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
魏梅花沉浸在很快就能抱孫子的喜悅中, 每天睜開眼都要找張知文問一句:鳳蘭是懷孕了吧。
張知文起初還每次都回應,後來時間長了,就受不了了, 聽到魏梅花這麽問, 就翻一個白眼,轉過身, 不再看她。
因為她不會問這一次, 她總是不停的問, 你回答了是, 她還是要繼續問。
張知文實在不想聽她在一旁叨叨, 便提醒道:“你趕緊起來做飯吧,今天董洋不是開學嗎?”
“我知道。”魏梅花從床上爬起來,“他一個小孩有什麽重要的, 随便吃點就行,關鍵還是咱兒媳婦, 她不是什麽都吃不下嘛, 我想着早晨做什麽呢, 你說,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她要吃什麽。你昨天晚上怎麽不問她?”
“這不是忘了。”魏梅花說,“我現在就去問,趕趟。”
魏梅花起身,打開自己房間門的時候, 都輕輕的扶着關上, 生怕有什麽聲音把旁邊住着的褚鳳蘭吵醒了。
她悄悄走到鳳蘭窗前,用極小的聲音問:“光慶, 光慶, 你醒了嗎?”
張光慶揉揉眼睛, 看一眼桌上的鬧鐘,又看一眼鳳蘭,見褚鳳蘭睡得好好的,便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依舊悄悄出去。
“怎麽了?”張光慶問。
“鳳蘭有沒有說想吃什麽?”魏梅花問:“我去做早飯,做點鳳蘭想吃的。”
張光慶想了想,說:“還真的有,鳳蘭昨天說想吃豆腐腦和油條來着。說豆腐腦上淋點辣椒油,肯定好吃。”
“想吃豆腐腦啊,那還不好說。”魏梅花立刻就開心了,怕的就是不知道鳳蘭想吃什麽,她又道:“那行,我一會兒就出去買。”
張光慶忙說:“還是我去吧,反正我已經醒了。”
“你知道哪家的好吃?”魏梅花說着就換上外出的鞋子,“這油條咱們學校門口的那個,炸不好吃。她家的豆腐腦好吃。油條得去菜市場那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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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梅花又問:“你想吃什麽,我一起捎來。”
“我來個炸糖糕吧,突然想吃了。”
“行。”
魏梅花端着鍋就走了,走到學校門口時,先把鍋放在賣豆腐腦那裏,讓人幫她裝好,一會兒再來拿。
去菜市場的路上,魏梅花就想了,不能只買油條,再買點糖糕,菜角什麽的,多買幾樣,讓鳳蘭想吃什麽吃什麽。
魏梅花又順便在菜市場買了菜和魚,回到家後,褚鳳蘭已經起來了。
她正在洗漱,看見魏梅花端着一個鍋,就知道是買豆腐腦去了,連忙說:“媽,是豆腐腦嗎?”
“是。”魏梅花看着褚鳳蘭,眼睛都亮了,說:“我聽光慶說了,你想吃豆腐腦油條了,我去給你盛上,你洗完就來吃。”
“行。”褚鳳蘭道。
等鳳蘭走進廚房,魏梅花已經把豆腐腦給褚鳳蘭盛好了,又給淋了辣椒油,放上勺子,一切都準備地妥妥當當。
“快吃吧,鳳蘭。辣椒不能再放了啊,上火,對孩子不好。”魏梅花先提醒道。
“知道了。”褚鳳蘭迫不及待吃起來,伸手又去拿油條,看見有菜角,随之放棄了油條,拿了一個菜角。
魏梅花在一旁看着,笑說:“幸虧我又買了菜角,想着你可能想吃。”
“是,突然就想吃韭菜了。”褚鳳蘭說着,吃了一口豆腐腦,又說:“媽,沒放醋啊。”
“豆腐腦還放醋嗎?”張光慶進來了,正好聽見。
魏梅花立刻瞪了他一眼,“咋不放,想放就放。”
她高興地從櫥櫃裏拿出醋瓶,褚鳳蘭正要接,魏梅花立刻說:“我給你倒。”
她先倒一點點,擡眼看褚鳳蘭的眼色,褚鳳蘭說:“太少了。”
魏梅花立刻看向張光慶,滿意挑挑眉,道:“那就再加點。”
她又給倒了一些,褚鳳蘭嘗一口,說:“有點酸味了。”
張光慶在一旁呲牙咧嘴的,看着那一碗豆腐腦飄了一層醋,都要被醋淹了,還說什麽有點酸味了。
褚鳳蘭趕緊吃幾口,突然發現只有自己在吃,忙問:“媽,你怎麽不吃啊,一起吃啊。”
魏梅花看着就飽了,高興地怎麽吃得下,立刻說:“別說話,你吃你的,專心吃。我又沒事,什麽時候吃不行啊。”
張光慶在旁邊看着,直驚嘆,以前他媽是怎麽對鳳蘭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可自從知道鳳蘭懷孕了,魏梅花簡直就換了一個人。成鳳蘭的親媽了。
“哦,對了,光慶,你也吃。”魏梅花招呼張光慶。
張光慶剛起來,沒什麽胃口,搖頭道:“我一會兒吧,離學校近,又不着急。”
“不行,你先吃。陪着鳳蘭吃,她就能多吃一點。”
張光慶聞言,覺得有道理,就坐下了,捏了一個糖糕。
炸糖糕是張光慶自己點的,他可饞這個了,裏面是白糖,一咬都是油面香,再來點甜,太美了。
可魏梅花就買了兩個,張光慶拿走一個,褚鳳蘭立刻看了他手裏的糖糕一眼。
魏梅花眼明手快,從張光慶手裏搶走了,直接塞鳳蘭手裏,然後說:“你吃油條吧。”
張光慶被這一操作搞的啞口無言,看向褚鳳蘭:“你想吃糖糕了?”
“本來不想吃,看見你拿,立刻就饞了。”
張光慶只能又拿另一個,可魏梅花攔住了,對他搖搖頭說:“她一個哪裏夠,你吃油條。明天我再去給你買。”
“哦。”張光慶只能拿了一根油條,眼巴巴看着褚鳳蘭吃。
“姥姥。”董洋從外面進來,站在廚房門口,這是剛醒,眼睛都睜不開,問:“早晨吃什麽啊?”
“油條還有菜角。”魏梅花說,“你媽呢,還沒醒?”
“醒了,在床上躺着呢。”董洋聽到油條立刻就沒了興趣,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張光茹就來了。
她一句話也沒說,抱臂在廚房巡視一番,看見桌上放着的油條,和鍋裏的豆腐腦,最後十分不滿意的看向她媽:“媽,怎麽吃油條啊,你不是不知道,董洋不喜歡吃這些油膩的。”
魏梅花看她一眼:“哦,我給忘了。沒事,就一頓,湊合吃點吧。”
“怎麽能湊合啊。他今天開學,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梅花嘆了口氣,一大早跑出去轉一圈買東西,已經讓她很累了,不想再做了,便對張光茹說:“那你看着給他做點吧。”
張光茹以為自己聽錯了,呆愣愣看了看她媽,最後沒說什麽,轉頭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心裏不順,用力摔了一下門,廚房的門“嘭”一聲關上了,吓得裏面的三人都不約而同哎呀一聲。
魏梅花連忙看向褚鳳蘭的肚子,問:“鳳蘭,沒事吧。”
褚鳳蘭平複了一下,點頭道:“沒事。”
張光慶在一旁用力咬了一口油條,看着他姐離開的方向,抱怨:“我姐是不是有病啊,媽,她什麽時候走,不是說暑假讓董洋住幾天,怎麽都住到開學了,還不走?”
魏梅花也生氣了,眉頭緊鎖,轉頭看向褚鳳蘭的時候,就把這些全抛到腦後,“鳳蘭,把這個糖糕也吃了,你得多吃,現在可不是你一個人。別怕胖,生孩子哪裏有不胖的,你吃胖了,我大孫子才能長得結實。”
褚鳳蘭不好意思笑了,又拿了一個糖糕,說:“媽,你咋知道就是大孫子了,可能是女孩呢。”
魏梅花立刻搖頭,“怎麽會,看你這能吃醋,吃果丹皮的樣子,肯定是男孩啊。酸兒辣女啊。”
張光慶在一旁給她洩氣:“那鳳蘭還喜歡吃辣呢,你看她辣椒油放的。”
魏梅花選擇性失明,白了張光慶一眼:“你懂什麽啊。咱們這個,肯定是男孩。”
崔毓秀早晨去菜市場回來,提了一兜的蔬菜。
她進家就對褚鳳霞說:“你猜我遇見誰了?”
“誰?”褚鳳霞正在做早餐,今天許童第一天開學,她早早起來把早餐做好。
“鳳蘭的婆婆!”崔毓秀說,“她正在買油條,我遠遠看見了,見她還提着魚啊蔬菜啊,不用問,肯定都是給鳳霞買的。”
“肯定是。”褚鳳霞道:“我聽我大姐說,最近她婆婆簡直就變了一個人。”
崔毓秀便說:“誰不想抱孫子啊,有了孫子,比兒子還親呢。我就天天做夢也想抱上孫子,可你弟弟啊,不争氣。但凡我有了孫子,兒子和兒媳婦都可以走,孫子一定給我留下。”
崔毓秀一邊把買好的菜拿出來放好,一邊說,“這世界上就沒有不喜歡孫子孫女的爺爺奶奶。”
褚鳳霞聽了,手上的動作微微一停。
她突然就想起了許童。
她帶着許童從許家出來的時候,許童的爺爺奶奶還有四個姑姑,都是只看着,一句話也沒說。更沒有要留下許童的意思。
仔細想想,褚鳳霞不管是懷孕,還是生下許童,他們都沒什麽驚喜的表現。
按說不應該這樣。
許鵬達和吳愛蓮兩人,是先一連生了四個女兒後,才有了許文彬。
許文彬這個男孩,成了他們最寶貝的寶貝。
這麽說來,許文彬的兒子,也就是他們的孫子,他們也應該十分疼愛,就像崔毓秀說的,誰也別想從她身邊把大孫子帶走。沒有兒子可以,不能沒有孫子。
可許童的出生,他們并沒有多驚喜,褚鳳霞帶着許童回娘家,他們也一點都沒有阻攔。
甚至還十分開心的幫他們把大門打開,請走了褚鳳霞和許童。
褚鳳霞百感交集,自己上一世算是白活了。帶了許童出來,也沒好好養他,過繼給大姐後,自己轉頭嫁了人。後來的生活自顧不暇,偶爾想起過往,也來不及細細算計,只是被生活推着往前奔跑,卻又一次又一次的被該死的命運,絆得人仰馬翻。
一生經歷三嫁,最後死于一場疾病。離世之前,都沒想明白,這個世界上誰才是自己應該去擁抱的人。
直到長大的許童,被叫到醫院,推搡着不肯進來看她,最後踉跄進來時,也只叫了一聲小姨。
過去如斯,褚鳳霞已經無法回顧。
崔毓秀好似發覺到自己說錯話了,看着褚鳳霞呆滞的表情,于心不忍。她在一旁看着,連聲嘆氣,說:“當然,這世界上的人都是不一樣的。也有只愛自己,不管下一輩的。反正,什麽人都有,自己遇到了,也只能怪之前眼瞎。”
褚鳳霞無奈笑了笑,“是。”
崔毓秀便問:“許童他爺爺奶奶也真的一次都沒找過你?”
“沒有。”褚鳳霞說。
“那他四個姑姑也沒來過,沒去你們工廠找過你?”崔毓秀又問。
“許童的四姑姑來過。”褚鳳霞說,“就剛辦完離婚,我帶童童回來沒多久,她去工廠找過我。”
“說什麽了?”崔毓秀十分好奇。
“沒說什麽。”褚鳳霞道:“就問了問童童的情況,後來就沒有再來過。”
“反正他們那一家人,都是冷血動物。”崔毓秀搖頭嘆氣,“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家。”
褚鳳霞沒有再說話,什麽都怪不了,只能說自己眼瞎。
是真的瞎。
崔毓秀越想越氣,道:“他家也沒啥好下場,害了別人的孩子,自己能過多好的日子?我倒是要看看,老天睜眼不睜。”
崔毓秀說着,突然想起什麽,又問:“他家那四個閨女不是婚姻也不怎麽樣嗎?這就是報應。”
“大梅離婚了。二梅挺好的。”褚鳳霞說。
“那老三老四也不小了,還沒結婚,就是他們家作的。”崔毓秀氣憤道,“不能想他們許家,一想就心煩。”
“那就別想了。”褚鳳霞說,“反正已經離婚了,就當不認識,再也不見了。他們家愛怎麽樣怎麽樣,和我們沒關系。”
“話是這麽說。”崔毓秀說,“反正我覺得許文彬失蹤的就是蹊跷。不管誰說什麽,我都覺得他是故意躲起來,讓你找不到的。他家裏人肯定都知道他的下落。”
崔毓秀越想越覺得自己對,“對,肯定就是這樣。”
褚鳳霞把早飯盛出來,每人一碗清湯面加荷包蛋。鳳霞又炒了一盤蔬菜,還把許童的牛奶給熱了。
“吃飯吧,媽。”褚鳳霞說,“我去叫童童。”
褚鳳霞從廚房出來,把許童叫醒。
小朋友還沒睡醒,被叫醒後,有點鬧脾氣,躺在床上打滾,不肯起來。
褚家貴聽見就過來了,站在門口說:“童童,你看舅舅。”
許童眼睛睜不開,喊道:“不看!”
褚家貴幹脆走過去,拿胡子紮褚家貴的手背,蹭了蹭後說:“你不看我就紮你。”
許童被胡子撓得癢,哈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人就清醒了,終于坐了起來。
“快起來吧,今天該上學了。”褚鳳霞說。
許童徹底清醒了,才想起今天要上幼兒園,便問:“媽媽,我遲到沒有?”
“沒有。”褚鳳霞拿起放在床邊的衣服,“今天穿這一套新衣服吧,是大姨給你買的。”
“好。”許童點點頭,“我還要背上舅媽給我買的新書包。”
褚家貴就被逗笑了,用食指在許童鼻尖輕輕刮了一下,“誰告訴你的,是你舅媽買的?”
“我媽媽說的。”許童說,“說是你女朋友買的,我想了想,那不就是舅媽嗎?”
褚家貴只能點頭:“是,就是!”
吃過早飯,褚鳳霞帶着許童去上學。
幼兒園就在食品廠廠區裏面,褚鳳霞上班帶他去,下班帶他回來,十分方便。
送到幼兒園門口,褚鳳霞還不舍得離開,擔心許童不能習慣新環境,誰知道許童剛進去,就遇見了他在文化宮認識的好朋友,兩人還是一個班級的,牽着手就一同開心進去了。
褚鳳霞隔着鐵栅欄往裏張望,許童都已經走進去了,她還不舍得離開。
直到劉紅也送孫子來,看見褚鳳霞還在門口看呢,便說:“沒事,童童都大了,肯定沒關系。倒是我家那個,你沒看見哭的啊……”
褚鳳霞和劉紅一起到炒貨車間時,沈懷強已經到了。他還在摸索機器,這幾天試了兩次,炒出來的瓜子味道都不太理想。
浸泡時間太短,炒制的時候總有一些漏下,炒不均勻。褚鳳霞為此找了很久的使用說明書,可機器一到,說明書就不知道被之前的大師傅丢哪裏去了,上面的按鈕都是英文字母縮寫,褚鳳霞一時之間也搞不太清楚,她從圖書館借了英文詞典來,和沈懷強一起慢慢琢磨這個機器。
沈懷強已經找到了關竅,看見褚鳳霞來了,連忙說:“這個按鈕應該是調時間的。”
褚鳳霞走過去看一眼,然後翻了一下英文詞典,對沈懷強道:“師傅,就是調節時間的,你太厲害了。”
“按鈕在這裏,應該就是調節浸泡時間的,鳳霞,你把這個記上,別忘了。”沈懷強道。
褚鳳霞自己畫了一張圖,一比一的把機器還原到一張紙上。自己和沈師傅發現了什麽訣竅,就趕緊記下來,一張紙上,已經記下了很多東西,這又添了一個。
褚鳳霞用鉛筆記下來。
圖紙上用鋼筆記下來的,都是經過驗證過的。而用鉛筆記下來的,是自己和沈懷強的推測,是需要再次驗證的。
沈懷強看一眼褚鳳霞畫的機器,就感覺好笑。
那圖紙畫的,實在太不像了。和自己兒子畫的家具設計圖完全不一樣。褚鳳霞這個一比,就是小朋友畫的簡筆畫。
褚鳳霞看出來了,她師傅肯定又在默默吐槽她的畫,便不服氣道:“師傅,你每次看見我畫的這張圖,你就偷偷笑。那我把筆給你,你試試?我倒是想看師傅畫的有多好。”
沈懷強哈哈大笑,“說你畫的不好,你還不信。我畫的當然也不怎麽樣,可是我兒子畫的好啊。”
“你兒子?”褚鳳霞想了想,她倒是真的見過守着瓜子攤的年輕男人,很好說話,人也實在,便道:“他還會畫畫呢?”
沈懷強看出來了,褚鳳霞一定以為他就一個兒子,只能解釋:“你見的那個是我大兒子,除了他,我還有兩個呢。會畫畫的就是我家老三。”
“是嗎?”褚鳳霞詫異看着沈懷強:“原來你家竟然有三個兒子!我一直以為就那一個呢。”
“那是我家老大。他下面還有兩個呢。”沈懷強得意說。
他還想要炫耀下面兩個兒子呢,尤其是老三,剛開了一家家具店,就被劉紅打斷了。
劉紅對鳳霞道:“鳳霞,廠長找你,說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褚鳳霞微微一滞,說:“這還沒到三個月呢,找我幹什麽?”
“不知道。趕緊去吧。”劉紅催促。
褚鳳霞把自己畫的圖折疊好,放到桌上,對沈懷強道:“那師傅我先去了,你們先忙。”
褚鳳霞一口氣跑到廠長辦公室,辦公室此時已經坐滿了人,褚鳳霞仔細一看,都是承包各車間的同事。
褚鳳霞找了地方坐下,又等了一會兒,最後兩個人也到了,劉剛便道:“都到齊了,咱們就開始開會了。”
褚鳳霞看一眼身旁的人,那人對她搖搖頭,表示也不知道被叫來所為何事。
只聽見劉剛繼續說:“咱們廠的包裝車間不是被王師傅承包了嘛,他前幾天去省城考察,回來後準備升級包裝設備。我剛剛去看了,他的包裝設備更先進了,以前只能大包走的,現在也上了很多小包,還有各色材料,大家可以根據你們需要的包裝材料,給王師傅報一下,他會盡量滿足大家的需求的。”
“王師傅這次升級了設備,也肯定不只收咱們廠自己的活。這次參加會議,王師傅又承包了幾家外面的包裝,還開着會呢,就簽了幾份合同。今天開會呢,就是想告訴大家,思路要靈活,想法要大膽,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咱們既然承包出去了,就要創新,想別人不敢想的。然後把銷路打出去。現在汽運這麽發達,誰說産品只能在當地賣?其他地方的産品能賣到咱們市裏來,咱們就不能走出市門,也賣到全國各地,甚至全世界?”
褚鳳霞聽了,整個人都大受啓發。
是啊,她一直局限在當地人的口味中,一直在自己研究那機器的用法,說不準別的地市廠家,人家早就換了新設備,她還在研究已經淘汰的東西呢。
劉剛環顧一圈,給足了大家讨論的時間,過了幾分鐘後,他又說:“過幾天有個展銷會,我想咱們一起出去看看,走到外面學一學,看看別人是怎麽做的。有想去的,一會兒來我這裏報個名,咱們一起去。”
劉剛話音剛落,褚鳳霞就舉起了手。
“劉廠長,我去。我報名。”
劉剛點點頭,贊揚說:“對,這就是學習的态度,追求改變的态度。還有人報名沒有?”
褚鳳霞報名後,又有一些車間紛紛報了名,除了一個實在騰不出時間和人手的車間外,所有車間都報上名。
褚鳳霞回到炒貨車間,把這件事給沈懷強和劉紅說了。
沈懷強十分贊同,說:“你放心去,這裏交給我了。年輕人就是要多學習,只有你走出去,咱們的瓜子才能走出去。”
劉紅驚訝看着沈懷強,道:“沈師傅,你可以啊,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沈懷強不好意思道:“不是我說的,我聽我家老三說過。”
“你家老三?”劉紅稱贊說:“也是個人才啊。什麽時候我得見見。”
“對了,還有一件事。”褚鳳霞說,“這次開會主要說包裝車間的事,他們那邊升級了設備,說先滿足咱們廠各車間的需求,讓咱們都具體說一說要什麽包裝,他們盡力滿足。”
“那太好了。”劉紅立刻道,“這樣的話,咱們的瓜子也能賣往別處了。”
“是啊。按着以前,大麻袋一裝,運出去賣。好多小店都不敢接那麽多,賣不出去的話,一受潮,一麻袋瓜子都毀了,再退回廠子,就是浪費。”褚鳳霞道。
“那用什麽包裝好?”劉紅也不清楚,轉頭問沈懷強,“沈師傅,你說呢?”
沈懷強說了幾個重要的點,可也都是泛泛而談,因為他自己都沒見過其他包裝,自己家的瓜子也是麻袋裝的。
于是褚鳳霞更加堅定了去展銷會的決心,這一趟她必去不可,就像沈師傅家老三說的那樣,只有她先走出去,她的瓜子才能走出去。
老三?
褚鳳霞默默地想,這也真是一個神人。還會畫畫,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得空一定要見一見。
褚鳳霞和沈懷強在一起又通了一遍機器,等着下午下班的時候,褚鳳霞早早去幼兒園接許童。
她原本做好了各種思想準備,想着許童可能會垂頭喪氣從裏面出來,畢竟這個班裏的孩子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彼此熟悉,許童插班進來,不知道會不會被孤立……
褚鳳霞看着許童班級老師先走了出來,然後後面跟着整整一長排。前面有個孩子跟在老師後面,舉着牌子,上面寫着大一班。
褚鳳霞驚訝極了,怎麽都沒想到舉牌子的竟然是許童。
許童看見了褚鳳霞,立刻挺直了後背,昂首挺胸地向前走。
他一邊走,一邊不時回頭招呼身後的小夥伴,“對齊,對,對齊,後面的,往裏一點。”
許童随之看向褚鳳霞,褚鳳霞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孩子們站成一隊等着家長來接,許童因為舉牌子,所以要最後一個才能走。
他像一個小老師一般,幫助家長把孩子接走,每一個離開的孩子,都會高興地朝他揮手再見,說許童再見。
等到所有孩子都被接走了,許童才和老師一起走出幼兒園大門。
褚鳳霞趕緊走過去,對老師說:“老師,辛苦你了,第一天上學,童童怎麽樣?”
老師拉着許童,道:“童童可厲害了。雖然是第一天上學,可在班裏會幫着收飯盒,發杯子,還幫着老師分飯。班裏的小朋友都可喜歡他了。下午活動的時候,我們學拍球,結果他拍的特別好,我問他,他說他暑假的時候學了籃球。”
“是,他在文化宮學的。”褚鳳霞道。
“所以,今天的一日班長就讓他當的。”老師說:“不用擔心他,童童适應新環境的能力十分強。”
回家的時候,褚鳳霞騎着自行車,許童在前面橫梁上坐着,不停對褚鳳霞說今天發生的趣事。
“媽媽,我和你說,我那個好朋友和我在一個班裏。”
“媽媽,老師可好了,說話很溫柔,也不罵人,對我們特別好。”
“媽媽,下午我們吃了小蛋糕,上面還有奶油呢,說是咱們廠裏做的。媽媽,是你做的小蛋糕嗎?”
“媽媽,一日班長可好了,我還想當一日班長,可是老師說一日班長要輪流來,我再想當,就得下個月了。”
“媽媽,明天早點送我去幼兒園,明天早餐不在家吃了,老師說,明天開始,在學校裏吃早餐。”
……
許童話痨一般說了一路,回到家嘴巴依然不停,又追着崔毓秀說了許久。
崔毓秀原本三個孩子中,最喜歡褚鳳蘭,最寶貝褚家貴,對褚鳳霞一直不鹹不淡。褚鳳霞生的許童,她也連帶着沒有多喜歡。可人都是感情動物,感情就是處出來的。自從許童跟着褚鳳霞回來後,這個小尾巴就整天跟在崔毓秀身後。早晨叫他起床,跟着一起吃早飯,晚上出去散步,小尾巴又會緊緊跟着,說要保護自己。
這種日日在一起的情感,看着他一天大過一天的情感,逐漸就取代了所有,成了目前崔毓秀最心尖尖上的寶貝。
崔毓秀又問了許童幼兒園吃的怎麽樣,老師怎麽樣,同學怎麽樣,擔心了一整天,此刻看着許童滿是笑容的小臉,就知道不用再擔心了,這小娃娃完全能适應新的幼兒園,而且看起來還适應的挺好。
沈懷強下班回到家,張夢蘭正在廚房忙的腳不沾地。一個人倒騰一下午了,才倒騰出幾個菜來。
張夢蘭是個能吃苦的,但是不太會做飯。
幸好她男人以及三個兒子從來都不挑,但凡有一個嘴饞且嘴毒的,早就吐槽張夢蘭的廚藝了。
張夢蘭不但不怎麽會做,而且手裏還很慢。現在是越緊張越慢,越慢又越容易出錯,不是少放了什麽,就是多放了什麽。
沈懷強一回來,她就喊:“你進來,快點來幫忙。”
沈懷強掀開廚房門簾,就看見桌子上擺了好幾個盤子,免不了問:“這是幹什麽呢?”
“你去剝蒜吧。”張夢蘭沒有回答,先指派幹活,“我一會兒拌涼菜的時候用。”
沈懷強坐在小馬紮上,問:“剝幾頭蒜?”
“兩頭吧。”張夢蘭說,“吃不完可以放着。”
沈懷強看一眼那桌子,問:“這是誰要來嗎,怎麽準備這麽多菜?”
“小梅。”張夢蘭笑嘻嘻道,“小梅一會兒來吃晚飯。”
“老二那個女朋友?”
沈懷強還沒有見過小梅,上次沈繼軍的家具店開業,小梅去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沒去吃,直接就走了。沈懷強一直在忙,趕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去飯店吃飯了,他也沒去,自個兒在院子裏轉悠,看了又看。
所以上次沒有見到小梅。
“是啊,你是沒見着。所以我讓繼亮今天把她帶來,全家一起吃個晚餐,你也見上一見。”張夢蘭說。
“能成嗎?”沈懷強十分懷疑,“成不了的話,就不要随便讓人家姑娘來,街坊鄰居看見了,不好。”
“那能不能成誰能說得準。”張夢蘭緊皺眉頭,覺得沈懷強說的這些話,她實在不愛聽。這人,不能給幫上忙,還總是會拖後腿。
張夢蘭生氣,繼續道:“能不能成的,先見見總沒有錯。這姑娘也不小了,和咱們繼亮一般大,還能處着玩?明年就二十八了,轉眼三十,我覺得她既然和繼亮談了,肯定就是奔着結婚去的。”
沈懷強已經剝好了一頭蒜,整整齊齊碼在桌子上,聽着張夢蘭在那裏興奮地直叨叨,也不說話了,悶頭只剝蒜。
張夢蘭這次叫小梅來吃飯,一是讓沈懷強見見這小梅,還有一點更重要的,她想多了解一些小梅的情況。
說白了,張夢蘭想知道小梅的父母在哪裏工作,是幹什麽的。家在哪裏住。
之前見的那一面,人太多了,張夢蘭也沒辦法細問。
她覺得兩人既然要處朋友,她就一定要問個清楚。她是窮怕了,實在不想再找一個跟自己一樣窮的親家。
如果小梅的家庭條件還不錯,她就完全不管了,讓他們談去。如果小梅的家庭條件不好,只是供着自己那一身衣服,穿的好一些,那張夢蘭絕對不同意。趁着兩人認識還沒多久,早早分開更好。
沈懷強自然知道張夢蘭的想法,反正他也不攔着,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自己全力配合就行了。
“那個……”沈懷強突然開口:“他們要是結婚,可就趕在老大前面了。”
張夢蘭微微一滞,繼而道:“那怕什麽。咱們這種家庭,能結一個是一個。總不能為了繼明,讓後面的一直等着。”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老大他……”沈懷強停頓了一下,“我看老三辭職這件事,已經讓他很惱火了。他總是抱怨當初沒讓他上學,讓他跟着我賣瓜子。這次如果再讓老二先結婚的話。”
“別想了。”張夢蘭不想再聽了,原本在她心底的這些問題,她一個也不願意想,只盼着糊裏糊塗過去就可以了。誰知道沈懷強偏偏願意提出來,惹她心煩,“想這麽多幹什麽,真的走到那一步再說吧。”
“那老三今天回來不回來?”沈懷強問。
“不知道,我給繼亮說了,繼亮說他會給繼軍打電話的。”
張夢蘭随之站起身,看着已經備好的菜,一個一個的數,看看一共多少菜了。
這菜一定要有葷有素,數量還要是雙數,才算禮數周全。小梅第一次來家裏,張夢蘭可不想在未來的兒媳面前丢了臉。
沈懷強想了想,說:“其實來不來吃飯吧,你想問什麽,直接問老二不就得了。還非要把人弄來,在家裏問。我怕你到時候張不開嘴。”
“那有什麽張不開嘴的,就随便聊天的時候,問一句就好。”
“那怎麽不直接問老二,豈不是更省事?”
“你可別提了。”張夢蘭越想越氣,“我問了一句繼亮,小梅家是幹什麽的。你猜他說什麽,他說他怎麽知道人家家裏人是做什麽的,他又不在派出所工作。”
張夢蘭把菜都備好了,看看時間,小梅和沈繼亮也差不多快到了。
她又跑出去,和沈繼明說晚上早點收攤,一起吃晚飯,沈繼明有些不高興,說又不是什麽大領導來,我還要陪着吃飯?瓜子還沒賣完呢。
張夢蘭可知道沈繼明的倔脾氣了,只能順着他說,不來的話就給他把菜送過來。
沈繼明不吭聲了,坐在長條凳上對着夕陽發呆。
不一會兒,沈繼亮帶着小梅就來了,小梅手裏提着兩瓶蜂蜜,還有一個袋子,一進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