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旅行(修)
啪,嘩啦。
玻璃破碎的聲音,接踵而來的,是淋淋的鮮血。
她蜷縮在角落,肩膀窒息般疼痛,伸出手,是不見五指的黑暗。
仿佛墜于地獄深淵。
……
“鈴——”
俞安從噩夢中驚醒,慢吞吞地撐起身子,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手機還在響,她面露不悅地伸手去取,順勢揉了揉發酸的腦袋。
一接通,“俞安,快起床洗漱,2號口等你啊!”
“……”
清醒一會,俞安才想起昨天和宋詩然約好了一起去醫院。
她前段時間剛被第七家公司辭退,老板說她刻薄,沒有人情味,和顧客談項目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俞安不明白,與客戶交流的目的不是為了完成工作嗎,談什麽感情?
自然而然的,她想到了當初高中畢業時,被診斷出的輕微的情感冷漠症。
不過俞安認為這事過于扯,她覺得自己頂多就是性格冷淡了點,怎麽可能會有這種她聽都沒聽說過的疾病。
但在宋詩然的強烈要求下,俞安還是妥協,決定去看看醫生。
洗漱完,也不打算吃早餐了。
俞安拿過包,匆匆出了門。
醫院排隊的人還挺多,宋詩然陪着她站在走廊等。
餘光瞥到盡頭處,她拍了拍俞安的胳膊:“诶,你看那,是不是帥哥?”
俞安扭頭看去,走廊盡頭處,站着一個正在打電話的男人。
他很高,且瘦。
白襯衫紮進黑褲裏,勾勒出修長的身形。從後面看,寬厚的背部似乎極有安全感,他把袖子挽到一半,空着的那只手伸長,随意地搭在欄杆上,指縫還夾着煙。
屬于痞帥那一挂的,俞安想。
不過她也沒多大興趣,再加上看不見臉,說不定如此優越的身材背後,是一張長了皺紋的老爺爺面。
“一般。”她說。
“都沒看見臉呢你怎麽就知道一般?按照我的經驗,這等身材的男人,相貌肯定也不會差!”
“……”
“要不要姐妹去幫你要個聯系方式?”宋詩然摸了摸她的下巴。
“別鬧。”
“俞安你真沒勁。”
宋詩然有些喪氣,再轉頭看過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接診的是一個男醫生,年紀約莫四五十歲,面相和藹,他自我介紹,姓江。
“之前都是在哪裏看的?”江醫生問她。
“也是這裏,當時找的是張醫生。”俞安語氣淡淡。
江醫生有些詫異,他停住手中的筆:“那你是很久沒來看咯。”
俞安點點頭:“大學畢業之後就沒看過了,差不多有一年半。”
“怪不得,”江醫生笑了一下,繼續說,“張醫生一年前剛退休,他那會還說有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點都不配合,不按時來醫院,也不遵醫囑,拖着拖着也沒治療痊愈,就這麽退休還有點惋惜,說的是你吧?”
俞安沒接話,張醫生德高望重,接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她也不确定張醫生說的是不是她。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江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最近生活裏有發生什麽大事嗎?”
俞安剛想搖頭,一旁一直默默聽着沒說話的宋詩然卻搶先開口:“醫生,她前兩天剛被公司辭退。”
俞安皺了皺眉,她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什麽時候來北京的,多久了?”
“大學到現在,五六年。”
“那這份工作做多久了?”
“不久,一兩個月吧。”
“這一年半裏換過幾份工作?”
“大概七八份。”
“都是被辭退的?”
“大部分是。”
當然也有幾分是自己呆不慣,主動辭職的。
“和你這病有關?”
即便俞安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她的每一份被辭退的理由确實都差不多是一樣的,她也知道大概率是自己情感冷漠的原因,她吐出一個音節:“嗯。”
“最後一個問題,”江醫生停下筆,“以前遇到過什麽讓你情緒起伏大的事情?”
沉默。
一些破舊的碎片在俞安腦中閃過,許久,她仍然閉口不言。
江醫生見她這樣,忍不住開口:“姑娘,如果想徹底痊愈,就要坦然告訴我。”
俞安依舊不說話,一旁的宋詩然甚至拍了拍她的肩催促,但俞安還是無動于衷。
“雖然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了什麽,但如果有一天你想說了,可以和我打電話。”知道這事急不來,江醫生遞給俞安一張名片。
俞安點點頭接過。
點到為止,江醫生也不再多說,他揚了揚手中的醫囑:“給你開了一些藥,記得按時吃。”
他語氣一轉:“但你這個情況光靠吃藥是不可能完全好的,建議你有條件還是換個輕松點的環境,北京嘛,壓力确實大了點,很多事情你以為自己不在意,但其實情緒都只是被你藏了起來。”
“小姑娘,直面問題才能解決問題。”
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我知道了。”
“還有,”他又說,“與人交流的時候嘗試着把态度放柔和,不要太生硬和死板。”
“嗯。”
拿完藥,兩人打了一輛車。
情況看似不容樂觀,宋詩然問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啊。”
俞安興致缺缺:“不知道,繼續找工作吧。”
“你家拆遷款不是下來了嗎,要不你拿着這筆錢出去走走,換個環境,別總待在北京,窒息得要死。”
“我再想想。”
“……”
宋詩然簡直恨鐵不成鋼,俞安這姑娘吧,有什麽心事都不願意和自己說,她真想知道這幾年她到底是怎麽不把自己憋死的。
正聊着,車輪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随後緊急停下。
俞安和宋詩然慣性向前,重重地磕上前方的靠背。
宋詩然“嘶”了一聲:“怎麽了啊師傅?”
司機罵罵咧咧的,說車蹭了,随後自己下去檢查情況。
俞安探探腦袋,想看看怎麽回事。
不過處于視線盲區,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她瞥了一眼,默默将那車牌記在心裏。
接着,前車副駕駛座走下來一個人。
熟悉的白襯衫映入眼簾,俞安試圖看清那人的長相,無奈司機師傅突然繞到他面前,遮擋了去。
隐約能聽到那人說:“私了還是報警?”
又拉扯了一會,司機重新回到車上:“姑娘,我得處理這事,先把你們送到附近地鐵口,你們看成不?”
“行。”
出租車從前車身側駛過,俞安驀地回頭,男人的視線跟随着車看過來。
不過距離有些遠,俞安還是沒有看清他的長相,只覺得,似乎不醜。
回到家,俞安筋疲力盡。
她将裝着藥的袋子随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
呆坐了一會,俞安收拾好心情,翻出筆記本電腦,打算上招聘網站浏覽。
【換個環境。】
江醫生和宋詩然的話同時在她的腦中響起,她指尖停頓,改變主意,删掉打了一半的字,開始搜索旅游城市。
坐得有些久,俞安伸了個懶腰,拿起手機一看,竟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她揉了揉發酸的眉心,視線落在手機頁面突然彈出的信息上,是一則旅游地的推薦廣告。
按照以往,這種推廣俞安是看都不看就劃掉的,但想到自己看了一下午也沒找到心儀的旅游城市,她改變主意點了進去。
推薦的地方叫西闌,首頁放了幾張圖,是雪山和湖泊。
這個地方俞安沒有聽過。
大抵是一下午的浏覽都沒有結果,這會突然出現的廣告讓她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幾分鐘打定主意,她就立馬打開購票軟件,轉出銀行卡裏的錢,買了一張飛往西闌的機票。
去多久?俞安并沒有想好。
銀行卡裏的拆遷款足夠她去待上個一年半載的,但之後她還是要回北京,人為財死,拆遷款不能讓她花一輩子,她還得回來打拼。
俞安一邊想着,一邊開始收拾行李。
宋詩然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搬衣櫃裏的衣服。
“安,藥吃了沒啊?”
俞安打開免提,将手機放在床上,應她:“沒,太忙了。”
宋詩然也不和她客氣:“你一個失業的人能忙什麽?”
“收拾行李。”
“什麽?收拾什麽行李?”
“你不是讓我出去走走嗎?我訂了機票,明天一早就走。”
“不是吧俞安,”宋詩然提高分貝,“這麽突然?”
“嗯。”
“……”宋詩然啞然,“你等着,我現在過來找你。”
不等俞安回答,電話就被挂斷了,半個小時後,俞安打開門看到的就是氣喘籲籲的宋詩然。
宋詩然到的時候俞安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生活用品還擺在外面。
宋詩然目瞪口呆:“你這也太迅速了吧!”
俞安喝了口水,點點頭。
“去哪裏啊,去多久?”
“西闌,去幾個月吧,當散心了。”俞安停頓,補充道,“如果我錢夠花的話。”
“西闌?沒聽過,那是哪裏?”
“西南那塊。”
“這麽遠?那你這房子怎麽辦,還租嗎?”
“準備退了,晚點再給房東打電話。”
“……”
“不是,我要是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說啊?”說到這,宋詩然有些生氣,“俞安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我忘記了。”
俞安是真的忘了,她頭腦一熱就買了機票,再加上她行事獨來獨往慣了,一時間倒是沒想到宋詩然。
看俞安那語氣平淡的模樣,宋詩然是氣不打一處來,俞安這人就是這樣,從來一副冷靜的樣子,不管是誰,她永遠保留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感。
她不會推開你,卻也不讓別人窺探到自己的內心。
宋詩然是委屈的,她一直都把俞安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可俞安似乎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瞥見散落在一旁的藥瓶,滿腔的不滿最終化為深深的無奈。
宋詩然嘆息:“安,祝你痊愈。”
飛機落地的時候,正好是傍晚。
天公不作美,這會的西闌正下着傾盆大雨,遠山雲霧缭繞,看得并不真切,十月底的天本就透着涼,風雨交雜着,實在惱人。
俞安沒有帶傘,機場門口坐地起價的小販已經把傘的價格提高到了上百元,她擡眼望了望,看這雨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架勢,只好認命地花這突如其來的冤枉錢。
她打開手機正要掃碼。
“等一下。”
俞安的肩膀被人碰了碰,她條件反射般回頭。
年輕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襯得他人瘦而修長,黑色的碎發零零散散的落在額前,往下,是一雙深邃的眼。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傘,遞在身前,俞安看見他的薄唇一張一合:“給你。”
俞安下意識接過,沒等她反應過來,男人繼續開口,語氣極為平常,似乎只是順手幫助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姑娘家出門在外,少吃虧。”
語畢,不等俞安道謝,男人便迅速沖進雨幕,直到坐進一輛白色小車,消失在俞安視線裏。
作者有話說:
哈喽寶貝們!有幸相遇,點點收藏~比個心!
——
專欄《杳杳鶴歸》求收藏~
文案:
青雨巷巷尾的書店易了主。
聽街坊鄰居說新主人是原先老板周爺爺的孫子。
書店重新開張的前一天,宋杳特意從巷頭的自家花店跑到巷尾,只為瞧瞧那年輕的新老板,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日午後,蟬鳴陣陣。
宋杳半個身子都探進去了,年輕的男人伏案捧書,擡眼看見她時,薄唇輕啓,說出的話沒有任何溫度:“今日不開張。”
宋杳訝于他的涼薄态度,腦中本想親切問好的話打轉一圈,出口變成了:“我來收保護費的。”
朝氣×清冷
小城夏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