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褚鳳霞怎麽看, 紀曉卉都是胖了。僅僅幾天沒見,怎麽感覺紀曉卉像吹過的氣球,胖了一圈。
褚鳳霞突然想到紀曉卉說自己不能吃晚飯, 早飯也不能多吃, 自己一吃就胖,上面兩個姐姐結婚後都胖了好幾圈, 自己老媽也是圓滾滾, 就沒瘦過。
但是紀曉卉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身材, 已經十分克制了, 和褚鳳霞在一起吃飯的時候, 總是吃那麽一點就把筷子放下。她本就是個愛吃的,每次強忍着不吃,就這樣還長胖, 就有點太對不起自己的嘴了。
紀曉卉也發覺到了,正苦惱盯着自己微微突出的小腹, 生氣對褚鳳霞道:“你也看出來了吧。我這幾件新買的裙子, 都快套不進去了。就這件, 拉拉鏈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勒死,一開始都有點喘不上氣,習慣了才好。”
褚鳳霞不想說謊,但又怕打擊到紀曉卉, 只能說:“看着是比之前豐滿了一點, 尤其胸部。”
褚鳳霞搖搖頭,不敢相信繼續道:“曉卉, 你真的好像是二次發育了, 不僅僅是胖了, 你胸部怎麽也大了好多。”
紀曉卉倒是很高興,還故意挺了挺胸脯,“是嗎,這裏大了,我倒是挺開心的。”
褚鳳霞被她逗笑了,說:“有什麽好的,穿衣服并不怎麽好看,顯得很臃腫。”
“那是你的想法。”紀曉卉道,“我還是覺得大點好。”
紀曉卉說完,才想起正事,連忙問:“對了,我找你是問錢的事。這幾天你好像很忙,都見不到你人影。上次我見你媽,她問起我錢的事。我還以為你沒湊夠錢,說找地方幫你借點,可後來你媽又和我說,錢夠了,不用我借了。所以,到底怎麽回事啊。”
“哦,沒事了。”褚鳳霞說:“我沒給我媽說我要承包車間的事。估計是我前些天一直在擺地攤湊錢,她有點懷疑,見我不說,就來套你的話。”
“是嗎?那我豈不是全都說出來了?”紀曉卉立刻問,“後來怎麽樣了?”
“她給了我一千塊錢。”褚鳳霞看着遠處,嘆了口氣,“這些估計是她全部的積蓄了。我都二十五了,沒想到,還要掏空老人的錢。”
“別這麽想。”紀曉卉安慰道,“等你賺了錢,再還給你媽不就好了。”
“希望能賺到錢吧。”褚鳳霞聳聳肩,“到現在還沒開工呢。”
“那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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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鳳霞又把最近發生的事,給紀曉卉說了,兩人說着說着,有人挑着擔子來賣芝麻燒餅。老人經常來,竹籃裏就是芝麻燒餅,有五香的,還有白糖和紅糖的。上面是滿滿的芝麻,又香又焦。
紀曉卉連忙叫住了老人,買了幾個燒餅,當場就忍不住了,和褚鳳霞一邊聊一邊吃了起來。
褚鳳霞終于知道紀曉卉為什麽發胖了,兩人說着話,她一會兒就吃了兩個大燒餅。褚鳳霞只能勸着:“你不是剛吃完晚飯?這麽吃,晚上該撐的睡不着了。”
紀曉卉不好意思笑了笑,“別人都說夏天天太熱,吃不下飯,但我最近總是覺得餓。也不知道為什麽。”
褚鳳霞伸手在她鼻子上點了一下,“你啊,怎麽跟我以前懷孕的時候一樣,我那時候就是貪吃,整天的餓。”
褚鳳霞沒有注意,她剛說完,紀曉卉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紀曉卉突然不吃了,站起來對褚鳳霞道:“鳳霞,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得回家了。”
褚鳳霞看着紀曉卉匆忙騎上車回家,她也往家裏走,還沒走到家,就聽到一陣哭鬧聲。
還以為又是哪家人家吵架了,等一拐彎,才發現,哭聲竟然是從自己家傳來的。
一個年輕瘦削的女孩正在用力拍着大門,一邊用力拍,一邊喊家貴。
褚鳳霞趕緊走過去,扶住因為激動搖搖欲墜的姚君歌,詫異問:“君歌?你怎麽在這裏,怎麽了這是?”
姚君歌看見是褚鳳霞,“哇”地一下嚎啕大哭起來。
褚鳳霞扶着她:“這是怎麽了,別哭了,君歌,是不是家貴欺負你了?他今天不是去你家吃飯了,發生了什麽事?”
褚鳳霞随即用力拍了拍門,就聽到家貴匆忙跑過來,打開大門才發現,褚家貴一樣眼睛是紅的。
姚君歌看見家貴開門了,直接撲到家貴懷裏,兩人死死抱住對方。
褚鳳霞在一旁看着,這倆人好像經過了什麽生離死別一般,激動地把對方抱在懷裏,好像要嵌進對方,融為一人才肯罷休。
姚君歌還畫了妝,此刻已經哭的全花了,整個人挂在家貴的肩頭,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
家貴也說對不起,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褚鳳霞在一旁站着看了一會,只能勸道:“先回屋吧,外面太熱了,君歌這麽哭,會虛脫的。”
褚家貴總算聽進去,慢慢放開姚君歌,雙手捧着她的臉,給她把眼淚都擦了,說:“回屋吧,有話咱們裏面說。”
姚君歌點點頭,抽泣道:“行。”
褚鳳霞給兩人倒了水,君歌拿起杯子一飲而盡,不好意思看向褚鳳霞:“二姐,我還想再喝一杯。”
褚鳳霞笑着說好,又給加了一杯,然後說:“盆子裏的水給你換好了,你去洗洗臉吧。”
姚君歌這才想起來自己畫了妝,原本還痛哭呢,突然跳起來,問鳳霞:“二姐,我的妝是不是都花了?”
褚鳳霞點點頭,“是。”
“那我趕緊去洗臉。”
趁姚君歌去洗臉,褚鳳霞問家貴:“怎麽了?你們倆吵架了,是不是?”
褚家貴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拿起水杯喝了幾口,才道:“沒吵架。”
“沒吵架那哭什麽?”褚鳳霞納悶看着褚家貴,“你今天不是去君歌家吃飯了……”
褚鳳霞說着說着,突然就明白了。
看他們兩人感情好着呢,不是吵過架的原因。那就還是家裏的問題。
褚鳳霞嚴肅看向褚家貴:“家貴,你和我說實話,她爸媽是不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褚家貴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褚鳳霞這才知道,原來褚家貴和君歌兩人也這麽難。
上一世她一直糾纏在自己所謂的“愛情”和再婚中,對這個弟弟關心并不多。她不知道原來家貴和君歌兩人結婚前,竟還有這些事情。
褚鳳霞沒有繼續再問什麽,她知道,讓家貴講一遍,對他也是一種傷害。
褚鳳霞拍了拍家貴的肩膀,安慰他:“家貴,不管別人怎麽看,你是我最優秀的弟弟。”
褚家貴笑了,笑容裏有些苦。
他看見姚君歌洗完臉進來了,立刻囑咐鳳霞:“二姐,別怪君歌,和她沒關系。”
“我知道。”褚鳳霞說,“你放心吧。”
“也別告訴咱媽。”褚家貴道,“我不想她知道。”
褚鳳霞點點頭,“我明白。”
這事,如果讓崔毓秀知道了,最後受苦的依然會是家貴。
別說姚君歌家不同意倆人在一起,如果崔毓秀知道自己兒子在姚家受這麽大的委屈,管她是天皇老子的女兒,崔毓秀也堅決不會讓兩人在一起。
崔毓秀守了一輩子的自尊,絕對容不得別人看輕看賤了自己和家人。
褚鳳霞突然想起來,上一世崔毓秀和姚君歌兩人關系一直不怎麽好,君歌剛嫁過來時,兩人關系還不錯。可後來,關系越來越差。
想必也和現在家貴的處境有關系。崔毓秀應該是後來也知道了,婚前家貴竟被如此嫌棄過。可兩人已經結了婚,她也只能認了。但是對君歌的态度也随之發生了變化。
姚君歌卸了妝,整個人又是另一幅狀态。
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姑娘,正是最好的年齡。什麽都不塗,也是最好看、最青春洋溢的臉蛋。
這妝一洗掉,整個人好像更顯得更小了,活脫脫一個大學生。
褚鳳霞從自己房間拿出潤膚霜給姚君歌,姚君歌說了謝謝,趕緊接過去。往臉上塗了一點,想起剛剛自己在門口又哭又鬧的,都被褚鳳霞看見了。便不好意思對着褚鳳霞笑了:“二姐,這個味道很好聞。謝謝你。”
褚鳳霞接過來,道:“不客氣,你們聊吧,我去外面坐一會兒。”
褚家貴見褚鳳霞出了門,立刻就拉姚君歌坐下:“怎麽回事,你怎麽跑來了?眼睛都哭腫了。”
“他們不尊重你,就是不尊重我。我再也不回家了!”姚君歌一說話,又要哭了,眼睛紅紅地,“我要和他們斷絕關系。”
“胡說!”褚家貴皺眉勸說,“他們是你的家人,怎麽能說這種話呢。”
“可是……”姚君歌又哭起來,“可是他們不喜歡你。那我就不喜歡他們。”
“我要把你娶走了,他們肯定不喜歡我啊。”褚家貴勸道,“你想想,如果咱們有了女兒,好不容易養大了,有個傻小子突然出現,要把她娶走,你心疼不心疼?”
姚君歌想了想,斬釘截鐵道:“我要把那傻小子趕出去。”
褚家貴就笑了,“我還想打斷他的腿呢。這麽一想,你爸媽既沒有把我趕出去,又沒有打斷我的腿,我是不是應該很高興?”
姚君歌撅着嘴,“你別勸我了,他們傷害了你,我知道。你難過,我比你還要難過。我也再也不要見他們。除非他們向你道歉。”
褚家貴摟着姚君歌的肩膀,兩人坐在沙發上,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開解對方,又互相安慰對方,說了好一會兒,兩人終于都平靜下來。
姚君歌看了一下牆上的挂鐘,對褚家貴說:“你媽是不是快回來了?”
“差不多了。”褚家貴道:“怕什麽,我媽還沒見過你。正好讓她今天見見你。”
“那可不行。”姚君歌立刻說:“我今天沒化妝,眼睛又哭腫了。阿姨看見我,肯定得說這是哪裏來的小醜八怪。”
“不會。”褚家貴笑道:“我媽可好了,肯定會喜歡你的。”
“不行,真的不行。”姚君歌搖頭,站起來道:“阿姨會問咱們這是怎麽了,萬一她知道了……”
褚家貴也反應過來,說:“是,今天的事,不能讓她知道。”
“那,那我就走了。”姚君歌說話就要走。
家貴追出去,對姚君歌說:“我送你回家,太晚了。”
姚君歌站在院子裏,拼命搖頭:“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裏?”
“我……”姚君歌想了想,“我去我朋友家。”
“那你給你爸媽說了沒有?”
“沒!”姚君歌理直氣壯道:“我才不想和他們說話。讓他們擔心去吧。”
“那不行。你也不能去你朋友家住。”褚家貴道:“我不放心。”
姚君歌依然十分強硬:“反正不管你怎麽說,我就是不回家。”
褚鳳霞在旁邊聽着,見兩人僵持不下,只能對家貴道:“家貴,你來。”
褚家貴趕緊走過去,“二姐,什麽事?”
“我記得君歌有個哥哥。”褚鳳霞提醒道。
“哦,對!”褚家貴轉頭看向姚君歌,“你不想回家也可以,我送你去你大哥家。去朋友家絕對不可以。太晚了,不好打擾別人。你爸媽也不放心。”
姚君歌只能點頭:“那好吧,聽你的,去我大哥家。”
褚家貴随即騎上車帶君歌走,姚君歌和褚鳳霞說了再見,還因為自己突然跑來又哭又鬧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褚家貴安慰君歌說沒關系,二姐能理解,肯定不會笑她的。兩人說着話,姚君歌坐在自行車上,伸出手,牢牢圍住了褚家貴的腰。她把臉側放在褚家貴的後背,緊緊貼着家貴,才慢慢平靜下來。
姚君承和江禾剛剛從家裏回來,因為君歌跑出去的事,兩人被叫回家,趙雁也是後悔的不得了,到處打電話找君歌,還讓君承幫着找。
姚君承怎麽都沒想到褚家貴把君歌送來了,他顧不上責怪君歌,先和褚家貴說了謝謝。
褚家貴說自己已經勸說了君歌,可她執意不肯回家,便把君歌送到這裏來。家裏人就不需要擔心了。
姚君承十分贊同:“是,送的好。真是太謝謝你了。”
“大哥,別忘了給家裏打電話,我怕叔叔阿姨着急。”褚家貴臨走前提醒道。
“對對,一會兒我就打。”姚君承看着褚家貴離開,然後快步往家裏走。
他看見姚君歌在沙發上坐着,剛要說什麽,就被江禾無聲制止了。
江禾對着他搖搖頭,示意不要再提這件事。
姚君承長長松了口氣,說:“我去給咱媽打個電話,說一聲。”
晚上君歌便在姚君承家住下了,并告訴她大哥,她要住好久好久,堅決不回家。
“你愛住多久住多久。”姚君承氣結,“只要你別再鬧了。”
江禾過來勸,讓君歌先休息,就把姚君承拉回自己房間。
姚君承躺在床上連連感嘆這個妹妹真不省心,最後又說:“沒想到家貴這麽懂事。”
江禾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給姚君承拿出來,一整套挂好了,說:“是。如果今天晚上他讓君歌在他那裏住下,或者兩人真的怎麽樣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那才是真的成定局了。”
“是啊。”姚君承道,“但凡他存一點壞心眼……”
姚君承越想越後怕,“沒想到褚家貴還真的是個正人君子。其實咱爸媽也是,君歌這麽大了,有自己的選擇,與其嫁一個門當戶對的纨绔子弟,真的不如嫁給褚家貴這樣品性好的。”
江禾被他逗笑了,“之前你不是和咱爸媽一樣反對嗎?”
“那是不了解他。通過這件事,我覺得家貴這人,還算不錯。抽時間,我也得和爸媽說一說,他們的老思想也該改改了。什麽事能比君歌幸福還重要?”
“那君歌怎麽辦?”江禾想了想說:“明天你下班後回家,讓咱媽收拾點君歌的衣服什麽的。先在咱們家住幾天再說。別攆着她回家,她萬一又跑哪個朋友家了,咱們找也找不到。”
“行。”姚君承道,“我明天下班就去。讓她在這裏住幾天吧,就是又麻煩你了。”
江禾白了姚君承一眼,嬌嗔說:“一家人,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褚鳳霞一直不明白沈師傅為什麽要讓她準備大鐵鍋、煤球爐等等。待褚鳳霞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沈師傅便說,從今天開始,教褚鳳霞用鐵鍋炒制瓜子。
可是這不是有機器嗎,幹嘛還用大鐵鍋炒?
褚鳳霞十分納悶,可師傅就這麽說的,讓她忘記有機器的存在,就用大鐵鍋,按着老辦法,炒瓜子。
褚鳳霞這一會兒直接坐到地上,按着沈師傅教的,一粒一粒地揀瓜子。
她看着面前攤了一地的瓜子就頭皮發麻,揀的手腕都酸了,才敢問:“師傅,一定要揀嗎?”
沈懷強正在泡茶喝,一小杯一小杯的,十分悠閑。他斜眼看向褚鳳霞,說:“當然要揀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生瓜子裏面有壞的,你不挑揀,直接就拿去炒了,別人買回家瓜子,一咬,裏面是苦的。你說什麽感受?”
褚鳳霞自然知道是什麽感受,她就經常吃到這種壞瓜子。
“你再告訴我,如果有兩種瓜子,一種你從來沒有吃到過壞的、苦的,一種你一抓一把就能吃到幾個壞的,你會再買哪一家的?”
“當然買好的。”褚鳳霞說。
“那挑吧。”沈懷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褚鳳霞明白了,原來如此。
她耐心挑選,又問:“師傅,那你們每天都炒那麽多瓜子,都要一個一個挑?”
“你師母在家挑瓜子,一挑就是大半夜。”沈懷強說,“一旦沒挑揀完,那就不炒了。寧願不賣,也不能賣品質差的。”
褚鳳霞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把那些瓜子挑完,挑揀完後,她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動不了了。
褚鳳霞這才明白,原來賣瓜子看着很簡單,前期的準備工作這麽繁雜。
沈懷強抓了一把生瓜子,放在桌邊,問褚鳳霞:“現在知道做什麽都不容易了吧。”
“嗯,不容易。”褚鳳霞誠實道:“我從來沒想過竟然會這麽複雜。”
在食堂對付了午飯,褚鳳霞只休息了一小會,便去問沈懷強下面做什麽。
沈懷強又教了下面的步驟,褚鳳霞把大鐵鍋架到煤球爐子上,開始煮鹵汁。
煮好鹵汁,再把浸泡的瓜子都倒進去煮,又煮了許久,沈懷強從鍋裏盛出來瓜子,給褚鳳霞:“你嘗嘗,記住這個時候,瓜子的狀态。”
瓜子正好泡一夜,褚鳳霞回家的時候,拖着疲憊的身體,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睡夢中,褚鳳霞還做了夢。
她坐在地上挑生瓜子,揀了很久很久,眼看着馬上就要挑揀完了,一回頭,身後是一大片的葵花田。
無邊無際。
第二天褚鳳霞把這個夢告訴劉紅了,劉紅笑她挑瓜子挑魔怔了,倒是沈懷強反應不一樣,半天才說,褚鳳霞天生就是幹着個,賣瓜子的夢到向日葵,是大吉啊。
當然這個說法沒有半點科學依據,褚鳳霞甚至覺得這是她師傅自己編造出來哄她的。可即使這樣,褚鳳霞的幹勁又起來了,之後的曬瓜子、炒瓜子,一連幾天過去,十分順利。
最後的瓜子炒好,褚鳳霞捧着自己炒出來的瓜子,激動地差點就哭了。
她不知道,原來自己随手買的一份瓜子,背後竟是如此辛苦的勞作。
“嘗嘗吧。”沈懷強對褚鳳霞說,“嘗嘗味道,然後再回憶一下,是哪裏出了錯。”
褚鳳霞訝異看向沈懷強:“出錯?沒錯吧。師傅,我都是按你說的做的。肯定很好吃。”
她說完,拿起一粒瓜子,咬開後,褚鳳霞皺起了眉。
再來一個,眉頭依然不得舒展。
褚鳳霞驚慌道:“師傅,怎麽回事?怎麽炒糊了?”
沈懷強不用嘗就知道糊了,對褚鳳霞擺擺手說:“再去炒一鍋,炒的時候動動腦子,對比一下你之前的步驟,看看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褚鳳霞就這麽一鍋又一鍋的炒,自己都不知道已經炒了多少鍋了,直到進的第一批葵花籽已經全部炒完,家裏人吃瓜子已經吃的看見瓜子都嘴麻,沈師傅那邊才給了一個及格。
劉紅在旁邊看着也心焦,可沈師傅說了,她什麽都不許幫,從挑揀瓜子到炒制成功,全部讓褚鳳霞一個人幹。劉紅只能在一旁瞧着,最多在沈懷強不在的時候,幫忙揀一下瓜子。
“你說明明有炒制機器,沈師傅這是為什麽一定要你用鍋炒啊。”劉紅實在想不明白,“這一鍋又一鍋的,不過,鳳霞,你最後炒的那兩鍋已經和咱們之前在沈師傅家買的,沒什麽區別了。”
“是嗎?”褚鳳霞愁眉苦臉的,“紅姐,我已經嘗不出味道了,舌頭都麻了。”
“我看你也是太緊張了。每次你炒瓜子,那個手都在抖。”
“還是怕炒壞了。”褚鳳霞說,“每次看見師傅皺着眉,我就心想,完了,又完了。”
褚鳳霞把最後一點瓜子也炒完了,算算時間,生瓜子應該也到了,便對劉紅說:“紅姐,你得空打個電話吧,問問王經理,咱們定的那批貨到了沒有。”
“不用打。”劉紅笑嘻嘻道:“放心吧,王經理說了,貨一到,他第一個給咱們打電話。而且就算他忘了,還有繼軍呢。”
褚鳳霞驚訝看向劉紅:“繼軍?沈繼軍?”
“對。”劉紅道:“後來我又遇見過他一次,小夥可好了,話不多,可每個字都很中聽。眼裏又有活,反正我吧,怎麽看怎麽喜歡他。他讓我把廠裏的電話給了他,說有事的話會直接給咱們打電話。”
褚鳳霞聽着,沈繼軍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從自己腦海中閃過,她微微點頭,贊同說:“是,是。”
褚鳳蘭這些天一直沒有胃口,每天都感覺胃裏頂得難受,吃不下也喝不下,偶爾能吃根山楂冰棍,或者拿果丹皮就着饅頭生咽下去,其他的東西,一概不吃。
張光慶以為她是中暑了,要拉着褚鳳蘭去診所瞧一瞧。可褚鳳蘭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而且想起診所裏的那股藥味就覺得惡心,不管張光慶怎麽勸,反正都是不去。
張光慶只能自己跑了趟診所,診所裏的大夫說肯定是中暑了,沒有胃口,越不吃東西,越沒得力氣。給開了點解暑的藥,還有一些開胃的藥,張光慶拿着藥就回來了。
褚鳳蘭正在家裏想呢,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吃蝦米皮熬白菜,再加點粉條就更美了。
張光慶把水倒好,端到褚鳳蘭跟前,一包包的藥片放在褚鳳蘭面前,他還沒來得及勸褚鳳蘭吃藥,就看見褚鳳蘭捏着鼻子,大叫:“快拿走,快拿走,有味道!”
張光慶趕緊把藥都拿走了,愁眉苦臉看着褚鳳蘭:“這可怎麽辦,藥都拿了,你不吃,怎麽能好?”
褚鳳蘭咽了一下口水,小聲說:“我突然有想吃的。”
“什麽?”張光慶趕緊把杯子放下,問:“你想吃什麽?”
“蝦米皮熬白菜。”褚鳳蘭說。
張光慶立刻得令,往外走,走到廚房門口,見他媽正準備做飯呢,便說:“媽,家裏有白菜嗎?”
魏梅花看張光慶一眼,覺得這孩子有病似的,夏天這麽多好吃的蔬菜不吃,要什麽白菜,便道:“夏天哪裏有什麽白菜,有那種夏白菜也不好吃,不如冬天的好吃。”
“有還是沒有啊。”張光慶又問。
“幹嘛?”魏梅花皺着眉,“你想吃白菜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想着白菜的味道。”張光慶撒了一個謊,他可不敢說是褚鳳蘭想吃,要不然他媽又要一直叨叨了。
“醋溜白菜?”魏梅花問。
“不是。”張光慶道,“算了,我去外面買吧。”
魏梅花見張光慶推車就要走,立刻追出來,“你這孩子,怎麽說風就是雨的,突然吃什麽白菜。還非要吃到嘴裏不成?”
張光慶已經走遠了,聽不見,可褚鳳蘭在家啊,魏梅花就走到褚鳳蘭窗戶底下,繼續念叨:“這人啊,不能不知足。有什麽就吃什麽。大夏天吃什麽白菜?冬天的時候,天天白菜蘿蔔豆腐的,還吃不夠?夏天還要吃?這男人不懂事,女人不知道勸,就是問題!”
褚鳳蘭在床上躺着,用手指堵着耳朵,翻了個白眼,繼續側身躺着。
嘴巴裏卻一直記挂着蝦米皮熬白菜的味道,又聽見魏梅花說起豆腐,她又想着豆腐也放進去一起煮的味道。
等張光慶回來,端了一盤子蝦米皮熬白菜來,褚鳳蘭終于吃到嘴裏,解了饞。
可惜裏面沒有粉條,也沒有豆腐,就這還是張光慶請飯店單獨做的,人家菜單上就沒有這道菜。
褚鳳蘭吃的很香,一口氣吃了一大個饅頭加一大盤菜,可吃完後還覺得意猶未盡。
張光慶好多天沒有見過她吃這麽多了,看着十分欣慰,好奇問:“就這麽好吃?”
褚鳳蘭覺得還有那麽點欠缺,便說:“其實味道不太對。”
“是嗎?”張光慶立刻道:“我可是找的最好的廚子給你做的。”
“那也不太對。”褚鳳蘭想了想,“可能是放的油太多了。飯館做飯,不都放油多嘛。油膩膩地,壓住了白菜的清香和蝦皮的鮮味。還有,裏面沒有粉條和豆腐,也少了些滋味。”
褚鳳蘭又想了想,道:“還是鳳霞做的最好吃。”
張光慶便笑了,“這還不容易?明天一早我去菜市場買菜,不正好是周日嗎,鳳霞也不上班,咱們拿着菜回你家,讓鳳霞幫忙做一下。”
“真的?”褚鳳蘭喜出望外,“明天去?”
“明天去。”張光慶感覺自己老婆真真像個孩子,十分好笑,再次确定告訴她:“明天去,我再買點童童愛吃的東西,一起拿過去。”
第二天一早,褚鳳霞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白菜和蝦皮,還有一塊老豆腐,不敢相信問褚鳳蘭:“姐,你就這麽想吃?所以一大早就來了?”
褚鳳蘭點頭誠懇道:“我想了一夜了。”
“別等什麽中午了。”崔毓秀說,“鳳霞,你去給你姐做吧,你看沒看出來,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張光慶立刻站起來:“鳳霞,我給你打下手。不,我去洗菜切菜,都備好了,再麻煩你給炒一下。”
這蝦米皮熬白菜是道很容易的菜,沒什麽難度。小時候犯饞,家貴呢,又愛吃魚,褚鳳霞經常抓一小把蝦皮扔菜裏,沒想到那時候随手一扔,竟成了現在褚鳳蘭的念想。
褚鳳霞兩三下就把所有的菜放進去煮了,對張光慶說:“姐夫,等着粉條煮好就可以了。”
“這麽簡單?”張光慶在一旁看着學,說回家後可以自己做給褚鳳蘭吃。
“是。”褚鳳霞笑了,“可簡單了。別的調味料不需要放,就加一點醬油,出鍋前放一點鹽就好。吃的就是白菜和豆腐的味道,當然,還有蝦皮的鮮。”
張光慶嗯一聲,“行,我學會了,下次你姐吃就不用來麻煩你了,我在家裏就可以做。”
褚鳳霞看着張光慶,由衷地羨慕鳳蘭。
她姐夫張光慶是個好人,是個好男人。這麽多年來,一直對褚鳳蘭,甚至是整個褚家,都照顧地面面俱到。他沒什麽壞心眼,對老人孩子都很好。結婚這麽多年,褚鳳蘭想要什麽,張光慶都要想盡辦法去搞到手。
“姐夫。”褚鳳霞笑着問:“我姐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也得去給她摘?”
張光慶不好意思笑了,“主要是我摘不到。鳳霞,你別笑你姐,她已經好幾天吃不下飯了,喝水都咽不下去。每天都是就着你拿的果丹皮生咽饅頭。”
“就果丹皮?”褚鳳霞微微一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我媽做好了飯,她味道都聞不得。然後拿着饅頭就回屋了。我進去一看,她就着果丹皮吃饅頭呢。以前腌的那些小鹹菜,她多喜歡吃的,結果現在一口也不吃……”
褚鳳霞聽着聽着,突然回過神來,她把鍋鏟遞塞到張光慶手裏,叮囑道:“姐夫,粉條熟了,你就盛出來。”
“哦。”張光慶問:“你幹什麽去啊?”
“我有點事。”褚鳳霞留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
崔毓秀被褚鳳霞單獨拉到客廳,留下褚鳳蘭在卧室躺着。
聽了褚鳳霞的話,崔毓秀半信半疑道:“能是真的?”
“吃過飯,我就帶我姐去醫院做檢查。”褚鳳霞說。
“哎呀,別去了吧。”崔毓秀有點怵,她聽到褚鳳蘭去醫院,心裏就打鼓,這麽多年來,褚鳳蘭去一次醫院就失望而歸,每次崔毓秀看見褚鳳蘭的表情,感覺比殺了自己都要難受,她免不了擔憂道:“萬一不是,你姐又該哭好幾個月了。”
“不告訴她是查什麽。”褚鳳霞說,“反正就是抽血,就說最近吃不下飯,是不是身體哪裏不好,抽血做常規檢查。”
“行嗎這樣?”崔毓秀又問。
“反正媽,吃過飯後我就提議去醫院,你在一旁點頭就對了。”褚鳳霞說,“還有一件事,別告訴我姐夫。也瞞着他。”
“還瞞光慶?”崔毓秀問。
“先別告訴他了。你知道,他最喜歡孩子了。”
張光慶把蝦米皮熬白菜端過來,才叫褚鳳蘭從卧室出來。
褚鳳蘭臉色不太好,崔毓秀看見了,連連說不好,這臉色怎麽這樣,太吓人了。
褚鳳霞便在旁邊接話,說這樣一定要去醫院檢查,又說了幾個一開始不在意,後來拖成大病的情況。褚鳳蘭有沒有被吓住不清楚,她一直埋頭吃飯,旁邊的張光慶倒是吓壞了,也跟着勸褚鳳蘭要聽話,要去醫院。
褚鳳蘭吃到自己一直念想的味道,心情好了許多,便問:“都檢查什麽啊?”
“就抽個血。做常規檢查呗。”褚鳳霞說。
“那就去吧。”褚鳳蘭道,“一天天這樣,我也是煩得厲害。”
等褚鳳蘭吃完飯,鳳霞便自告奮勇帶褚鳳蘭去醫院。張光慶自然也要去,被鳳霞勸住了,說很多時候男人跟着不方便,還是姐妹倆一起去最好。
崔毓秀也在旁邊勸,鳳蘭便跟着鳳霞走了。
從醫院回來,褚鳳霞把她姐送回家後,回到自己家,崔毓秀也沒有午睡就在沙發上躺着等鳳霞回來。
看見褚鳳霞後,連忙問:“你姐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是懷孕嗎?”
褚鳳霞道:“別急啊媽,今天剛抽了血,結果得兩天才能出呢。”
“這麽慢!”崔毓秀着急道:“什麽醫院啊,怎麽這麽慢。”
“你別着急。”褚鳳霞說,“等後天一早,我就去看結果。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對對,打電話。”崔毓秀說,“不管是不是,你都給我打,千萬不能瞞着我。”
崔毓秀說完,雙手合十,念起了阿彌陀佛,請佛祖保佑褚鳳蘭這次懷孕成功。
褚鳳霞回到房間,許童已經睡着了。
這孩子一個暑假長高了許多,也瘦了,每頓都吃得不少,可因為運動量太大,一點肉都沒存住。
褚鳳霞拿起扇子,給許童扇了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