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始身份
“我後悔讓你提建議了,”白芷難受地說,“你的建議有毒吧!你懂不懂《天裂幻境》?”
路拾無辜道:“不懂啊。”
“你……”白芷食指在空氣中指指點點,被路拾的坦蕩噎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找回聲音。
“六長老可是曦和山僅剩的長輩,肩負着保護少年聖主的重任,修為在金丹期,且不說殺不殺得掉,就說聖主看見我要殺六長老,還不立刻弄死我!”
“放心吧,殺得掉。”路拾語氣淡淡,目光眺向藥田盡頭,像是望見了遙遠的萬年之前。
是啊,身為羲和山的六長老,親眼看着山門少主出生的長輩,誰能想到他竟是聯合神秘勢力給自家弟子下藥的內奸呢?
一邊是親近的長輩,一邊是陌生人,沉雁辭會選擇相信誰,不是一目了然麽。
所以當時,路拾什麽都沒說,當着沉雁辭的面直接捅死了六長老。幸好那老家夥為了取信于其他人,自己也服了藥,否則,路拾和沉雁辭一個也活不了。
目睹六長老被殺,沉雁辭臉色難看至極,卻一句不問,路拾也就無從解釋。
大概就是那時候吧,兩人的關系就埋下了隐患。兩個人從一開始就錯了,路拾最後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也算咎由自取。
路拾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白芷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滿臉傷感的表情?”
“久遠的往事。”
白芷咂咂嘴,“行吧,那你好好回憶,我走了,記得看好田啊,要是赤心芝被嗜靈鼠啃了,扣錢!”
送走了白芷,路拾重新躺回藥田裏,在香風中曬着太陽,上下眼皮慢慢粘到一起。沒有燒殺搶掠、不會朝不保夕,這樣的日子給個飛升也不換。
就說當年,哪有這樣的好覺?
路拾的上一世,前十五年在曦和山喂養靈獸,活得跟狗一樣,後十年到處流亡,卻是連狗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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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想,一生之中竟沒有可供懷念的好時光,僅有的幾個刻骨銘心的瞬間,還都是跟那個人有關。
曦和山滅門之禍那夜,是沉雁辭第一次見到路拾,可并非是路拾第一次見到沉雁辭。
比那更早幾年,路拾十二歲時,因為吃不飽瘦得跟個黑猴子一樣的年紀,整天與靈獸作伴,是個只知道傻樂的皮實孩子,曦和山的雜役們沒幾個不知道他,也沒幾個喜歡他。
路拾并不在意,他不稀罕朋友,心裏話寧願對着修者的坐騎說。一次他牽着黑龍駒到後山飲靈泉,偶然遇到了少主回山,山門前來了衆多弟子,擠得水洩不通,吵得黑龍駒煩躁地噴氣,路拾趕緊牽到一旁安撫。
“乖一點,他們多金貴,你踩他們一腳,得挨頓鞭子外加三天吃不上飯……”路拾捋着黑龍駒的鬃毛,嘆了口氣,“不就是個人麽,有啥好看的,少主難道就比旁人多長個手?”
手是沒多長,但少主也的确與旁人不同。
沉雁辭踏劍馳來,穩穩停在臺階前,利落地收回飛劍,對着前來接應的長老略一點頭,在衆人的簇擁中進門。
明明長相清冷如冰雪鑄就,偏偏意态靈動如朝陽初升。
路拾只覺得眼睛上被潑了捧清冽靈氣,一路沁入心底。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被任何人注意,卻還下意識屏住呼吸躲在黑龍駒的身形後面。多年以後,他識得些字,才明白當時的感受,叫做自慚形穢。
然而,十二歲的路拾并不懂,只覺得憋氣憋得面紅耳赤,一顆心在胸膛裏好不安分,撞得他不得不用手摁住。
少主被迎進華堂,雜役則繼續幹活,本應什麽都沒變,但在路拾心裏,有什麽東西已經徹徹底底不一樣了。
從那以後,雜役們聚在一起聊山門趣聞時,他會停下腳步聽上幾句,每逢人講到少主如何如何時,他的心緒也會随之起伏。夜裏做夢時常夢到山門前的那一幕,心裏隐秘地期盼着,還能再看少主一眼。
這一盼,就盼了三年,曦和山覆滅的那一晚,他的願望竟真的實現了……
與此同時,緊趕慢趕趕回宿舍的白紙,和同伴們一起再次肝起了噩夢般的游戲……
【天裂幻境第一節 點,進入倒計時,5、4……】
眼前的黑暗開始湧動,像是穿過一道霧牆,景象漸漸清晰,翠色映入眼睛,微風揚起發梢,腳下是一條狹窄的小徑,手裏拎着的是裝滿靈獸食料的木桶。
所有進入《天裂幻境》的玩家,默認身份是曦和山喂養靈獸的雜役,正要前往後山給靈獸喂食。
白芷等人重複多次,對第一關任務流程爛熟于心:玩家若按照游戲設定去後山喂食,便會因靈獸拒食而擔憂,進而留宿後山,并因此避開神秘殺手們,還會遇上逃跑的六長老和少主沉雁辭。
當然,玩家們可以自由選擇攻略方法。白芷等人就曾試過不去後山,提前去通知曦和山的掌權者們,結果被當成奸細抓起來關到地牢,第一時間嗝屁完蛋。
《天裂幻境》不光是感官體驗逼真,裏面的人物也各有各的心思,不能把他們當做單線思維的工具人看待。
白芷與身邊同樣拎着木桶的同伴們面面相觑,“這回……怎麽幹?”
“按照之前攻略的情況來看,跟着游戲安排走,生存的幾率更大。”與白芷站得最近的黎巧提議,她雖長得嬌小可愛,但行事風格偏理智。
高大粗犷的秋元鵬道:“最近我運氣不錯,有要通關的預感!我覺得直接去找少主,這回一定行!”
贊同兩人想法的人一半一半,白芷撓頭,“要不然我們分頭行動?反正現在是團隊模式。”
《天裂幻境》幻境游戲可以選擇單人模式和團隊模式,團隊模式下,玩家們會進入同一場游戲,只要最後有一人通關成功,團隊其他成員也會得到相應評分。
白芷的提議得到一致贊同,秋元鵬帶着一半人返回山門,白芷和黎巧同剩餘的人一道前往後山。
後山放養着大批的黑龍駒和零星幾只朱炎鳥,黑龍駒是山門用來采購運輸的,朱炎鳥主要用來傳信。兩種靈獸脾氣都不太好,喂食時要極其小心。白芷他們就有一回惹怒了朱炎鳥,被幾只朱炎鳥追趕,慌不擇路逃回山門,被守衛的弟子連人帶鳥直接擊殺。
類似這種,他們在《天裂幻境》裏栽的跟頭數不勝數,想想都掬一把辛酸淚。要不是想多拿兩個學分,誰沒事玩這破游戲找虐!
白芷拎着沉重的木桶,腳下踩着凹凸不平的小路,辛苦地喘着氣往前趕,身邊同伴也是如此。雜役被設定成沒有修為,玩家們只能依靠肉|體力量。
“你們說,”黎巧幽幽地道,“游戲為什麽把玩家的初始身份設定成雜役?”
“啊?這算什麽問題,随便設定的吧?”
有人反駁道:“不,我看是故意的,就為了增加難度,為難玩家。”
“你說得對!如果把玩家設定成曦和山弟子,那難度就小多了。”
白芷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但看到黎巧不太認同的表情,問道:“你覺得雜役的身份有隐藏的信息?”
黎巧搖頭:“不好說,《天裂幻境》號稱以聖主的真實經歷為主線,我在想,是否真實存在這麽一個雜役,在萬年之前救了聖主的性命……”
衆人一怔,誰都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不用在意,我瞎猜的。”黎巧自己結束了話題。
白芷打圓場道:“嗐,這破游戲處處是坑,興許你猜的就是對的,起碼合乎邏輯。你知道嗎,我找來看田的那個人給我提了個什麽建議?他居然說把六長老殺掉!”
衆人一陣哄笑。
“神人吶……”
“要不你試試?”
“滾蛋,我才不試!”
幾人說笑着趕往後山山坳,當第一匹黑龍駒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他們接到了秋元鵬的傳信,說是已經成功混入山門,正在尋找六長老和少主。
“嚯?這回蠻順利,元鵬的預感起作用了?”白芷感慨。
有多少次,他們被山門守衛砍成十八段,又有多少次,他們被抓到暗無天日的地牢關到死,若不是游戲可以屏蔽痛感,他們的心理陰影面積都快能蓋住整個曦和山了。
“他們分開了?”黎巧敏銳地察覺異常,“元鵬那個笨蛋一定又拗着頭去找少年聖主了。”
同伴笑道: “誰叫元鵬是聖主信徒。”
“且是最虔誠的那一種……”
白芷發消息詢問,并把答案告訴大家:“元鵬獨自去找聖主,其他人去了六長老那裏,嗯,我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黎巧将木桶裏灰綠色的食料倒在黑龍駒面前,頭也不擡道:“迄今為止,找六長老的存活幾率20%,找聖主的存活幾率為零。游戲每回都重置,也就笨蛋自己才覺得能靠毅力感動游戲人物。”
“哈哈,那也是元鵬的可愛之處嘛……”白芷幹笑,正打算關上通訊,卻突然愣了,“诶?”
「我們在六長老的院落突然死掉,可能是中毒,六長老已經去保護少主了。」
“六長老那邊行動失敗,估計元鵬也撐不了多久,咱們得做好準備。”白芷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