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賜婚
中秋宮宴正午就開始了, 百官觐見,舞樂聲起。
酒過三巡,老皇帝坐在高處, 神色不虞。
底下的樂師舞姬早就停下了動作, 殿中一片靜默,氣氛凝滞。
朝臣們屏息凝神,不敢多嘴,生怕惹怒了皇帝, 引火燒身。
秦骛微微擡起眼皮, 瞧了一眼太子秦昭。
秦昭跪坐在皇帝下首左側, 微微垂着頭,兩只手規矩地按在膝蓋上。
只是他的兩只手藏在桌案底下, 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起來正在崩潰邊緣。
方才, 老皇帝說起後宮之中, 貴妃與世家大族的女眷們一同宴飲,看中了範陽姜氏的獨女, 要給太子賜婚。
誰成想,太子直接起身辭謝,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緊跟着, 姜姑娘的父兄也趕忙起身, 拒絕的意思更明顯。
秦骛把腦子裏有關範陽姜氏的事情調了出來。
範陽姜氏也是名門望族,門生衆多,也出過重臣高官。
這樣的門第,姜氏獨女做太子妃, 完全足夠了。
如果姜氏獨女不是今年剛滿十二, 那就更好了。
姜大人與夫人恩愛有加, 只是多年來生了好幾個兒子,一直到了兩個人三十好幾的時候,才生了這個獨女。
這樣得來的女兒,自然是千嬌萬寵,捧在手心裏的。
姜家獨女出生以來,求親的人就踏破了門檻,與姜家稍微有點兒交情的人家,都想上門來結娃娃親。
姜家無計可施,最後立了十來條,不許納妾、不許眠花宿柳、可以低嫁,絕不受委屈的規矩,才把求親的人擋走了一大半。
他們怎麽會想到,自家女兒還有兩三年才及笄,就被老皇帝給盯上了,竟要賜婚給太子?
太子雖好,卻比姜家姑娘大了一輪不止。
況且,那可是太子,往後是要做皇帝的人。
讓太子不許納妃,這怎麽可能?
此事若成,姜家的十來條規矩,就算是廢了。
後宮兇險,姜家人自然不肯。
老皇帝說的好聽,當正妃,等過幾年,姑娘十五歲及笄了再辦禮,反正太子不近女色,也不着急。
可是這樣的婚事,根本就是老皇帝為了替太子拉攏姜家,牽線的一場朝堂聯姻。
其他世家大族姑娘多得很,以後再納就是了,哪裏比得上姜氏獨女尊貴?娶了姜氏獨女做太子妃,整個姜家都将成為太子的助益。
難怪這些年,太子的婚事沒有着落,老皇帝卻一點兒也不着急。
他不是不着急,他是一早就看準了人選,只是前些年姑娘太小,還不便提起。
老皇帝謀劃了好幾年,就等着這一天。
秦骛皺了皺眉,有些迷惑。
秦骛本來也聯絡了幾個世家,那幾個世家也蠢蠢欲動,準備把自家女兒送過去當太子妃。
都很不錯的,年歲相當,脾氣豪爽。
秦骛自認為,他能這樣對扶容喜歡過的人,已經很仁慈了。
結果老皇帝一個也沒看上,早就盯上了姜家獨女。
這種昏招老皇帝也想得出來,還憋在心裏想了好幾年?
他到底是想讓太子和姜家結親,還是想結仇?
這時,貼身侍從提醒老皇帝:“陛下,該賜菜了。”
老皇帝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秦昭,正色道:“就照往年的規矩賜下去。”
“是。”貼身侍從擡起頭,朗聲道,“陛下賜菜——”
十來個宮人捧着托盤,魚貫而出。
“定國公府。”
“宣陽侯府。”
“诩蘭臺。”
聽到“诩蘭臺”三個字,秦昭松開了握着的拳頭,很快又攥緊了。
不行,這場賜婚,絕對不行。
秦骛瞧着從眼前飄過去的菜色,在心裏依次評點。
扶容大概不會喜歡吃烤鹌鹑,有點腥。
松鼠鳜魚,扶容也不喜歡。
糕點還行,扶容應該愛吃。
秦骛端起酒樽。
不管怎樣,反正太子的婚事定下來了,就算要等那姜家姑娘及笄了再成親,那也是定下來了。
扶容絕對不會繼續跟太子在一塊兒。
秦骛仰頭,将樽中酒水飲盡。
诩蘭臺。
傍晚時分,宮裏的賜菜便到了,陛下要給太子賜婚的消息也傳到了。
扶容和同僚們叩謝聖恩,送走傳旨太監,在圓桌前坐好,又有侍從擺好碗筷。
同僚們見他失神,還以為他是想吃東西了,連忙撕了一條鹌鹑腿給他。
“扶容,瞧你呆呆的模樣。”
“好……”扶容接過鹌鹑,“多謝。”
扶容低下頭,咬了一口。
菜從宮裏送到宮外,早已經冷了,也不是很好吃,有點腥。
扶容慢吞吞地把東西吃掉了,平複好心情,揚起笑臉,和同僚們一起說話。
總不好掃了別人的興致。
只是說到太子殿下的時候,扶容總不免有些緊張。
“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傳旨太監也不把話說清楚。”
扶容小聲提醒他們:“我們還是不要議論這個了,萬一……”
“也是,那不說了。”同僚們點點頭,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诩蘭臺人多,幾道菜分下來,也吃不到什麽東西。
衆人很快就散了,各自回家去過節。
扶容收拾了東西,和同僚們一起走出诩蘭臺。
“扶容,走了。”
“嗯。”扶容笑着同他們揮揮手,“明日再見。”
“明日見。”
扶容轉過頭,臉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忽然無比慶幸,自己和同僚們不順路,沒有人會看見他難過的樣子。
他忍不住了。
扶容嘆了口氣,抹了把眼睛,慢吞吞地朝家的方向走。
他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從他和太子殿下在一塊兒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太子殿下會納妃,會被賜婚。
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他答應太子殿下的那天,太子殿下說,倘若他被賜婚,他會盡力周旋。
可是扶容不知道,“盡力周旋”是盡多大的力氣,最後能不能周旋成功。
太子殿下是萬人之上,可他也是一人之下。
扶容看得清楚,太子殿下的權力,都是老皇帝賦予的。
如今老皇帝直接賜婚,只怕是周旋不了了。
現在怎麽辦?
太子殿下還在宮裏,扶容只希望他不要頂撞老皇帝,不要被斥責,趕緊出宮來見他,把事情告訴他,他們再商量商量。
盡管商量,可能也商量不出什麽,可是扶容不想什麽都不知道,就在宮外等着。
等待比直面,更加讓扶容害怕。
扶容提着書箱,走回家裏。
蘭娘子早就在等着他了,見他回來了,連忙迎上前:“回來了?”
扶容抿了抿唇角,朝娘親揚起笑臉:“嗯。”
蘭娘子接過他手裏的書箱,拍拍他身上:“快去洗把臉,然後吃飯。”
“好。”
扶容回了房間,換身衣裳,又洗了把臉,對着銅鏡,調整了一下表情。
他不想讓娘親擔心,既然太子殿下早晨說了,他們晚上見面,那他就安心等着吧。
扶容走出房間,飯菜已經擺好了。
家裏人不多,除了扶容和娘親,還有一個小丫鬟、一個婆子,一個老門房。
蘭娘子讓他們也一起上桌吃飯,熱鬧一些。
吃過晚飯,扶容陪着娘親去看燈會,留下老門房看家。
華燈初上,扶容一路說說笑笑的,逗娘親高興,竟也沒有露餡。
燈火闌珊。
蘭娘子說困了,扶容便送她回家休息。
待娘親睡下了,房裏的燈熄了,扶容跟老門房說了一聲,便再一次出了門。
扶容提着剛買的兔子燈,在巷子口走來走去,踩着自己的影子,等着太子殿下過來找他。
這時,中秋宮宴也散了。
秦昭還想再說什麽,可是老皇帝神色不悅,根本沒有給他機會,一拂袖便從後殿離開了。
秦昭無法,只能随衆臣一同退出宮殿。
六皇子疑惑地看着他:“大哥,你不想娶姜家姑娘做太子妃嗎?”
秦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這時,姜大人走到他身邊:“太子殿下。”
秦昭颔首:“姜大人,你放心,此事孤會盡力周旋的,父皇那裏孤會再去拒絕的。”
姜大人有些難為情,小聲道:“既然是陛下賜婚,其實也……”
秦昭頓覺不妙,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殿下可是看不上小女?小女年紀雖小,但陛下也恩準了,三年之後再行婚期,陛下如此恩澤,其實也是小女高攀了。”
秦昭頓時心中一梗:“姜大人,你……”
看來,僅僅過了一個宮宴,姜大人重新考慮了一遍,現在是十分滿意這場婚事了。
秦昭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天色,不便與他再糾纏下去,轉身離開。
他在宮門外上了馬車:“走,去……去看看燈會。”
秦昭趕到梧桐巷的時候,扶容就坐在巷子口的那塊大青石上,他手裏提着一盞兔子燈,撐着頭,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他好像在這裏等了很久了。
秦昭屏退侍從,大步上前:“扶容?”
扶容擡起頭,站起身:“殿下。”
秦昭頓了一下:“走吧,邊走邊說。”
“好。”
天色漸晚,路上的游人也少了許多。
扶容和秦昭并肩而行,秦昭想牽住他的手,但是被扶容避開了。
秦昭頓了一下,低聲問:“你知道了?”
扶容點點頭:“嗯。”
秦昭帶着扶容,找了個不起眼的小攤子坐下,要了兩碗熱騰騰的糖圓子。
秦昭低聲道:“扶容,那并非我所願,我答應過你的,我會盡力周旋。”
“殿下,我知道,剛才我也想了很多……”扶容頓了頓,“殿下,能告訴我更多事情嗎?”
“你想知道什麽?”
“陛下賜婚的那位姑娘是誰?”
“是姜氏獨女。”
秦昭深吸一口氣,把事情都跟扶容說了一遍。
扶容聽着,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扶着盛圓子的碗,手指輕輕扣弄着碗沿,輕聲道:“殿下,這是陛下特意給你安排的聯姻,恐怕是躲不掉……”
秦昭頓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扶容,你也這樣說?”
“殿下,我只是……”扶容小聲道,“說了實話而已。”
秦昭也反應過來,緩和了語氣:“孤着急了。”
扶容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殿下,我知道,形勢比人強。”
他垂了垂眼睛,繼續撥弄碗沿:“我也知道的,我知道殿下對我的心意。若是殿下肯豁出去,我也是肯的。”
秦昭溫聲道:“孤不會讓你豁出去的。孤豁出去,不過是挨幾句訓斥,你若是豁出去了,便是連命都沒有了,你還有娘親。”
扶容只覺得愧疚。
他什麽都做不了。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吃着糖圓子。
忽然,扶容握着勺子,戳着碗裏的糖圓子,小聲問:“那若是……敗了呢?”
是了,方才他們說了一大堆,什麽豁出去,什麽盡力周旋。
其實他們都在刻意回避一個問題——
若是敗了呢?
若是敗了,秦昭當然就要聽從老皇帝的安排,迎娶太子妃。
秦昭頓了一下:“孤會……”
扶容擡起頭,認真地看着秦昭:“她也只是個小姑娘,她都還沒長大。我不想做男寵,我已經做官了,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她卻沒有選擇。”
秦昭颔首:“孤知道。”
兩個人就這樣達成了共識。
秦昭道:“孤同你說過,孤待你會恪守君子之道,倘若真到了那個地步,你與孤大可以就此斷掉。”
扶容低着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秦昭又道:“在事情解決之前,孤不會再來見你。”
扶容驚訝地擡起頭:“殿下?”
秦昭語氣堅決:“此事兇險,我今日在宮宴上拒婚,父皇已經震怒,我恐怕父皇已經有所懷疑,為求穩妥,孤不會再來見你。”
秦昭也是為了護着他。
若是被老皇帝或者其他人知道,秦昭一邊拒婚,一邊和扶容走得很近,這對扶容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秦昭正色道:“聽話。”
扶容思量再三,還是點了點頭:“嗯。”
這樣一來,秦昭和扶容也沒辦法再看燈會,再出去玩了。
兩個人就吃了一碗糖圓子,就在攤子前面分開了。
臨別時,秦昭忽然喊住他:“扶容。”
扶容回過頭。
秦昭似乎是下定決心,正色道:“你放心……”
可是他自己也沒有底氣,越說越小聲,最後竟改了口:“你與我,暫且斷了吧。我若是沒來找你,便是事情不成,你好好做官,不要被影響。”
扶容假裝沒有聽見那句“你放心”,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
兩個人轉過頭,各自往前走。
太子府和梧桐巷在不同的方向。
扶容回了頭,秦昭也回了頭,看見的卻只有對方的背影。
天色更晚,燈會都結束了,留下一地狼藉,等着明早來收拾。
扶容提着兔子燈,踢着衣擺,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其實他和太子殿下心裏都清楚。
此事希望渺茫。
老皇帝是謀算許久,才點了這一場聯姻,而不是心血來潮。
姜家一開始雖然不情願,但現在也接受了。
太子殿下能用什麽理由拒絕?
年歲?老皇帝已經恩準他們過幾年成婚了。
身份?姜家世家大族,姜家獨女身份高貴。
扶容自己也想不出來。
他坐在梧桐巷口的時候,也想了很多辦法。
扶容想,他可以賄賂老皇帝身邊的方士,讓方士告訴老皇帝,太子殿下不宜成親,可是他沒錢,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永遠不成親。
他甚至想和太子殿下一起私奔,可是娘親又該怎麽辦?
他自己都想不出辦法,又怎麽能苛求太子殿下想辦法?
太子殿下自己也知道沒有辦法,所以……
最後會跟他說,斷了吧。
斷了吧。
扶容眼睛酸澀,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細細算來,他和太子殿下,從三月南下,到現在中秋節,才不到幾個月。
太子殿下待他很好,讓他好好做官,經常給他帶東西,這回的事情,也沒有讓他摻和。
就算太子殿下想和他斷掉,另娶別人。
扶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他知道,太子殿下對他的喜歡是真的,太子殿下也真的已經盡力了,現在斷掉,他們都很體面,也沒有任何損失。
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就是因為太子殿下人很好,扶容才忍不住難過。
他好像總是很倒黴。
什麽好東西,只要輪到他,就總是不長久。
美好的東西永遠不屬于他,永遠都會從他的手裏溜走,連停留也只是停留短短一段時間。
扶容不知道該不該安慰自己。
起碼他擁有過了。
可就是因為他擁有過了,失去的時候才更加難過。
扶容低着頭,慢吞吞地往前走。
忽然,他撞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有點硬,扶容撞上去,跟撞在石頭上似的。
嘶——
扶容捂着腦袋,連忙道:“對不起……”
下一刻,他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擡起頭,語氣也淡了下去:“秦骛……”
秦骛就站在他面前。
秦骛本來是幸災樂禍,瞧不上秦昭扭扭捏捏的做派,并且準備過來挖牆腳的。
他滿心期待地守在旁邊,等着扶容和秦昭分開,他馬上過去安慰扶容。
可是,看見扶容不高興,他也就高興不起來了。
扶容在哭呢。
他怎麽笑得出來?
秦骛看看他的臉,低聲道:“扶容,別哭啊。”
扶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五殿下所為何事?”
“好了,哭什麽?別哭了,是大好事。”
秦骛原本想說,我早就跟你說了,那個太子護不住你。
忽然,經文上的一行字——
不能嘲諷扶容。
忽然浮現在他腦子裏。
好吧,不能這樣跟扶容說話。
秦骛立即把話咽了回去。
這時,扶容好像想到了什麽,擡眼看他:“秦骛,是你做的,對嗎?”
秦骛面色一沉:“什麽?”
扶容問:“陛下要給太子殿下賜婚,是你做的嗎?”
秦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這下扶容可以确定了。
“就是你!”
扶容再也忍不住了,握着拳頭就要打他:“秦骛,你到底想幹什麽?都怪你!”
秦骛就站在扶容面前,一動不動,站好任打。
秦骛道:“只能算一半在我頭上,我只是讓張天師提醒了一下老皇帝,我沒想到老皇帝其實心裏有人選了。”
扶容打他,聲音裏帶了哭腔:“你幹嘛呀?你到底想幹嘛啊?”
秦骛低聲道:“就算我不派人提,老皇帝自己心裏也記得這件事情,賜婚是遲早的事情。不能全部怪我。”
扶容哭着喊道:“就算陛下早就要給殿下賜婚,你幹嘛要提醒他?你不提醒他,就不會那麽快,我還可以……還能再這樣過幾個月、過幾天,為什麽呀?”
秦骛一見他哭了,頓時慌了神,抓住他的手:“扶容?我錯了,我錯了,別哭了。”
扶容被他拽着手,整個人沒有力氣,蹲在地上:“為什麽呀?秦骛,我恨死你了,你幹嘛呀?沒有了,這麽快就沒有了!”
大街上還有一些人,扶容大哭,已經驚動了他們。
秦骛半跪在扶容面前,哄他:“我錯了,我錯了,走吧,我們先走。”
扶容伸出手,使勁推了他一把:“我不跟你走,我恨死你了……”
秦骛看了看四周,當機立斷,把扶容整個兒抱起來了:“走。”
扶容在秦骛懷裏拼命掙紮,使勁蹬腿,拼命打他,咬他的肩膀。
“松手!秦骛!”
秦骛始終緊緊地抱着扶容,找了個偏僻的角落,把扶容塞進去。
秦骛把扶容放在破舊的木箱子上,自己則單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臉,幫他擦一擦眼淚。
“別哭了,扶容,我真的沒辦法了。”
扶容推開他的手,使勁抹了把眼睛,擦掉眼淚,抽噎着,只是重複問:“為什麽呀?為什麽呀?你為什麽這樣對我啊?”
秦骛抱住他:“為了你,我沒辦法了,我看見你和太子在一塊兒,我整個人都要瘋了,我要瘋了。”
“秦昭遲早要娶妻,皇帝賜婚,他根本反抗不了,這件事情遲早都要來的,長痛不如短痛,和他斷掉,我們重新開始。”
扶容使勁推他:“松手!松手啊……”
秦骛力氣很大,抱住了,就像銅牆鐵壁一般,連放松一分都不肯:“扶容,我也要瘋了,別理秦昭了,他馬上娶妻了,你理我吧,理理我吧。”
扶容推他:“不要,我不理你,你也去娶妻,你也去。”
秦骛斷然拒絕:“我不。”
“皇子都要娶妻納妃的,太子殿下要,六皇子要,你也要,你和他們一樣。”
“不一樣,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有你。”秦骛緊緊地抱着扶容,低聲道,“我只有你,前世今生都只有你。太子會娶妻,六皇子也會娶妻,他們都有別人,我沒有,我只有你。”
“前世就沒有,前世你走之後,我搬回冷宮,我一個人住,一個人都沒有,一個活的東西都沒有。”
“現在也一樣,我不會娶妻。要是我和太子處境一樣,我馬上就把皇帝給宰了。”
“太子就是沒用,他就是廢物,他什麽都辦不好。”
“你理理我,扶容。”
扶容被他抱在懷裏,紅着眼眶,輕聲道:“秦骛,你該不會以為,我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吧?你該不會以為,我和太子殿下斷掉了,就要趕緊找另一個人來接替太子殿下吧?”
“就算我離了男人活不了,就算我要趕緊找一個人代替太子殿下——”
秦骛隐約知道他要說什麽了,稍稍松開抱住他的手,雙手按着扶容的肩膀:“不許說,扶容,不許說。”
扶容輕聲道:“那個人也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