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我欺騙
她們等在門外,相互看着。閨蜜團裏最活潑的那個不在,她們中竟沒人開頭。
一陣長久的沉默被開門聲打破。呂醫生從診療室走了出來,點了點頭,示意她們進去。
沈安忱坐在椅子上,像沒有骨頭般,毫無生氣地弓着腰,頭也耷拉着。如同被裹在蛋殼裏,快要被煮熟的小雞,奄奄一息的模樣,完全沒有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朝氣。
唐旭揮了揮手,示意她和她們出去談,不要打擾沈安忱,讓她好好想想。
秦安沛怕她們都出去,沈安忱做出什麽的過火的行為,提議在這兒待着,看着沈安忱。
就在這時,一位小護士走了進來,她們互相看着,最後讓護士幫忙看一下,後者也爽快答應了。
唐旭大致說了沈安忱的狀态,以及自尋短見的顯見原因。
根據沈安忱的狀态,唐旭大致推斷出沈安忱是受到網暴,心裏防線崩潰,最終導致她不堪重負,想要自尋短見。
“根據沈安忱此時所表現出的狀态,以及她沒有向我們透露的隐情,她的自盡行為,可能還有不被發現的隐性原因。
她只是跟我們透露了她戀愛的消息,剛開始還會跟我們說她們的進展,後來不但不跟我們說了,反而不再回複我們的消息。她那麽重感情的一個人,一般不會有這樣的行為。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可能受到了精神傷害,大概是她的男朋友所為。
具體我還得再試探一下,然後再商量對策。”
說完,唐旭敲了敲門,徑直向小護士走去。她向醫院要來了沙盤道具,獨自進去,對沈安忱進行了箱庭治療。
其他人就唐旭的話進行讨論,并等待唐旭。
唐旭再次出來時,輕輕嘆息着,對她們點了點頭:“我果然沒猜錯,她選用的物品,普遍具有自我保護性質的攻擊性。從她所擺放的沙盤來看,她是被PUA了。
我的推測是:她受到了精神控制,在男友的不斷打壓下,跟我們斷了聯系,所以我們才聯系不到她。
Advertisement
這段時間她被男友打擊自信,逐漸沒有存在感,只能通過讨好男友,乞求他的施舍。此時她的已陷入自我懷疑,而網暴則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現在需要做什麽?”溫敘問道。
“先找到足夠的證據,證安忱所謂的男朋友根本不愛她,讓她徹底和他斷絕關系。她的情況有所好轉時,我們要陪着她,幫她重拾自信。之後的事我們具體商量。”
秦安沛點點頭,說:“你們快高考了,專心複習。調查的事交給我。”
之後幾人又閑談了一陣,才回到各自家中。
自此,秦安沛的日程又加了一項:幫沈安忱脫離精神控制。
沈安忱還待在心理醫院,其他人都住校,秦安沛則會抽出一段時間陪着沈安忱,同時套沈安忱的話,一件件收集她男友不愛她的證據。
第二日,她照舊去看章洋,卻發現後者今天沒來。她以為今天後者休息,便待了一會兒,回去了。
路過章洋的家,她停留下來,看了好一會兒。
當她跑到窗前時,意外看到裏面有人。
與此同時,裏面的人朝她看過來,眼神中有些意外,不過沒持續多久,就被毫無波瀾的神情代替。
秦安沛此時腦子一片空白,身體本能讓她跑開。
站到十字路口,她不由想起章洋送她畫,腦海裏回蕩着秦楓的聲音:她有喜歡的人,叫秦安沛。
不知為何,秦安沛一陣心跳加速,明知是一個謊言,為什麽還是會選擇相信呢?
她再次鼓起勇氣,在附近的花店裏買了白山茶,帶着它原路返回。
站在章洋家門口,秦安沛突然慫了。她在她門口徘徊不定、猶豫不決,心中兩個小人各自放出大招。
還沒等這場激烈的戰鬥分出勝負,章洋打開門,先她一步問:“找我?”
“是、不是。我……我路過。”
章洋看到秦安沛神色慌亂,眼神亂飄,無意識抿了抿嘴。
章洋沒有拆穿她,而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她以為章洋因為她的糾纏生氣了,連忙後退了幾步,對後者九十度鞠躬:“我真是路過,沒有來找你的意思,如果打擾到你我可以道歉,對不起。”
章洋沒有立即回複,怔愣片刻,坐在沙發上,才扭過頭,對外面鞠着躬的人道:“進來吧。”
“我真的不是……”
章洋打斷了秦安沛的否定,将她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秦安沛進來站在章洋面前,緊捏着衣角。
章洋讓她坐下,她也拘謹地坐在一角,脊背挺得筆直,學過的儀态在此時都被抛之腦後。
章洋拿來甜點,為她和秦安沛斟了茶。接着便自顧自畫起畫來,似乎完全沒有別人在。
半晌,想起了秦安沛的存在,章洋不再埋頭畫,她擡起頭,瞥向後者,道:“有人見過我被人捧上神壇的畫,但沒見過我為了那一筆畫了千遍萬遍、熬到天亮的樣子。”
“我現在想見見,可以嗎?”
“我不會跑,看或是不看,都是你的選擇。”
秦安沛不自然地湊過去,剛開始還因為靠近章洋而拘謹萬分,後面逐漸融入其中,随着章洋起筆落筆,所有不适消失殆盡。
時間易逝,待到她們察覺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
章洋瞄了眼表,起身去拿車鑰匙:“不早了,我送你。”
“姐姐,你……喜歡我嗎?”
秦安沛低着頭,想起來時的目的,她低聲問道。
“嗯?”章洋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她回過頭,“走吧。”
秦安沛垂下眉,頓失勇氣。跟着章洋出去。
“喜歡。”
上了車,章洋插上車鑰匙,沒有回頭,平淡地說。
秦安沛瞪大雙目,連忙扭過頭,對這個答案十分意外:“姐……姐姐,你說什麽?!”
“我,喜歡你。”
“我……”秦安沛頓了頓,重整思緒,道,“姐姐,就算你拒絕我我也不會怪你的。這段時間我想清楚了,愛不是束縛,我願意等你心甘情願。”
“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我不會說違心的話。”
“那……這算……同意我的表白了嗎……現在你算我的女朋友,對嗎……”
“不。我一貫不喜歡別人為我付出太多,以愛的名義實施精神綁架,我不能接受。我們是單獨的個體,不是誰的附屬品,不應該用誰的誰來形容另一個人。”
秦安沛有些不能理解章洋說的話,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她的付出明明不求回報,為何章洋會認為這是一種束縛呢?
第二日,她碼完字照常去看沈安忱,才得知緣由。
她收集了沈安忱男友不愛後者的證據,一條一條跟沈安忱說明。但沈安忱受到的精神傷害太深,甚至已經失去自救能力了。
“當初他為我付出了那麽多,他又那麽優秀,能把我留在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他才是最愛我的,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沈安忱透過細碎的劉海看着秦安沛的臉,怒不可遏地說道。
秦安沛皺着眉,握着她的手始終沒送開:“那你尋短見的時候他在哪?你需要他站出來解釋的時候他在哪?你在這裏需要照顧的時候他又在哪?試問哪位成功男士會願意把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展示給心儀的女生?”
“不可能,他對我那麽好,他會來的,他只是太忙了。他會來的,他說他很忙……對,他一定是因為太忙才沒空陪我的……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沈安忱慌忙在不愛中找愛過的痕跡。
秦安沛握着的手加了力度,仿佛是在向沈安忱證明自己的話:“現在陪着你的是我,救下你的是我們,最迫切希望你活下來的也是我們,曾經是,未來也不會變。安忱,回頭看看吧,你還有我們。”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騙我的……都是你們騙我的!你走,我要你走!!!”
沈安忱倏地甩開秦安沛打手,一個勁搖頭。
“我們打個賭。我要是輸了,我可以做任何事。你輸了就把關于他的一切都删了,不論他之後做什麽事來彌補,你都不能答應。難道你不想看看他是否愛你嗎?”
沈安忱平靜下來,沉默半晌,還是答應了:“……好。”
“這段時間他不但沒有來看你,甚至在通訊如此發達的今天,沒有一句問候,我說的對嗎?”
“……嗯。”
“你說他忙,會忙到沒有發一條消息的時間嗎?敷衍和忙碌是兩碼事。你輸了,删吧。”
本以為沈安忱會反抗,但她出乎意料地順從,乖乖删掉了,沒有備份的那種。
删完後,沈安忱低着頭,低聲啜泣着:“對不起,剛才不是故意兇你的……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我只有你們了……”
“小時候我們在花海公園的約定,你還記得嗎?說了一輩子,就是一輩子,絕不食言。”
沈安忱流着淚,徹底認清了那個男人的惡心行為。
秦安沛不斷鼓勵着沈安忱,幫她重建自信,從穿漂亮裙子、剪短發開始。