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
“缺什麽?”
褚鳳霞以為自己聽錯了, 又問了一遍沈懷強。
沈懷強便和她解釋:“當時我家老三說缺鹽,我還以為他和我開玩笑呢。可後來一想,還真的是這麽回事。咱們煮五香瓜子的時候不是放的鹽多嗎, 這次炒甘草味的, 就抓了一點鹽放進去,甘草放了很多。可有句話說的好, 那就是要想甜, 加點鹽。”
褚鳳霞皺了皺眉, 依然不敢相信, 便問:“真的?”
“咱們可以試試。”沈懷強說, “現在的口味不明顯,沒有太大的特點。說是甜的吧,不如話梅味的瓜子。說鹹香吧, 又肯定不是這一卦的。我覺得老三說的對,甘草味不明顯, 還是要用鹽逼一下。”
劉紅在一旁聽着, 贊同說:“還真的是這麽一回事。鳳霞, 要不咱試試?”
褚鳳霞想了想,便道:“咱們這樣,做兩份,一份煮瓜子的時候多加點鹽。一份炒的時候,用大鹽粒炒, 我覺得風味又會不一樣。”
沈懷強豎起大拇指, “行,聽起來就不錯。”
三個人開始幹活, 葵花籽很快就上了機器, 炒的不多, 只是試試口味。
忙了一上午,中午三人從食堂打了飯圍着機器吃,吃完飯,沈懷強便去休息室躺着去了。一直到兩點多,兩種瓜子才炒好了。
三個人看着一左一右兩份瓜子,褚鳳霞對沈懷強道:“師傅,你想嘗嘗。”
沈懷強問:“這哪個是哪個啊?”
“不告訴你。”褚鳳霞說,“你先嘗嘗,直接說哪個味道更好。”
沈懷強立刻看了劉紅一眼,想看她知不知道。
劉紅立刻說:“沈師傅,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那我先嘗嘗。”沈懷強說完,兩邊瓜子都嘗了,然後立刻就有了判斷。
他指着右邊那一份道:“這個好吃。味道很好,還有一種清香。”
劉紅也跟着試吃,一樣的結論,右邊的更好。
“右邊這一份味道很特別啊。”劉紅說,“不僅僅是多了一點鹹,更突出了甘草的甘甜,還有一股其他的味道,說不上來,就很清新的感覺。”
褚鳳霞對着兩人挑挑眉,笑道:“大家舌頭都很刁啊,一嘗就能嘗出來。”
“鳳霞,別賣關子了,到底哪個是用鹽炒的,哪個是加鹽煮的?”
褚鳳霞指向右邊這一份,“就是這個,用鹽炒的。”
沈懷強聽了,又抓了一小把,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吃。
一把瓜子吃完,還是覺得不一樣,便對鳳霞說:“炒瓜子用大鹽粒,咱們也不是一次這麽炒了。可是為什麽別的瓜子沒有這個味道?”
褚鳳霞走到沈懷強面前坐下,右手支着下巴,笑着問:“師傅,是不是吃出來一種海空天空的感覺?”
沈懷強拿眼斜她,“這比喻用的好。”
“因為我放的是海鹽粒。”
褚鳳霞之前購買的都是粗鹽,用粗鹽炒瓜子,能很有效的防潮,炒出來的瓜子不燥不潮,十分可貼。上次去入貨,不經意看見有一大袋的鹽粒,和平時自己用的,不太一樣,褚鳳霞便問老板是什麽鹽,老板說是海鹽,和平時那種粗鹽粒還不一樣,聞一聞,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在裏面。
褚鳳霞當即就把一麻袋的海鹽粒全都買了下來,這次炒瓜子特意加進去的,試一試,沒想到,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沈懷強不得不佩服道:“鳳霞,你的主意可是真多啊。沒想到,換一種鹽,竟有了不一樣的口感。”
“師傅。”褚鳳霞說,“我還有個想法。”
“什麽?你說說。”
“我想着,咱們要不要做個海鹽味的瓜子試試?”褚鳳霞突然想起來上一世自己喝過一種汽水,好像是叫什麽海鹽檸檬,褚鳳霞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做個這種口味的瓜子。
沈懷強點點頭,鼓勵她說:“怎麽不可以啊,完全可以。試試吧。”
“我還想着往裏加點酸味,就酸甜鹹香口的。”褚鳳霞道,“師傅,咱們的瓜子就在甜鹹上下文章,這次我去展銷會上看,他們也是這樣的,不是甜的,就是鹹的。我在想,要不要搞一些特殊的味道,比如酸,酸甜酸甜的那種。嗯,對,就是把水果的味道也放進去。”
沈懷強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褚鳳霞的思想了,這孩子太跳脫了,說着說着就從海鹽說到了水果,還酸甜酸甜的。可沈懷強是個好師傅,他崇尚“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這句話。像褚鳳霞這樣的徒弟,就是他長久以來最想要的徒弟,敢想又敢做。不像自己家裏的老大。
想到這裏,沈懷強便嘆起氣來。
昨天老三回家,吃飯的時候特意說起他有個同學在內蒙,說家裏種葵花籽的,成色不錯,問老大要不要試試內蒙的葵花籽。
沈繼明一直悶頭吃飯,聽到沈繼軍的話,便把筷子放下,說:“不用了,現在這家挺好的。”
沈懷強本來也是一直想換一家葵花籽,可自己沒說話呢,沈繼明就一口否定了。
他已經把瓜子攤交給了沈繼明,自己也說過了,再也不管了,讓沈繼明自己做決定。所以沈繼明一口否決後,他也就沒再說什麽。
現在想想,這麽多年來,瓜子的口味就沒有變過。一直就是老幾樣。沈繼明老實本分是不錯,可是沒有什麽頭腦,不思變通,這一點很不好。
“師傅?”褚鳳霞看着沈懷強臉色越來越不好,立刻問:“師傅,是不是我說的太離譜了,你也覺得不行?”
沈懷強回過神來,“哦,不不,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可以試試。”
“是嗎,那我就試了啊。”
劉紅在一旁問:“鳳霞,咱們的甘草味瓜子是不是能寫到小黑板上去了?”
褚鳳霞立刻站起來,笑道:“嗯,我去寫。”
她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粉筆,鄭重在下面添上了甘草味瓜子,寫完了,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頭對沈懷強和劉紅道:“師傅,紅姐,我準備換一家貨源,想從內蒙進一點葵花籽試試。”
沈懷強立刻說:“好啊,那裏的瓜子成色好,又飽滿,怎麽,你有貨源了?”
褚鳳霞點點頭:“嗯,一個朋友幫忙找的,已經說好了,給運一袋來看看,過上幾天應該就能到了。葵花籽如果可以的話,咱們就開始正式投入生産了。現在這幾個口味也足夠了,剩下的,慢慢再研究。”
“真的?”劉紅激動地差點流了眼淚,“哎呀,這一個多月太不容易了,真的可以投入生産了!鳳霞,咱們瓜子包裝也說好了嗎?”
“現在就是還要放咱們食品廠的标。”褚鳳霞說,“但是包裝上的印刷內容,可以和包裝車間商量。他們那裏好像出了幾十個方案能選。我先去看看,拿幾種來,咱們商量一下用哪一個。”
“太好了。”劉紅十分激動,“這瓜子一旦上市,那就能買到咱們自己生産的瓜子了!”
“現在還有銷售渠道的問題,”褚鳳霞說,“咱們廠對點的幾個銷售點,好久不上瓜子了。我得去跑一跑,看看銷售點現在是什麽情況。”
沈懷強聽了,道:“那估計被別的牌子頂了吧。別的不說,就咱們市,就有兩家大的食品廠,還有一家小的。那兩家也都有瓜子。咱們廠的瓜子這麽久不上,人家店裏也不可能不賣啊。”
“肯定是。”褚鳳霞說,“我先去看看吧,上次廠長也說了,我這邊一開工,他那邊就去做工作,反正一起努力吧。”
洪钰和于偉輝的訂婚宴定在了周日。沈繼軍早早就去幫忙了。
人民飯館二樓裝修好了,設了幾個包間,洪钰因為就在這裏上班,也不好去別的地方,就在人民飯館定了最大的包間。
雙方除了父母到場之外,兩人的姑姑、舅舅、叔叔,姨媽,都到了。
朋友方面,于偉輝叫上了沈繼軍,洪钰也找了自己的發小。
可發小突然急性腸胃炎住院了,早晨才通知洪钰,洪钰着急的不得了,便想到了褚鳳霞。
她給褚鳳霞打了電話,褚鳳霞猶豫了一下,問:“我方便去嗎?”
洪钰只顧着自己着急了,別的一概沒想,聽到褚鳳霞這句話,才突然想起來了。可她又不好意思說不行,是自己冒失給鳳霞打的電話,真真是騎虎難下。
褚鳳霞便在電話那頭說:“沒關系,你忘了是正常的。我也不在乎這些事。不過家裏老人會計較,等去了之後,人家會問的,一旦說我離婚了,那……”
洪钰把這件事告訴了于偉輝,于偉輝免不了說了洪钰幾句,太不動腦子了,不管幹什麽,都風風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
人家鳳霞又沒招你惹你,你打電話去找事。
所以訂婚宴結束後,于偉輝和洪钰便想着,叫鳳霞出來,一起吃晚飯,再順便道個歉。
褚鳳霞接了電話,就出來了。
洪钰遠遠看見褚鳳霞,就跑了過來,一把挎住鳳霞的手臂說:“幸虧你出來了,要不然我真的以為你生氣了。”
“怎麽會。”褚鳳霞說,“我不是和你說了嘛,我不在乎的。就是怕到時候你會難堪,所以提醒了你一句。”
于偉輝也在一旁道:“她啊,做事情不過腦子的,鳳霞,你別生她的氣。”
褚鳳霞落座後,發現桌上一共放了四個杯子,便好奇問:“還有人?”
“嗯,軍哥。”于偉輝說,“他上去拿啤酒了。”
晚上的夜市小吃攤十分火爆,尤其是夏天,大家都喜歡出來喝點啤酒什麽的,更主要是聊天說話。
沈繼軍提了一提冰鎮啤酒下來,看見褚鳳霞來了,便問:“童童怎麽沒來?”
“他啊,每天晚上都要陪我媽散步,不肯來。”褚鳳霞說。
“哦。”沈繼軍點點頭,“下次一定帶他來。”
“好。”褚鳳霞把拿來的袋子遞給洪钰,“給,送你的禮物。”
洪钰微微一滞,壓根沒想到褚鳳霞還準備了禮物,連忙說:“我突然給你打電話叫你出來的,你什麽時候還準備了禮物。”
褚鳳霞笑了笑,“早就買好了,本來還想着明天上班前給你送到飯館呢,正好你打電話來,就正好拿來了。”
洪钰拿着袋子,猜不出裏面是什麽,笑着問:“我能現在看看不能?”
“當然。”褚鳳霞說,“快點看看。你一定喜歡。”
洪钰打開袋子,就看見裏面一條牛仔褲。
她驚喜問鳳霞:“是我試的那條?”
褚鳳霞嗯一聲,“對,就是那條。上次你試了,很好看,我正好不知道要買什麽,就買了這條褲子。”
洪钰抱着袋子,一副感動到要哭的表情:“嗚嗚嗚,太好了,我真的可喜歡這條褲子了。”
于偉輝在一旁湊過去,伸頭看了看,問:“什麽褲子啊?你既然這麽喜歡,那天怎麽沒買?”
洪钰尴尬笑了笑,白了于偉輝一眼,然後對褚鳳霞說:“鳳霞,別理他,咱們吃飯。”
于偉輝讪讪坐回自己位置,這四方桌,一人占據一方。于偉輝一邊是洪钰,另一邊是沈繼軍。沈繼軍就和褚鳳霞挨着坐。啤酒放在桌上,不一會兒瓶身上氲出了水汽,塗在碧綠色的玻璃瓶身,迷迷濛濛地。
沈繼軍拿起一瓶啤酒,打開了,給于偉輝和自己倒了滿杯,然後問身邊的褚鳳霞:“要不要?”
褚鳳霞搖頭,“我還是喝汽水吧。”
“也好。”沈繼軍說。
兩人分一瓶啤酒,幾口就喝完了。喝的多,尿就也急,沈繼軍站起來,于偉輝也連忙跟上去。
洪钰和褚鳳霞每人一瓶橘子水,見兩人走了,褚鳳霞舉起橘子水,對洪钰道:“恭喜你訂婚。”
洪钰連忙拿起自己的瓶子,和褚鳳霞碰了一下,說:“謝謝。”
可她臉上并不是開心的模樣,相反,更有些低落和惆悵。
“怎麽了?”褚鳳霞說,“是不是累了?訂婚也挺累的,人多事雜。”
“也沒有。”洪钰緩緩道,“就是有點心煩。”
洪钰看了看已經要下山的夕陽,挂在西際最後一點小尾巴。這麽多年了,一直期盼着這一天,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給于偉輝一個交代,給自己這份感情一個交代,可真的到了這一天,才知道,結婚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中午的訂婚宴辦的并不順利。
上次于偉輝和洪钰談了家裏人想讓她辭職這件事,洪钰生氣轉頭就走了。從那天起,洪钰就沒有再去過于偉輝家裏。于偉輝的媽媽也從于偉輝那裏知道兩人吵架的事,對此她也十分不滿意。可訂婚日子就在眼前,于偉輝的父母勸他趕緊和洪钰和好,說工作的事以後再說。于偉輝這才去找了一趟洪钰,兩人算是暫時休戰。
今天吃飯的時候,兩家人談及這個飯館,便問洪钰以後工作的事。說着說着,于偉輝的媽媽又舊事重提,這次明顯是當着洪钰父母以及親戚的面正式提出來,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年齡大了,身體不好,以後也不能幫洪钰帶孩子。且洪钰和小輝兩人年齡在這裏擺着,換了別人家,早就生孩子了。不如洪钰早早地辭了這個工作,回家養養身體,明年這個時候就該抱孫子了。
洪钰在一旁聽着,眉頭皺了起來。
洪钰的父母明顯是不同意的,自己培養出來的孩子,怎麽能說不工作就不工作了。再說了,不講遠的,就在座的,大多都是一邊工作一邊養孩子的。洪钰媽媽當場就不好了,臉色特別難看。
中間人趕緊從中調和,說了些好話,這氣氛才算緩和了。
可洪钰心裏系了一個疙瘩,她也明白,于偉輝家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工作這件事。以後還有的頭疼呢。
“鳳霞,你這樣多好啊,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洪钰由衷地羨慕,“當時你婆家人,沒有說讓你辭職這件事?”
褚鳳霞微微一滞,自己婆家?好久遠的名稱啊。如果不是洪钰提起,她都忘記自己曾經是有婆家的人了。
“哦,沒說過。”褚鳳霞道。
“真好。”洪钰道,“那童童以前誰幫你照顧了?”
褚鳳霞想了想,那麽多年,一直都是自己在照顧童童。說是工作沒有影響也是不對的。因為一開始那兩年,她并沒有正常上班。
那時候她公公還是食品廠的副廠長,鳳霞生了孩子,然後過完月子,按說是要上班了。可家裏孩子需要照顧,她便請了病假。請一段時間,就去廠子露個面,然後繼續請,最後辦了停職保留薪水,不拿工資,但是給她保留着職位。
這樣一直到童童快兩歲,褚鳳霞才正式去上班。婆婆幫她帶了沒多久,童童就上幼兒園了。
洪钰聽了,便道:“這麽說,你還是沒有去工作。在家裏專心照顧孩子了,對吧。”
“是,是這樣。”褚鳳霞點頭道。
“我的工作不像你。”洪钰道:“平時請假都很難,別說請很久不來上班了,根本不可能的。”
“那過月子呢?”褚鳳霞道,“應該有産假吧。”
洪钰搖搖頭,“難說。這又不是公家的飯館。我覺得懷孕後,肚子一大,估計就不能讓我在大廳幹活了。端菜什麽的多不方便啊。要是再過月子,那就缺一個人,肯定就要找一個代替我的……”
洪钰越想越怕,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對鳳霞道:“怎麽這麽恐怖,真是越想越怕。”
褚鳳霞伸出手,緊緊握住洪钰的手道,“先別着急,走一步說一步。現在還沒到那時候,先別多想了。”
“也是。”洪钰說,“反正我算是明白了,生孩子養孩子,好像都是女人的活,男人只拿錢回家就可以了。這是什麽世道啊。”
褚鳳霞笑了笑,就看見于偉輝和沈繼軍兩人來了。
于偉輝坐下就問:“你們聊什麽呢,老遠就看見你們一直說。”
洪钰便道:“我們正在說,做男人真好,只需要把錢拿回家就好了。”
于偉輝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倒是十分贊同,道:“就是這樣啊,男人出去賺錢養家,女人照顧孩子和老人,這才叫天造地設。”
褚鳳霞聽了,挑了一下眉,看向沈繼軍:“你也這麽想嗎?”
沈繼軍正在開啤酒,聽見問他,便說:“這個、我還沒想過。”
“那就現在想。”褚鳳霞不肯放過他,“看着夕陽,看着這人來人往,想一想,不着急。”
褚鳳霞以為自己說完,他會不置可否一笑了之。誰知道沈繼軍還真的煞有介事一般,把啤酒瓶放下,坐在那裏規規矩矩的想了起來。
一桌其他人都看向他,等着他的答案。
不一會兒,沈繼軍終于開了口。
“你們說做男人好,我也可以說做女人好。你們生下來就可以哭,可以撒嬌,不開心了可以找朋友哭訴,可以大鬧一場。以前上學的時候,男孩子便是處處要讓着女孩子,否則女孩子就要去老師面前告狀。這好像是女孩子天然的優勢。當然,不能以偏概全,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我說的這樣,我只是說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的。”
“嗯,這個我也同意。繼續吧軍哥。”褚鳳霞道。
“因為我家沒有女孩,我沒有妹妹姐姐,所以從小都沒怎麽和女孩子打過交道。但是我知道,我爸媽是真的想要一個女兒,我呢,也想要一個妹妹。”沈繼軍看向路邊,來往的人匆匆而過,他稍稍眯了一下眼睛,道:“你們看,這路上來來往往的,好多都是剛下班,着急回家的。這裏面有女人,有男人。有爸爸,有媽媽。男人呢,不太愛把瑣事放在心上抱怨,想的都是海闊天空。女人呢,心思比較細膩,照顧得是花花草草和它們的心情。我只能說,這時間萬事萬物,可以按各種标準來區分,但是唯獨不能用男女來區分。”
于偉輝不明白了,皺了皺眉看着沈繼軍,問:“什麽意思啊,軍哥。”
“這次展銷會,有一家家具廠的老板,是個女人。”沈繼軍道,“我看到她做的家具,是另外一種風格。在那麽多家具展銷中,她的家具,絕對是獨樹一幟。”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件事,男人做和女人做,可能會出現兩種結果,但是這個結果不分上下。”洪钰在一旁道。
“對。”沈繼軍笑了,“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我就說最後一點吧,以後我如果生了女兒,把她養大,讓她好好上學,好好讀書。畢業後參加工作,然後結婚……”
沈繼軍稍稍停了一下,繼續說:“我是不贊成她在經歷過二十多年的人生後,最後回歸家庭,只是撫養孩子、照顧老人的。”
“當然,如果是她自己執意要選,我會尊重她的。但是我不支持。”
褚鳳霞聽完,心裏忍不住喝彩。
她靜靜看着沈繼軍,看着夕陽最後的一點紅色把他的眼眸照亮。
他是那麽出色,又那麽好看。
優秀到褚鳳霞在這一秒鐘忘記了所有,忘記了這天地萬物。
“啪啪啪!”
洪钰率先鼓起掌來,“軍哥,你說的太好了。”
于偉輝也大受震撼,他思考着沈繼軍說的這些話,尤其是自己,他代入想了想,如果自己有個女兒,養大洪钰這麽大,工作順利,要結婚了,男方要她辭職……
“混蛋!”于偉輝脫口而出。
“啊?”洪钰轉頭看向他,問:“你說什麽?”
于偉輝臉紅了,自己在心裏的評價不知道怎麽回事便脫口而出,他趕緊拿起啤酒,裝作沒事一般,遮掩過去,道:“來,咱們舉個杯。”
“敬什麽?”洪钰問。
于偉輝想了想,道:“敬所有讓我想通的混蛋。”
洪钰不可思議看向他,抱怨道:“你有病吧。”
然後自己說:“那我敬和我一樣,今天訂婚的人。”
洪钰說完,看向褚鳳霞,“你呢?”
褚鳳霞拿起橘子水,眼睛看向沈繼軍的方向,道:“我敬軍哥。”
沈繼軍一頭霧水,“敬我?為什麽?”
褚鳳霞随口說:“因為你幫我找到內蒙的葵花籽啊。”
“哦哦哦。也是。”沈繼軍笑了,拿起啤酒,向西方看去,道:“那我就敬這夕陽。”
“對,敬夕陽!”
“敬夕陽!”
……
飯後,褚鳳霞回家時,路過電影院前的地攤,蔥油餅又出攤了,排了好幾個人。
褚鳳霞趕緊過去排隊,輪到她時,老板竟然認出她來了。
“是你?”老板笑着問,“你不出攤了嗎?最近怎麽都沒見你?”
“暫時不出了。以後說不定還要來。”褚鳳霞說,“我要四個餅。”
蔥油餅是買個家裏人吃的,上次許童和崔毓秀吃過一次後就念念不忘。這次正好路過,多買兩個,回家也讓大姐嘗一嘗。
褚鳳蘭沒有要走的意思,盡管張光慶沒事就去家裏勸,可不管怎麽勸,褚鳳蘭都不為所動。她只是一門心思盯着張光茹,張光茹那邊不走,她就不想回去。
褚鳳霞把蔥油餅從車把上拿下來,聽見裏面有人說話,便快步走進去,道:“家貴,你總算出現了,你說,都幾天沒見你了?”
褚家貴笑嘻嘻地,從褚鳳霞手裏接過油紙包,打開看一眼說:“正好餓了,二姐,你這蔥油餅可真及時。”
“給大姐一個。”褚鳳霞道。
“我知道。”褚家貴遞給褚鳳蘭一個蔥油餅。
褚鳳蘭歪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伸出胳膊,夠不着,但也不願意起身。
褚家貴只能站起來遞給她,說:“大姐,懷孕的人都這麽懶嗎?”
褚鳳蘭白了褚家貴一眼道:“我不知道別人,我只知道我自己。”
褚鳳霞洗過手,進來說:“大姐,你也不能總是躺着,在單位就總是坐着,也要散散步,這才剛開始懷孕就懶得動了,後面你肚子大起來,更是動不了的。”
“是嗎?”褚鳳蘭可以随口反駁褚家貴這個不懂的,可不好反駁褚鳳霞這個過來人,便随口答應:“那以後我多動動。”
“嗯,馬上就立秋了,立秋後一早一晚很涼快,大姐,到時候我陪你多走走。”褚鳳霞道。
“你那麽忙。”褚鳳蘭抱怨說,“我如果不在家住這些天,還真的不知道你們竟忙成這個樣子。鳳霞就不說了,她承包了車間,肯定是焦頭爛額。那你呢?”
褚鳳蘭說着,看向褚家貴,“今天你可不上班啊,一大早就走了,現在才回來。還有平時,每天晚上我們都睡了,你才回來。早晨鳳霞都走了,你才起。也怪不得她都見不着你。”
褚鳳蘭說:“你都忙什麽啊,談戀愛能談成這個樣子?家都不想回?”
褚家貴咬着蔥油餅,一直說好香好香,又要為自己辯解,“大姐,你可別這麽說啊。這不是你談戀愛的時候了,是不是?你看哪個談戀愛的,不是天天膩在一起,不願意回家啊。我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才能和君歌見一面,吃個飯就很晚了,再說會兒話,那還能有個點?”
褚鳳蘭撇了撇嘴,“哼,我以前也沒這樣過。”
“是嗎?”褚家貴覺得不可思議,那時候自己還小,也壓根沒注意過他大姐談戀愛的事,便問:“你和我大姐夫不是談了幾個月才結婚的嗎,談戀愛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褚鳳蘭從沙發上坐起來,冷冷道:“沒有。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
褚家貴便問褚鳳霞:“二姐,你呢?”
他的問題一脫口,自己也後悔了,臉上讪讪的,陪着不是的朝褚鳳霞笑了笑。
褚鳳霞無奈搖搖頭,說:“都什麽時候的事了,都忘了。”
褚鳳霞走進自己房間,又出來,問:“童童和咱媽散步,還沒回來啊。”
“這老太太也是,每天都出去散步,兩人一走就走老遠了。”褚鳳蘭道。
“大姐,明天你也跟着去吧。”褚鳳霞說,“如果我在家,我也跟着去,你看咱媽的身體多好啊。說真的,你和我,還有家貴,我感覺咱們三個的身體,都不如咱媽,尤其是到了她那個年齡。”
褚鳳霞上一世早逝,第三次婚姻在孟偉的突然離世下,正式拉上了帷幕。從那時起,她便信了命。以至于後來抑郁不堪,走不出自怨自艾,最後一場小病拖成了大病,一命嗚呼了。
褚鳳霞便知道,這個世界上,只要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就有無數的可能。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你說的倒是真的。”褚鳳蘭道,“反正我的身體就各種不好。不過,我還能一直在家住着?也該回去了。”
“大姐,你什麽時候回去?”褚家貴立刻問。
褚鳳蘭白他一眼,不悅道:“你可真夠沒良心的,我才住了幾天,你就催我走了?”
“不是。”褚家貴道,“我和君歌商量了一下,她想來家裏見見咱媽。我倆約着就下個星期了,你不如先別走,等見了君歌再說呗。”
褚鳳蘭和褚鳳霞兩人看向彼此,最後目光都落在褚家貴身上,問:“真的?真的要來?”
這個消息,無疑是鳳蘭懷孕後,對褚家來說最好的消息了。
崔毓秀一晚上沒能睡踏實,早晨一早起來,便站在全家福前面,看着那張照片。
全家福挂在牆上,離褚鳳霞的卧室門最近。
褚鳳霞也醒了,聽到動靜後起身,走到門口,看見她媽正一聲不吭地瞧着那張照片。
褚鳳霞走到崔毓秀身邊,和崔毓秀一起看,看了一會兒,問:“媽,怎麽了?怎麽起這麽早?”
“哎。”崔毓秀長長嘆了口氣,“你說,你爸如果還活着,看見你這麽出息,看見鳳蘭也懷孕了,看見你弟弟要帶女朋友回家了,該多高興啊。”
褚鳳霞嗯一聲,“是啊。”
“可惜,好人不長壽。”崔毓秀道,“現在想想,你爸爸真是一個好人。他性格也好,不張揚,又踏實肯幹。你們小的時候,再皮,你爸都沒說過你們一句重話。”
褚鳳霞眼前已經模糊,淚水順着臉頰一直往下滴,她看着褚念之的照片,喃喃說:“是啊。”
崔毓秀轉頭看鳳霞:“那時候你還小,你爸就走了。很多事情你應該都不記得。還能記得一些嗎?”
“隐隐約約。”褚鳳霞道,“還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褚鳳霞看着照片裏的褚念之,低聲道:“不敢忘。”
姚君歌一大早才從床上爬起來,先去洗了個澡,然後開始挑衣服,站在衣櫃前看來看去,也沒挑到一件喜歡的。
她穿着睡衣咚咚咚跑到樓下,去廚房看了一眼,見她媽不在,就知道還沒起呢,便去敲卧室的門。
裏面趙雁的聲音響起來,問:“一大早這是怎麽了?”
“媽,你過來幫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姚君歌站在門外喊。
趙雁眉頭緊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道:“不是晚上才去嗎,着什麽急?現在才早晨六點半!”
“我知道。但是得先挑好衣服,我再考慮畫什麽妝啊,還要去弄頭發。媽,你都醒了,趕緊幫我看一看。”
趙雁依舊一動不動,身邊的姚長卿也被叫醒了,在一旁勸道:“孩子叫你,你就去看看,能怎麽樣?”
趙雁翻了個白眼,無比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說:“又不是去見什麽人,那麽隆重幹什麽?櫃子裏哪件衣服不好?随便穿一件不就得了。”
趙雁披了件衣服,打開門,門口站着的便是無比雀躍的姚君歌。
姚君歌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幸福洋溢,可這一夜的輾轉反側,使她的黑眼圈愈加明顯了。
姚長卿半坐在床上,看見了,笑問:“這是哪個動物園的小熊貓跑出來了?”
姚君歌一下就捂住了眼睛,着急問:“爸爸,很明顯嗎?我的黑眼圈很明顯嗎?”
姚長卿笑着說:“反正我離你這麽遠,都能看見。”
“天吶!”姚君歌叫起來,“這可怎麽辦。”
趙雁站在樓梯間,往下看着姚君歌在那裏叫,氣道:“你還讓不讓我幫你找衣服?”
“找找!”姚君歌趕緊往上走,推着她媽,往自己房間去,說:“媽,你一定幫我找一個适合的。你都見過我嫂子,肯定知道什麽衣服适合見長輩。對了,不要太短的裙子啊,家貴說她媽有點封建。”
趙雁聞言皺了皺眉,“什麽家庭啊,還封建?短裙子也不能穿了?”
“不是。沒說不能穿。”姚君歌趕緊給未來的婆婆找補,說:“聽說家貴媽媽很漂亮的,家貴爸爸走了之後,很多媒人去給她說親。要不是她自我約束能力強,估計也早就另嫁了。這樣的人,也有自己的優點不是?”
“話都讓你說了。”趙雁走進姚君歌的房間,看見她把衣服已經鋪滿了一床,衣櫃也被翻的不成樣子,無奈道:“你看你,都弄成什麽樣了。”
兩人翻來翻去找衣服,都沒找到合眼的。
趙雁勉強挑了兩件,給姚君歌看,君歌搖頭說不好。
“這衣服都太小孩氣了。”趙雁說,“不适合去見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