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金魚陶瓷
曹主管那時候只是一個小員工, 每天在公司裏如履薄冰。
加入金魚陶瓷,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畢竟公司随随便便拿出一件瓷器,就能拍出天價, 業內人無不向往。
他才入職幾天,自然是把上司地話當成聖旨。
索性整個別墅裏的人都很好相處,他們熱情地把他帶到了客房。
客房很寬敞, 和他的出租屋相比, 環境不知道好了多少。
曹主管那個時候還有點兒慶幸, 自己可以在溫暖柔軟的床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晚上。
至少今夜, 不需要忍受出租屋裏的黴味。
走進房間,關上門,曹主管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張寬敞的大床,左手邊是白色的歐式衣櫃,右手邊的床頭櫃很精致。
除此之外,房間裏還擺放了書櫃和書桌,獨立衛浴。
只是……沒有窗?
四面都是牆,躺在床上, 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像躺在棺材裏似的。
曹主管松開了領帶, 走到了衣櫃旁邊,準備換下衣服, 先洗個澡。
他打開衣櫃,果然,別墅主人想得很周全, 把換洗的襯衫早就準備好了。
他随手解開領帶,丢進了衣櫃後合上櫃門。
“我當時記得很清楚, 我關上櫃子的時候, 有一截領帶被櫃門夾住了, 露在櫃子外面。”
曹主管年輕的時候,不太在意這些。
夾住就夾住,懶得再開一次櫃子把領帶塞回去。
“我當時洗完澡出來,躺在床上。那截領帶是深色的,衣櫃是白色的,很難不注意到它。”
“我就這麽盯着領帶看了一會兒,你猜怎麽着?我看到那半截領帶一點點被抽回去了,就在我的眼前!”
夜深人靜,房間裏空無一人,密閉空間,他從進門後就把房間反鎖了,結果看到這一幕,曹主管當場就從床上被吓得跳了起來。
他的第一反應是櫃子裏躲了個人,但是房門反鎖,再加上這櫃子他之前就打開看過,明明沒人啊。
“是誰!誰在裏面!”曹主管的嘴唇有點顫抖。
曹主管膽子比較小,自己根本不敢打開櫃門确認。
他在櫃子外面等了一會兒,裏面沒有任何人回應。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曹主管自己也有點不敢确信了。
就在他靠近衣櫃的時候,櫃子裏忽然傳來咚咚的敲擊聲。
曹主管瞬間炸了毛,打開房門就沖到了外面,跟傭人說了這個情況。
他帶了幾個傭人重新回到了房間,傭人面無表情地打開櫃子,裏面只有曹主管的領帶,确實沒有人。
傭人大概是覺得這個小職員無理取鬧,稍微解釋了一下,“陶先生喜歡安靜,還請您不要大呼小叫,影響陶先生休息。”
“另外,您如果遇到什麽問題,可以來找我,今晚是我值班,我會在一樓守夜。”
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曹主管自己也懵了。
當他再一次回到這個房間的時候,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什麽溫馨氣氛了。
他只覺得這個地方到處透着詭異。
漫漫長夜,他根本不敢再睡了。
他只能坐到書桌前,随手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後來也也不知道怎麽了,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約是半夜一點多的時候,我被幾聲巨響吵醒。”
曹主管當時醒來第一時間就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天亮還有好久。
“砰!”又是一聲巨響,從衣櫃裏傳來。
原本睡意朦胧的曹主管一下子清醒了。
這次,他鼓起勇氣沖到了衣櫃前,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猛地打開了櫃門。
櫃子後面的木板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蠕動着的長發。
毛毛躁躁的一大團,擁堵在整個櫃子中。
毛發團中,似乎還有好幾張臉,發出痛苦的悲鳴聲。
曹主管記得自己當時所有的感受,“沒見過這麽邪門的東西,人在最緊張,最害怕的時候,其實是動不了的。”
曹主管的腦袋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逃跑,但是無奈兩條腿就是動不了。
整個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了。
“我看到頭發團裏有好幾張臉,有的在哭,有的在尖叫,有的在向我求救。”
如果遇到邪門的東西像你求救,你會怎麽辦?即便那東西真的遇到危險,他一個人類,又怎麽敢救?
曹主管僵硬在原地,就這麽看着櫃子裏的那幾張擠在一起的痛苦臉龐,連帶着那團毛發忽然被很大的力道抽走。
現在,他能看清了。
櫃子裏面靠牆的地方,有很大一個洞。
洞口的另一邊……
說到這裏,曹主管的嘴唇有些顫抖。
他的瞳孔劇烈地顫動着,看向陳歲,“你見過燃燒中的窯爐麽?”
他問陳歲。
陳歲沒有回答他。
他能明顯感覺到,曹主管說起這段往事時有多害怕,渾身都在顫抖。
而曹主管本來也沒指望陳歲能回應他,兀自說了下去。
那晚他在櫃子裏看到的畫面,仿佛再次倒映在他的眼中。
“那是一個巨大的,燃燒中的窯爐。”
“有一個神秘的力量,把那一團怪物丢進了窯爐裏……”
熱浪撲面而來,炙熱的溫度甚至讓曹主管的眉毛和頭發微微卷曲,散發出焦糊的氣味。
窯爐裏面的火光沖天,很亮很亮,橙黃色地灼熱光芒将他的臉龐照亮。
他眼睜睜看着那幾張人臉哀嚎,慘叫着被燒成焦黑的模樣,最後,那些尖叫的聲音也消失了。
熊熊烈火還在不斷燃燒着。
他親眼看着那些怪異的東西在火焰中化為焦炭。
這時候,曹主管發現自己的雙腿能動了。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跑出了房間。
站在走廊上的曹主管略有遲疑後,停下了腳步,重新站在了自己的房門前。
按照衣櫃破洞的方向,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
可是這裏哪裏來的窯爐?哪裏來的房間?
在他所居住地客房旁邊,根本沒有其他房間了。
只有一堵刷着綠色油漆的外牆。
房間的另一邊,是個開放式的休息處。
擺放着幾張沙發。
曹主管渾身顫抖地走到了那面牆壁前,緩緩伸出手,摸了摸這面牆。
“你敢相信嗎?這面牆居然是溫熱的。”
他再也不敢在這個地方停留。
曹主管飛快地跑到了樓下,終于在暖爐旁邊,找到了當晚值班的傭人。
樓下的燈全都熄滅了,只有這個暖爐周圍一小片區域,暖融融的,散發着些許安撫人心的光亮。
“我的櫃子裏面有個洞,洞的另一邊是一個窯爐……裏面……”
他站在值班傭人的面前,語氣激動地晃了晃對方的肩膀。
“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個房間……不,那個櫃子裏面不對勁,外面明明只有一堵牆……”
“咔嚓。”他在搖晃值班傭人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的腦袋磕在了椅背上。
細小的碎裂聲後,他再次滿臉驚懼地松開了值班傭人。
因為此刻,借着暖爐裏的那一點火光,他看到了值班傭人的右半邊臉,像瓷器上的冰裂紋一樣密集地朝着周圍散開。
傭人緩緩站了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碎裂的臉龐,輕輕嘆了口氣。
“唉,又得回爐重造了。”
他忽然用力地抓住了曹主管的衣領,湊上前去,帶着滿臉的裂紋,惡狠狠地抱怨道:“你知道那有多痛嗎!”
也許是感受到了威脅,人為了想活下去,忽然升騰起反抗的勇氣。
曹主管用盡全力地甩開了瓷人的鉗制。
此刻,瓷人身上都是裂紋,他這麽一甩,直接甩斷了那個瓷人的一只手臂。
瓷人臉上依然帶着瘆人的笑容,轉過頭來對他道:“你啊你,真是個粗魯的客人呢。”
曹主管拼命地沖向了大門。
該死,打不開!
身後的瓷人已經離他越來越近。
曹主管只能換了個方向,朝着二樓跑。
曹主管停頓了一下,“陶先生二樓的走廊,很黑,很長,那天我看到你臉色不對,你一定……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吧,鬼打牆。”
曹主管眼裏地血絲越來越明顯,“那天晚上,我就是在這個地方,遇上了鬼打牆。”
“我跑了很久很久,怎麽也跑不出這個走廊回字形的走廊。”
沒有出口,沒有樓梯。
走廊兩側挂着地油畫仿佛有了生命,色塊開始融化,從畫面上流淌而下。
走廊裏的房間全都被反鎖了,那天晚上,曹主管整整被鬼打牆困住一夜。
天亮時分,別墅裏地傭人發現他靠在走廊的牆角,渾身上下都是汗,狼狽不堪地喘着氣。
“天吶,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傭人表情誇張地扶起了曹主管,可曹主管卻下意識甩開了他。
因為那個人的臉,和昨天晚上守夜的瓷人一模一樣。
他不是裂開了麽……為什麽到了早上,又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的,重新站在這個地方攙扶他?
曹主管被帶回了房間,他有意無意地提起了昨晚的騷亂。
可不管他怎麽問,這裏的傭人都像是失憶了似的。
“您是有夢游症吧,昨晚一定是做噩夢了。”
“要不您去見見陶先生的家庭醫生吧,讓他給你開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