼看到她時眼裏有過震驚和喜悅。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表露過一絲一毫。
她以為，就算她做錯了事情，以曾經的交情，江少北也不可能會怪罪于她。可江少北剛才的态度，她反而有些摸不準。
這會兒她忍不住有些讨厭她朋友了，早知道她是個大嘴巴，就不該告訴她，否則也不會鬧成這樣。
她快心煩死了，誰知等到下午放學，她和同學去校外的一家飯館吃晚飯，這家的辣雞面特別好吃，雞肉做得鮮香入味兒，面條也十分勁道，配上特質的調料，香得不得了，微辣中辣特辣任你選，紅豔豔的在擱上幾根綠油油菜葉，可謂是色香味俱全。一天沒吃就想得慌。
她這才約了朋友去吃面條，這剛出校門就被記者給圍住了。
“紀雲煙同學，請問你是紀雲煙同學嗎？你說你和江少北從小就認識，你可以和我們說說小時候的江少北小時候的故事嗎？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偷喜歡搶？你知道他偷過幾次東西嗎？他打過你嗎？他還做過別的事情嗎？”
開始的問題紀雲煙還能保持沉默，可後面問的就讓人聽着都不舒服了，什麽叫江少北喜歡偷喜歡搶？要是可以，誰願意去偷去搶？
紀雲煙嚴肅道：“你們不要随意污蔑小北，小北他都是被逼的，他很好，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紀雲煙一回答，記者們立刻激動起來：“被逼的？那你的意思就是有了？”
紀雲煙：“……”
她驚得長大了嘴，又猛的閉上：“不是！”她不敢再多說話了，皺着眉，臉色愈發難看，在記者的圍堵下和朋友一起被擠着再次回了學校，看着被黑色鐵門隔絕在外的記者，她氣得咬牙切齒：“這些記者太過分了！”竟然套她話。
“不都這樣的嗎，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紀雲煙心裏緊張又忐忑，她剛才說的話不會對江少北怎麽樣吧？
“雲煙，網上說的是真的嗎？江少小時候真的又偷又搶？他小時候過得這麽陰暗，現在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會不會心理變态啊？電視裏都這麽演的，從小在不良家庭裏長大的孩子，心理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兒問題。江少回不回也有啊？”
“不會。”紀雲煙煩得不行，大聲道，“小北他很好不是小偷更不是搶劫犯！行了你別說了！”
把她同學都給吓了一跳，“我就随便說說，又沒別的意思，你別生氣啊……”
随便說說的話就不會對人造成傷害了嗎？
紀雲煙這會兒連午飯都不想吃了，愈發氣自己當初不該高興的太早把江少北的過去洩露出去，就算要說，那也得她和江少北感情更好一些再說啊――這會兒她和他相認後才見過幾面而已。兩人小時候再好，這都分開有十年了，到底會生疏的。
她這裏在擔心，那邊采訪到她的記者也準備回去寫新聞了，有什麽比曾經的青梅竹馬親自蓋章江少北小時候又偷又搶來得刺激？這新聞的流量足夠他們拿到一筆豐厚的獎金了！
那邊江如海才花錢撤了熱搜，轉頭又上了，這次還更嚴重，直接蓋章他兒子是個小偷和搶劫犯！氣得江如海心髒病都快犯了，又花了一大筆錢把熱搜撤了，雖然撤得及時，挂上去也不過幾分鐘而已，可到底被守在手機前的網友們看見了，免不得又是一番讨論。
“都說三歲看老，江少北小時候這麽惡劣，雖然他現在長大了，可誰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呢？再說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啧啧啧……”
“江氏未來要交到這種人手裏，我還真有點兒擔心江少北會不會把江氏敗光啊？”
“說得江氏是你的一樣，要你怕？”
“反正我是不放心……”
因為此，江氏的股市又是一番風起雲湧。
而江如海更是面臨着董事會的威脅，江少北之前的出色成績這會兒全部被否定掉，他們只知道，江氏交到這個人手裏，會給他們帶來未知的危險，而這種風險沒人願意嘗試。
江如海忙到焦頭爛額，連帶着對紀雲煙的印象也大打折扣，原本還感謝她幫助過他兒子，這會兒惹來這麽多麻煩，功過相抵了吧。
……
紀雲煙還不知道自己都快被江如海拉入黑名單了，直到了周五，她才終于聽江少北說他要回學校了。
她心中一喜，只要江少北回來上課，她就有機會見他了。
另一邊，沈嫣最近心情也是喜憂參半、大起大落、複雜得很。首先，她火了，她又火了，連媒體記者都開始想方設法的要采訪她，身價可謂是倍漲，可她一點兒也沒有感到開心――因為她這會兒最憂心的就是她沒法子證明自己的身份。
證明不了身份，她怎麽收獲土豪的感謝？
為此她好些天都無精打采的，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來，王柏還以為沈嫣是因為江少北才意志消沉，他又沒辦法鼓勵她，只能同情的多看看她了。
好不容易等到江少北終于來上課了，她終于提了點兒精神，看他是哪兒哪兒都順眼，不僅順眼還帥得不行，尤其是他穿得那身藍白色的校服，清隽俊朗，一雙眼睛漆黑深邃，不見半點陰影，仿佛外界的喧擾不曾打擾他分毫。
可熟悉他的都知道，此刻的他遠沒有表面那麽平靜。
沈嫣也忍不住仔仔細細打量了江少北一番，其實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從江少北身上模糊看到點兒路北的輪廓，就比如他那雙眼睛，就算現在的他學會了掩飾，可不經意間露出的鋒芒依然像極了小時的路北――小時候的路北，無論何時，他看人的眼神都像是個狼崽子，能把你吃掉。
可也就這一點點了，現在的江少北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可憐蟲了，他變得強大、成熟，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再也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可憐兒了。
沈嫣看着如今的江少北頗感欣慰，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她的教育沒有錯，并且很成功。
江如海終于查清在背後整他兒子的，他料想的果然沒錯，是他二叔家那幾位搞的鬼，他二叔厲害，家裏子女就有三四個，各個心懷不軌，老想着從他這裏分一杯羹。想的倒是挺美，要是對他兒子好，他心情好還能給點兒錢，可偏偏喜歡背地裏搞鬼，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江如海二話沒說，直接把這一家子趕出了公司，至于他們未來會如何……他們都沒想過他兒子的未來，他又何必念着他們？真把他當聖父了。
反正這事兒處理好了，記者那邊又打過招呼，江少北終于能回學校上課了。
在未出事前他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這會兒出事了，關注江少北的人更是多，他早就習慣了別人的眼神，唯一讓他不舒服的，是沈嫣也一個勁兒的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欣慰點頭，點完頭後又痛苦搖頭，好像他得了什麽了不得的絕症一樣，給他弄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她搖頭晃腦的傻缺樣兒，總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也曾在他面前煞有其事的點頭又搖頭……
江少北搖了搖頭，想把把腦子裏莫名的想法抛出腦後，他在瞎想些什麽呢？
“江同學，你腦殼痛？”
“……”江少北擡了擡眼皮，看見坐在他面前一臉關心的沈嫣，低頭吃了口米飯。
“這幾天發生這麽多事兒，少北腦殼能不痛嗎？”王柏一邊吃一邊說。
沈嫣也跟着吃了口米飯，想了想又說：“江同學，要是我說我好久之前就認識你了，你信不信啊？”
王柏：“……”這搭讪技術也太low了點兒吧？
江少北：“信，但我不認識你。”
沈嫣：“……”憂傷。
真的憂傷，她眼淚差點兒都下來了。
沈嫣：“我相信，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相逢對面不相識吧。”
沈嫣忍不住悲從中來，埋頭扒拉米飯：“唉。”
江少北：“……？？？”
王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