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火鍋
俞安也想知道他為什麽來北京。
說起來他們都挺多年沒聯系了, 這會又是整哪一出,她也不明白。
不過俞安最好奇的,還是那人為什麽會找到宋詩然的工作室。
“你朋友圈是不是發過我工作室?”宋詩然分析, “那就是有人透露給他了呗,現在社交軟件都亂七八糟的, 沒什麽稀奇。”
俞安想想也有可能。
她揉了揉右肩膀, “反正你別理他。”
下了班,裴尹和覃時一起往停車場走。
今日覃時沒有開車過來, 他家和西府名苑正好是城市的兩頭,裴尹不得不繞遠路給他送回去。
車程過半, 覃時收起手機,“阿姨讓我勸勸你。”
“什麽?”裴尹頂了頂腮, “還是那事啊?”
“嗯。”
裴尹嗤笑一聲, “你做做樣子得了,不用真的勸我。”
沉默了一會,覃時自顧自講:“我覺得叔叔應該也不希望你——”
裴尹沉聲:“覃時。”
覃時止住語言,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啪”一聲,閃出星星點點的火光。裴尹其實是脾氣挺好一人,但每次觸及這件事,都會變了臉。
他将車窗降下了一些。
覃時吐掉一口煙氣, “最近怎麽不見你抽煙,戒了?”
說準确點,應該是裴尹從西闌回來之後, 覃時就沒怎麽見他抽煙了。
裴尹倒沒有特意去戒煙, 只不過和俞安在一起後, 他多多少少會顧及她, 抽煙的頻率算是在不知不覺中減少的。
“覃時,”裴尹說,“等你談對象,就不會這麽問我了。”
“……”
兩人是大學畢業那年,合作創業的。
這主意其實是覃時先提出來的,但一個人創業屬實艱難。
裴尹性子懶散,不愛朝九晚五的重複工作,偏偏在管理團隊上,又有點門道。所以當覃時向他提出邀請的時候,他只是思考了一晚,便同意了。
兩個人的起步也确實是困難的,最開始的那些日子,常常焦頭爛額,身邊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大多都認為他們成功不了,北京又難生存,不如老老實實回老家上班。
覃時花的心力比裴尹更多些,他一個人生活,裴尹還要照顧妹妹和家裏,工作上的付出自然就少了。
公司步入正軌之後,還是有許多雜事。老板也不是能完全置身事外的,很多事情都要親自去做,諸如出差、談合作商、開交流會等等。
這些活大部分都會落在覃時身上,也因此管理公司的這些年,他無心去談論感情。
當初裴尹在西闌和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心裏也沒多大的波瀾,他和裴尹雖然是好朋友好兄弟,但感情方面的事,他們彼此并不會去讨論。
回過神,煙灰已經掉落在衣服上,覃時輕輕拍掉它,“遇見了再說吧。”
頓了頓,他又說:“或者……”
“或者什麽?”
覃時自嘲地搖搖頭,“沒什麽。”
那女人心大得很,估計也早就忘記他了。
将覃時送回家後,裴尹又拐了一段路。
胡同裏有一家攝影小店,老板叫段飛白,而立之年,是當初裴尹玩攝影的時候認識的。
見他來,原本正在電腦前工作的段飛白停下手上的工作,嘴上還叨了一句:“稀客啊。”
裴尹錘了一下他,“最近怎麽樣?”
“還成,”段飛白說,“小本生意,足夠養活。”
裴尹也不過多寒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遞給段飛白,“裏面的照片,幫我弄成一個影集。”
“西闌的宣傳照啊?”段飛白問。
“不是。”
西闌的宣傳照他只負責拍,倒沒必要親自去弄成影集。
“那是?”
“具體要求我回頭發你,”裴尹說,“年前能弄好嗎?”
“讓你插個隊咯!”
裴尹笑着拍了一下段飛白的肩,“謝了。”
周二,俞安照例去上班。
簡意今天請了半天假,沒有這小姑娘在耳邊叽叽喳喳的,安靜不少。
俞安不愛打交道,但同部門的這些人都很熱情,氣氛還算輕松,有時他們在聊什麽,俞安也能插上幾句話。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态轉變的原因,而顯得這個團隊和之前的相比,更為融洽。
工作本身是枯燥的,但工作氛圍良好的話,一定程度上能夠減輕這種負面情緒。
下午,簡意重新回來上班。
俞安順勢問了一嘴,才知道這姑娘早上是感冒了。
臨近年底,天氣越來越寒冷,的确容易着涼。
“俞安姐,我媽昨天給我寄了我們家的土特産,我給你拿了一些。”
“你過年不回家?”
“不回,”簡意說,“過年的機票多貴啊,我等過陣子有時間了再回去。”
俞安“哦”了一聲。
“俞安姐,你是哪兒人呀?”
“清州。”
“清州啊,那離北京也好遠。”
俞安笑笑。
簡意又問:“那你過年回家嗎?”
“不回。”
“唉,”簡意嘆了一口氣,還以為俞安不回家的理由和自己一樣,“可憐的北漂人啊。”
俞安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一眼桌上簡意給她的東西。
她發現簡意只給了自己土特産,其他人并沒有。
想來也怪,雖然她和簡意是在之前的工作崗位上認識的,但現在這個公司簡意待的時間比她久,按道理來說,她應該要有比自己關系更好的同事才對。
“簡意,”俞安直接問,“我來這之後你好像還挺黏我的?”
簡意直白地說:“因為喜歡你啊。”
“……”
俞安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女生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恰巧簡意手上的工作也做完了,她往後靠在椅背上,“俞安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個公司,我還是實習生的時候,你幫過我。”
俞安皺眉回想了一下,并不記得。
她搖搖頭。
簡意簡單講,大概就是那會她剛畢業,初入職場什麽都不懂,上班沒幾天就因為報告格式不太對,被領導小批了一下。
那時候她就是個新人菜鳥,被罵之後不知所措,連改都不知道怎麽改。
正好俞安坐她旁邊,見她孤立無援的,特意花了一個多小時幫她一步步指正了。
“還有這事?”俞安屬實想不起來了。
“真的,”簡意誇張地坐直了身子,“那會覺得你像天使!可惜之後沒多久你就離職了。”
坦白講,俞安是一個不太相信交情的人。
簡意對她散發的善意,她一直以為僅僅是因為兩人曾經認識,不曾想,還有這層淵源。
“不過俞安姐,你那會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我一開始還不太敢和你接觸呢!”
“那現在呢?”俞安問。
“現在?”簡意瞪了瞪眼,“感覺和之前有點不一樣。”
沒等俞安多問,對話被一旁的同事打斷,硬生生岔了過去。
傍晚下班,裴尹本來要過來接她。
但他臨時接到尹欣的電話,尹欣說自己有一臺手術,來不及去接裴念雨放學,讓裴尹幫忙接一下。
俞安自然不跟小姑娘搶哥哥,便讓裴尹別過來了,她坐地鐵回去。
今日北京又下了雪,街上白茫茫一片。
宋詩然說想吃火鍋,但天氣太冷她不願意出門,最後讓俞安在樓下的超市裏買點食材回來,兩人直接在家裏開小竈。
兩人租的房子沒有餐廳,宋詩然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一個鍋來,擺在客廳的桌子上。
火鍋底料也是買的現成的,水開之後直接放進去,很是簡單。
等到表面不斷冒泡,俞安才先将丸子類的食材倒進去。
“安,你不吃羊肉對吧。”
“嗯。”
羊肉有羊膻味,俞安接受不了。
“那我最後再放這個。”宋詩然說,“不過我們倆也是稀奇,都不能吃辣,還能叫火鍋嗎。”
俞安不這麽認為,“誰說火鍋一定要吃辣?”
宋詩然用勺子攪拌了一下,“我記得你之前去的西闌那邊,口味都偏重吧,你能受得了?”
西闌的飲食俞安确實不能接受。不過路上發生了那麽多事,更多時候她和裴尹都是吃的自熱米飯,後來回到客棧,阿雲顧及她,準備的飯菜也都是相對清淡的。
“主要是看美景,”俞安說,“吃方面不太講究。”
自俞安從西闌回來之後,宋詩然都還沒有好好跟她聊過旅途中的事。這會一提起,她不可避免的想到那時和俞安那通并不愉快的電話。
“你那會怎麽突然開竅了,”宋詩然這麽問,“我還以為我說了那樣的話,你也還是老樣子無動于衷呢。”
俞安用筷子夾了一個牛肉丸,老實回答:“裴尹說,我應該以真心換真心,不能總想着遠離身邊真正關心我的人。”
“你這男朋友還挺會講。”宋詩然評價道。
空氣中不斷冒出火鍋的熱氣,氤氲在暖白的燈光下。
沉默了一會,俞安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香腸,緩緩開口:“然然,你知道我之前為什麽什麽事都不願意和人講嗎?”
“為什麽?”宋詩然将東西咽下去,“和你不願意說的那些事有關?”
俞安輕輕點頭,“最初接診我的張醫生,用了一個詞形容我。”
“什麽?”
“自我封閉。”俞安說,“他說我之所以得情感冷漠症,是因為我有意識的不去接納別人的感情,那會他同樣問了我過去經歷過什麽,我沒告訴他。”
俞安扯了扯唇,許是氣氛到了一個莫名的程度,吃着聊着,她向宋詩然說出了自己那腐爛而又戲劇的原生家庭。
宋詩然聽完,夾在筷子上的丸子重新掉進碗裏,目瞪口呆。
許久,她将碗筷放回桌子上,碰撞間發出雜音,連帶着她義憤填膺的語氣,“不是,你家裏人怎麽這樣啊!還有你小姨,疼了你那麽多年,說走就走?”
“……”
“所以你就因此覺得自己不被愛,索性冷漠地面對生活?”
“可以這樣說,”俞安淡定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反正最後都會被丢下,為什麽要付出感情?”
宋詩然欲言又止,很想敲一敲俞安的腦袋。
“那你不是談戀愛了嗎?”
手一頓,俞安垂眸,聲音明明很輕,卻又在耳邊回響:“可是裴尹他太好了,是他跟我說我應該好好生活。”
俞安笑了一下,“他還說,我未來一切都會順利,會永遠快樂。”
無人區那晚,她知道保佑她的不是夜空閃爍的獅子座星,而是裴尹。
這個男人心細得很,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麽。
俞安:“所以我想和他試試看,哪怕最後我們沒有結果也沒關系,我已經獲得過寶貴的東西了。”
“這些話你跟你男朋友說過?”
“當然沒有。”俞安應得極快。
“但你上次說,你還有事情瞞着他,”宋詩然回想着,“為什麽不告訴他?”
俞安說:“不能叫瞞吧,我只是沒想好怎麽開口。”
況且自揭傷疤本身就是困難的。
宋詩然嘆了一口氣,“行吧。”
“可是安,我們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嗯?”
宋詩然盯着她,說了一件陳年往事。
十八歲高中畢業那年暑假,宋詩然瞞着父母,先一步來到北京。
家裏管得嚴,一開始報北京的學校時,宋詩然的媽媽死活不同意,說姑娘家家的離家太遠,不是什麽好事。
宋詩然偏偏天生反骨,父母越反對,她越來勁。
初到北京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的,跌跌撞撞走到大學門口的一家奶茶店,點完單才發現,錢包丢了。
老板罵罵咧咧的,以為宋詩然是想吃霸王餐。正好那會俞安在奶茶店兼職,是她用自己的錢幫宋詩然墊上了。
“那你怎麽都沒和我說?”俞安問。
“這麽丢臉的事,我才不想告訴你呢!”
大學一入學,發現俞安是自己的舍友,宋詩然興奮壞了。雖然俞安看起來好像已經不記得自己了,盡管如此,宋詩然還是靠着自來熟纏上了她。
“所以,安,”宋詩然說,“你別總覺得自己沒有理由被愛,也別想着自己會被丢下。”
“……”
“真的,你別把自己想得那麽差勁。你之前只是運氣不太好,不能因此一杆子打死所有真心對你的人吧?”
鍋內的湯燒幹了,宋詩然又添了些熱水。
俞安無聊地攪着碗裏的東西,一時無言。
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用冷漠傷害了很多人,包括那件她還沒有對裴尹說過的事,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不夠坦誠。
可一開始,她确實并不完全相信這段愛情能夠長久,所以才會有所保留。
思考間,手機突然發出一聲振動。
【裴:在做什麽?】
【An:在家裏吃火鍋。】
【裴:我媽讓我問問你,過年要不要來我家?】
又提起這茬了。
俞安本來以為那時候就是順嘴一說,沒想到現在裴尹又重新提起。
見俞安久沒回複,裴尹轉移話題。
【裴:過年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An:什麽?】
【裴:到時候就知道了。】
還搞得挺神秘。
俞安盯着手機,想着是不是也要回裴尹一份禮。
宋詩然将燙好的肥牛舀進俞安碗裏。
俞安:“你下羊肉吧,我差不多飽了。”
她剛将碗裏的肥牛吃掉,手邊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不過這回不是裴尹了,微信通訊錄那處出現了一個小紅點。
俞安點進去,看見一條新的好友驗證消息。
映入眼簾的備注信息欄上寫着:【我是許寒。】
作者有話說:
1)下本開專欄裏的《京城以南》《杳杳鶴歸》,喜歡的寶貝們點點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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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推一推好朋友陳吃魚的文《朝暮為歲》,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哦~
【文案】
一中傳言說,陳昭是高嶺之花,誰也拽不下來的那種。
周歲轉學第一天,號稱“高嶺之花”的某人,一邊扒拉盤裏的腸粉,一邊給迷路的女孩打開導航。
兩人因為意外成為同桌。
輪到換座位時,陳昭勾着臂用臭臉打消了每一個想跟他做同桌的同學。
幾乎是“請”着周歲進去。
周歲想,這好像不是高嶺之花會幹的事。
分別一年後再見,陳昭把人壓在南大超市貨架前。
拿起她想要的餅幹求她:“最後一包能不能讓給我。”
周歲慫得一逼,轉身逃跑。
某天夜晚,男人敲開周歲的家門,連帶着撲面而來的是重重的酒味。
他虛虛地靠在周歲身上,像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無奈,周歲只能将人領進門。
俗話說“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
周歲轉頭就對上陳昭清亮得毫無醉意的眸子。
“歲歲。”
“答應我。”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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